郦芷教了他几个月,显然不是没有成果的。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父皇知道,你能保持本心最好。” 小太子抿了抿唇,有些紧张。他不带喘气的说了一大串,自己的小脑袋都快超负荷加载反应不过来了,听郦芷语气温和地夸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郦芷捏捏他的脸,轻声道:“今日不是父皇不顾及你,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与你说一声。父皇希望你知道,今日不管是谁,只要犯了法,他就必须得付出代价。你要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天定之说,所谓天子,也多为自封,那些个明君是天子,难不成昏君亡国奴也是天子吗?” 盛清松一怔,有些惶恐,“父皇……” 郦芷摸摸他的头道:“我希望你能是真心为百姓着想,你生来就享受着旁人遥不可及的尊荣,他们捧着你,是因为他们希望你能带给他们好日子,而不是真的认为你尊贵到无可比拟,若有其他人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谁做皇帝也无可无不可的。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要被亲情裹挟。……承恩公夫人若来找你,你只管去找贵妃娘娘,她会替你挡了。” 盛清松想到那个每次见到他眼里都闪着慈爱的老人,又想到她身边跟着的那些满眼精明算计的妇人,心里有些纠结,低声道:“儿子明白。” 两人正说着话,后殿就传来了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声音,应该是刚午睡醒来。郦芷抬头看过去,笑着伸手,“长宁,到父皇这来。” 长宁公主盛清竹是唯一一个世序随兄长排的,也是第一个出生就有封地封号的公主,后期更是个一举干翻十几个兄弟的猛人,不过现在她还是个站都站不稳的小姑娘。 长宁露出缺牙短齿的笑容,跌跌撞撞地扑进郦芷怀里,她抱着沉甸甸的小姑娘,有些感慨地想,宝啊,你可得争点气,以后女性地位就靠你了。 盛清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比起父亲,她对长期陪着她的哥哥更有印象,郦芷没抱一会她就扭着身子要太子抱。 郦芷从善如流地放手,理了理衣襟,嘱咐宫人好好照顾他们,最后拒绝了谢贵妃留膳的请求,带着人轰轰烈烈地离开了。 第7章 【07】 她既然找到了由头,就不会这么简单揭过。太子还小,一直住在皇帝的寝宫里,承恩公府就算想找上门来求情也不敢。 接下来朝臣们只觉得自家陛下杀疯了,每天上朝听完共事后,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臣子的家事把柄,且都不算大事,比如某某家下人仗势欺人啊,某某家店铺恶意竞争与民争利啊,某某家儿子宠妾灭妻啊等等。 宠妾灭妻严格追究起来也算罪名的。 郦芷倒也不说罚,逼太过了也不好,但她会时不时阴阳几句,非要阴阳到对方面红耳赤恨不得以死谢罪才算完,可谁也不能说什么——又不是没干过,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每天上朝跟踩雷似的,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被逮住把柄羞辱一顿,就连贾母阮卿这些只在内宅的夫人都知道了,也都小心翼翼起来。 也不是没人想过给郦芷找事,但勋贵们想搞事情就必然避不开荣国府,吴茗知道了就等于郦芷也知道了,她表面“嗯嗯太可恶了一定要让陛下有所顾忌”,实际反手就是一个举报,第二天那些人就得遭殃,因为吴茗也会挨骂,所以谁都没想到贾代善个浓眉大眼的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们只会觉得陛下手眼通天,并且互相猜忌起来,并不坚固的联盟都不用戳就破了,很快大家都放弃了抵抗,全部勒紧裤腰带做人,京中风气顿时为之一肃,连青楼都冷清了不少。 百姓才懒得管当官的是不是过得水深火热,他们只知道以往鼻孔朝天的官家子弟全都跟被捏住后脖颈的猫一样怂哒哒的,顿时心情都好了不少,大街小巷上每个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跟过年了一样,可见官宦子弟腐烂风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然,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郦芷处理了蛀虫,心情颇好地让人传召大儒学士进宫,细细询问了历年科举的一些考题细节,若有所思地与吴茗商量道:“我是想用现代的模式来的,虽然高考也有不少弊病,但至少比后期腐烂了的八股文强,那些东西把人的思想都框死了,科技思想倒是能进步,但不是传不下来就是被禁止了。” 殿里没有其他人,吴茗就找了个软榻靠着,一边吃点心一边懒洋洋道:“这是平行世界,盛朝不是清朝,皇家人都是汉人,倒是有底气,没有闭关锁国,也没有蒙古等等内忧外患,不用以看清朝的目光看这个世界——说真的,我觉得要是清朝背景,我觉得咱们已经可以洗洗脖子等死了。当一个国家不把他一半的子民当回事时,覆灭是迟早的事,何况汉人可不止一半。” 郦芷刚让人做的点心没多久就让她吃了个精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没有八股文也没好到哪去,不然你以为贾宝玉为什么那么反感仕途呢,儒家本来也是个正常先进的思想,活生生被这些垃圾搞烂了,成了掌控人思想的东西,这都什么玩意,昨儿我让几个当代大儒进宫讲学,直接给我讲瞌睡了。” 吴茗笑了笑,打趣道:“你确定不是你没文化?” 郦芷拿起一个折子就飞她脸上了:“滚!” 吴茗坐直身子避开那本折子,看了一眼,是边关战事求助的,她也没在意,轻声道:“分科先不急,要慢慢来,人还在寒窗苦读呢,突然改革是要那些学子的命——你先慢慢推行图书馆公办学院之类的,让多数人都能读书,再循序渐进,分设不同岗位和官位,等别人都能接受的时候,再提科举改革的事。” 