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并不做声,只听他说。 旭凤忐忑了一番,苦笑道:”这话是我妄言了。我总是这样自大,让兄长照顾我。“ “你没有妄言,我自然喜欢这样的场合。”润玉抚摸着桌上兵书的封皮,“我幽居璇玑宫的时候,虽然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也苦读兵书,推演战事,因为我知道,机会总会有的。” “对不起。”旭凤心中酸涩,下意识道了声歉。 “不是你的缘故。”润玉挥手阻止,“这些话,倘若我不是火神,我不是这样的身份地位,我永远不会和你说。” 旭凤坐直身子,认真倾听。 润玉回忆了片刻:“这些年来,你身为战神,四处征战,却迟迟未被立为太子,当时我就知道,我还有机会。”他停下来,怜悯的看向旭凤,“你还要听吗?” 旭凤脸色慢慢变了,他迟疑的问道:“我应该听吗?” 润玉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天帝给你的密令我没有看,大致能猜到内容。无非是给你出一些主意,再叮嘱一番。“ “父帝让我保密,不得说给第二个人听。”旭凤苦笑,“兄长猜的没错。兄长既然带兵前往,这些事情,何不直接交给兄长来做?” 润玉淡淡道:“自然是因为父帝猜忌我!身为帝王,防备亲子!” 旭凤表情一僵,脸瞬间白了。 润玉继续说道:“或许说猜忌我不准确,应该说父帝猜忌的是天界战神。你还记得人间那一番经历吗?振国将军是何下场?” “我自然记得。”旭凤垂下眼睛,咬牙道,“被污蔑谋反,诛杀九族。” “兵权滔天,犹如命脉被握入他人之手。时时锋芒刺背的感觉,常人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拥有一切的帝王。”润玉拿起桌子上的兵书,“我们是天帝的儿子,父神自然不会这样对我们。可是只要手握兵权,这猜忌便一日不会休止。 ”我……不相信。“旭凤扭过头去,似乎想回避这样的现实。 “你手握兵权,父帝不可能立你为太子。我一直相信我会有机会。”润玉肯定的说,“因为父帝的制衡之道。” “我不信。”旭凤低喊。 “我当然喜欢出风头,天界出征这样的风头,理智告诉我最好避开。”润玉收起兵书,看着仿佛想钻进壳子中的旭凤,“现在你是备受冷落的夜神,你的机会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帝在忘川河畔为你安排了人手。”他说完,走了出去。 云兽正在云中穿行。无边山川河流在脚下起伏,润玉负手站在车头,看了眼脚下,又看向前方。此战,天帝翘首以盼,他同样筹谋已久。 润玉到了忘川河畔,便和旭凤分开。 根据天帝的密令,旭凤是要留在军中,出任监军一职。他要借机查出魔尊的死因,在天界兵将击溃魔界之后,再以天帝使者的身份前往魔界,借着查清魔尊死因的名义,趁机要求魔界向天界称臣。 密令中最危险的部分就是前往魔界。只是天帝在魔界安排有人手,那些人手会在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带旭凤前往魔界。 旭凤一到忘川,就被天帝的人找到了。 那两个人告诉旭凤,天帝早日安排妥当,旭凤只需要听令行事即可。他们两人会留在旭凤身边协助,另有十三个人留在魔界中,正按密令行事。 旭凤当时应下了,转身就去找了润玉。 “我就像个傀儡。”旭凤神色恹恹,“我以为父帝让我来魔界,是协助你荡平魔界的。结果听这安排,分明是来抢你功劳。“ 旭凤义愤填膺,又心灰意冷,他有自己的骄傲,分明能靠自己建功立业,却要靠一些手段抢占功劳。天帝让他做这些事情,即看低了他这个儿子,又挑拨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未免显得卑劣。 若不是在路上的时候,润玉猜出来了密令的内容,又猜测了天帝的安排。旭凤也意识不到这么多弯弯绕绕。天帝的安排,和润玉当初说的一模一样。这样的事实,让旭凤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父帝是一个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 不知是这样的事实让人觉得悲伤,还是自己的愚蠢轻信更令人不快。旭凤捂住脸躲在润玉这里,半晌缓不过神。 后来,还是润玉看不过眼,坐在旭凤身边,陪他说话。 “击溃魔界是件对六界有益的事情。倘若天下一统,六界遵守同样的政令运行。众生不分种族,不分地域,皆是天界子民,天界子民皆可自由行走于六界,遵守同样的律令和优待。届时,界与界之间的不公会逐渐消失,种族与种族的隔阂也会慢慢消弭。大家不再需要对立,以往的摩擦、争斗自然就不复存在。“润玉说着便微笑起来,乌黑的眼睛极为明亮,”这便是我想看到的世界。“ 旭凤不由抬头,认真听着。 “律令不再是天界用来奴役其他种族的借口,天规不再是上位者约束下位者的工具。没有人能在法度之外肆意妄为,天界也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滥杀无辜。我希望不会再有人像我生母那样,因为上位者的厌恶而家破人亡,求诉无门,因为上位者的卑劣而东躲西藏,朝不保夕。我希望那些不被喜欢的存在,同样可以安然行走在六界之中,只需遵守律令,便不必担忧枉送性命。“ 润玉讲的很慢,他摸了摸怀中生母的画卷,仿佛看到了母亲从洞庭湖中走出来,愉快的站在湖面之上,走在阳光之下,见到天空中的鸟族,也不必惊惶躲藏。 