她想了想,又道:“边关的战事就交给我吧,杀人应该不会比杀丧尸难。” 郦芷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兵权只有交到你手上我才能放心,也只有手握兵权,咱们才能有话语权。” 她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你可要想好了,改革势必伴随着鲜血和牺牲,一个不慎,我可能就被人从皇位上拽下去了,你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想好了吗?” 吴茗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怕什么,当初闯丧尸堆救人也没见咱们谁怕过,上呗,又不是真在这活一辈子,诋毁谩骂还是感恩戴德都是身后事了,爱咋咋地,反正我叫吴茗也是赤雀,他们骂贾代善和我有什么关系。” 郦芷眉头一挑,那张略显陌生的脸上又显出了几分熟悉的轻狂肆意,仿佛面对的不是上万朝臣,而是伸着脖子待宰的丧尸,她笑道:“那以后就要靠你帮我物理镇压了。” 吴茗伸手和她击了个掌。 郦芷说着突然想起来,问道:“哦对了,好久没问,陌子现在怎么样了?” 吴茗道:“怀孕呢,不出意外她得养几十年的崽。” 郦芷:“嘿嘿嘿,我已经跟贵妃说过了,下一年选秀宫里不用进人了。” 吴茗:“我也跟贾代善他老婆说了,把那些姨娘都遣散了,以后不接受小老婆。” 郦芷:“我大儿都要十岁了,也不用我操心了。” 吴茗:“我孙子都怀上了,陌子怀的,她现在得管我叫爹。”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缺德且变态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阮卿: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QAQ 第8章 【08】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阮卿还不知道自己快要被全世界抛弃。 她正在养胎,这个孩子已经确认是贾珠了。 张氏心胸宽广,虽然有些郁闷比自己晚进门的弟妹先有孕了,但也没有暗中使绊子之类的,一直都是尽心尽力,阮卿对她颇有好感。 但凡贾琏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应该也就不会那么荒唐了吧。 吴茗只帮她看了一下,确定这个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后就忙着干活去了,郦芷在承恩公府沉寂下去后就下令建造书院,至于是什么用处,她没直说,也没朝臣敢问。 女子书院郦芷是打算以后在建的,大公主盛清竹毕竟还小,没有她做由头,优秀的女子没那么好找,现在女孩子多都拘于后院,谁也不知道谁的才华天赋,最多就几句不知真假的美名。 她倒是能纵容阮卿去书院教书,但两个人的身份差的有点远,毕竟纵容大公主可以是她疼爱女儿,纵容阮卿,那贾政头顶的颜色可能就要被人猜忌了,她们不在意贾政,也得顾及几个孩子。 现在还没有先进的印刷技术,书都是一个比一个珍贵的,郦芷只能让人先腾出地方建书院,在命人一本一本抄录,最好能做到人人都能看懂。 吴茗说:“你简直像那些疯狂布置抄课文作业的语文老师。” 郦芷没理她。 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朝堂上似乎发生了许多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等阮卿孕八/九个月的时候,吴茗在上朝时突然被训斥了。 因为一个被贾代善举荐的地方知府遭到弹劾,证实了他搜刮民财,贪污腐败,强抢民女等等罪行。 皇帝让他滚回家思过半年,把贾府的人都吓得不轻,贾代善是贾家的支柱,一举一动都牵动所有人的心,谁都知道一个世家败落与否在于家主权位,家主一旦出事,别说他们国公府的风光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说。 好在说反思就确实是反思,吴茗回到贾府后就再没什么动作,只是安静休养了起来,拒绝了一切外人的探视,包括林如海这个新鲜出炉的未来女婿。 至此,这个铺垫了许久的局才算结束。 如果只是训斥吴茗,两个人再怎么配合,那些勋贵也最多觉得贾家倒霉被抓住了把柄,并且陛下一定是对贾家不满,用处不大,但如果连承恩公府都遭殃了,孙子都斩了,虽然三房是庶出,但也是个五品官了,做到这个地步,那勋贵们的侥幸心理会少很多。 毕竟太子可还在皇帝宫里住着呢,以前承恩公府再作,看在太子的份上也就免了,还会帮着开脱一二,现在不管陛下对太子是什么看法,反正陛下对他们肯定是有看法了。 在勋贵们都心慌意乱的时候,吴茗亲自下场给他们做了个示范。 她先是训斥了赖大和赖二,命人打了他们板子,又把仗势欺人的、偷懒的、贪污的、以权谋私的下人发卖的发卖,送官府的送官府,统统都清理了一遍,贾家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其中以贾母最甚。 她是贾代善的枕边人,对丈夫的性格不说全部了解,但也有个七八成,因此就更不明白吴茗的目的,何况这次收拾的还有她身边的赖嬷嬷,无论是看在往日情分上还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她都不可能不管。 奈何这次牵扯太大,贾府几乎一半以上的下人都遭了殃,贾代善死前虽然只是初见乱象,但大家族的下人又能有几个干净的,追究起来一个都跑不掉。阮卿窝在房子里吃瓜,外面乱了起来,好像是有人过来求情。 她怀着孕,是贾家第一个嫡孙,估计觉得她有地位能向吴茗求情,但阮卿可不会闲的没事干硬出头,躲屋里头就是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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