他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期待。在成为火神之后,看着天帝天后的所作所为,看着六界之中芸芸众生的挣扎苦恼,而他往往无能为力。他便逐渐清楚自己想去做什么,自己过往的不甘愤恨究竟来自何处? 他想要一个这样的世界,而这样美妙的未来,大概可以让所有人心驰神往。 旭凤沉醉在这样的描述中,忍不住叹口气:“过去我是战神,以为自己战功赫赫,便志得意满。天天听着母后的怂恿,也想过自己倘若有机会登上帝位,一定要比父帝做的更好。我以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现在才知道,我比不上你。“ “如果我生下来便处于兄长那种的境地,有嫡母在身侧虎视眈眈,我日日惊惧犹惶,大概只会成个唯唯诺诺的废物吧。”旭凤不断感慨,“如今想来,我身为战神,除了打过一些胜仗,竟然再无建树。” “旭凤,你不必如此看低自己。”润玉挑了些话,说给他听,\"你一路顺风顺水,受尽宠爱和追捧。从未因此仗势欺人,更不曾沾沾自喜。反倒直爽爽朗,敢作敢为……“ “兄长不必再说,我心中有数。”旭凤苦笑,转过头去,袖子挡住脸,颇有些无颜面对的模样,“我以前还总觉得,和兄长换命,是对您的施舍。毕竟我既是天帝嫡子,又是天界战神,我把这些身份地位送给兄长,把我过往的功绩人脉送个兄长。就像是路遇枯树,施以甘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多么自大。我拥有的这些,只是因为我的出身罢了。“ “若不是和你换命,我不会有走到众人面前的机会。”旭凤温声劝慰。 旭凤摇头:“机会总是会有的。我只是觉得无地自容。前几日,被母神羞辱,我一时激愤立下誓言:凡你所求,皆不相争。我敢这样立誓,不过是仗着兄长性情温润,从不难为人罢了。我竟然还觉得自己忍辱负重。对比兄长的眼界胸襟,我委实可笑。就算我和兄长相争,恐怕也是自取其辱。“他站起身,甩了甩手臂,就像甩去自己的天真,“兄长既有雄心壮志,我也不能再消沉下去。魔界一战,兄长如此笃定,想必有所谋划吧?我能做些什么?” 润玉有些迟疑:“此战我预备已久,是有些安排,只是……” “是有危险吗?”旭凤扬了下下巴,虽然竭力做出洒脱的表情,笑容还是略显僵硬,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我不怕,兄长尽管吩咐。” 润玉体贴的装作没有发现,他盘算了一番,慢慢道:“我本想让燎原君去魔界找一个人,只是他的身份差了些。若你能亲自前往,想必更为稳妥。只是魔界正在战备时机,此时前去危险重重。” “魔界我去过多次,难不倒我。”旭凤问清细节,仔细记下,便寻了个借口,在八方天兵赶到之前,便带着天帝安排的人手进了魔界。 两个人便就此分开,一个去了魔界,一个留在了忘川河畔。
第29章 夜谈 润玉在忘川河畔四处转了转,挑选了合适的位置,传令天兵驻扎。 八方天将分批到来,和魔兵隔江对峙。旌旗摇曳,白甲连绵,一望之下,不见边际。 润玉一边令兵士搜集情报,一边练兵排阵,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各个种族的士兵们操练出来。虽说兵将皆是各族精锐,还是需要稍稍磨合。 “殿下,我们何时出兵?”燎原君走进兵帐,“魔兵就在对岸,兵士情绪焦躁,有些等不及了。” “时机还没到。”润玉安抚道。 “时机什么时候才到?”燎原君迟疑,“大家都等着杀敌立功,殿下要什么打算,我先和将军们通一下气?” “殿下说时机没到就是没到,乖乖等着不就行了吗?”鸟族族长穗禾掀开帘子走进来,一身轻甲,英姿飒爽,“我们鸟族就老老实实待着。你们这些天兵们,事儿也太多了。” 润玉赶紧打圆场:“就这两日,应该会有战事。我们按兵不动,魔界必会派兵夜袭。你安排好值夜的人手,吩咐兵士们都警醒些。” “是。”燎原君抱拳领命。 等燎原君出去,穗禾走近,扬起脸来,柔柔的笑道:“殿下,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好了。” “多谢。”润玉颔首。 “为殿下效力是穗禾的荣幸。”穗禾柔声细语的说,看到润玉眉头挑了下,慌忙道,“也是我鸟族的荣幸。” 润玉负手而立,温声道:“鸟族为我做的事情,我会记着的。” “鸟族是殿下的母族,自然站在殿下这一边。这些年,为了天后的地位,鸟族四处征战,死伤掺重。殿下愿意停下兵戈纷争,给鸟族休养生息的机会,我们感激不尽,不敢劳殿下特意惦记。”穗禾恭谨的说道,不时抬起眼睛,偷偷瞟着润玉。 “这是鸟族应得的。万年以来,鸟族为天界冲锋陷阵,你们该得什么,不该得什么,天界法度自会衡量。此战之后,天界必不会亏了你们。”润玉说得随意,并不轻易承诺什么。鸟族付出虽多,有些人心也变大了,妄想着一步登天。他自然要稍加压制。 “我信殿下。”穗禾心悦诚服。 “穗禾公主若无其他事,可以离开了。”润玉提醒道。 穗禾眼睛转了转:“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殿下。就是我派了几个心腹守在洞庭湖,发现那个水君和夜神殿下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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