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江户川乱步不知看出些什么,言语模糊地说。 “只是因为眼睛的颜色漂亮就对人另眼相看,迟早要吃大亏的。” “就像你、”他顿了顿,“就像你家里养着的那个家伙。你以为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卷起漩涡后想脱身可不容易。” 山吹律理认真地听完了江户川乱步的话。 她难得笑了笑,冰霜消融转瞬即逝的笑颜漂亮得晃眼睛。 “谢谢忠告,我有我的目的。” 她没有否认江户川乱步的话。 太宰治最吸引山吹律理的地方,的确是那双阴郁水色的鸢眸。 也正是出于对这双眼睛的喜爱,她才会临时改了目的,暂时停留在横滨。 “身上的血腥味多的快要漫出来了还有闲心替小孩找猫。”江户川乱步嘀咕。 他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江户川乱步很快幸灾乐祸起来: “管他的,反正倒霉的是港口Mafia。” 小女孩捏着氢气球的线在街头翘首以盼,她一眼看到身后跟着浩浩荡荡流浪猫大军的山吹律理。 她激动地踮起脚使劲挥手:“是小咪!姐姐把小咪找回来了!” “任务完成,记得在心里给我五星好评。”山吹律理心情不错地接过小女孩给她的氢气球。 她随手把氢气球长长的白线在手腕上绕了几道,系了个松垮的结。 透明画着笑脸的氢气球随着微风起起伏伏,山吹律理单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 愉快的一天。 “糟透了。”太宰治心情恶劣地说。 偌大的训练场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竭尽全力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被心情极差的少年上司注意到,拎出来枪杀。 太宰治坐在唯一有光的位置,紧急赶来的医生满头大汗地替伤口消毒、取弹壳、包扎。 浓郁的血色浸湿纱布,明亮灯光下太宰治的脸色苍白如霜。 他神色冷淡,在完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连眼睫都未因疼痛颤动分毫。 “敌人人数不到她的三分之一,由我亲自指挥作战,就拿出这样的成果。” 太宰治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雪更寒冷刺骨:“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黑蜥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 太宰治的战术当然没有问题,整个港口Mafia再没有比他更出色的战术大师。 山吹律理在上午一人全歼两千三百多人,他们这么多人面对的敌人连她三分之一都不到,结果却是太宰治负伤,港口Mafia险胜。 “不服从指挥的新人已经交由刑讯人员处理。”寂静中唯有广津柳浪平稳地回答道。 他对太宰治微微鞠躬:“非常抱歉太宰先生,黑蜥蜴辜负了您的信任,我会为他们加训的。” 如果不是无知无畏的新人异能者不听太宰治指挥瞎搞事情,太宰治不会因为临时改变战术而负伤。 广津柳浪历经两代首领交替,在港口Mafia的地位不一般,太宰治不会太不给他面子。 就算留在这里教训人也不会有什么成果,愚不可及的家伙只会浪费他的口舌。 太宰治冷着脸负伤处理完麻烦的事务,直到夜幕低垂,他才在腰腹缠满绷带的状态下回到公寓。 还没有开门,门后电视中传出的人声与音乐让太宰治心情更差一级。 糟透了,他为什么要在忙完一天之后还在家里遇见导致他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啊? 如果不是山吹律理完成任务太过出色,太宰治也不至于因为下属的蠢货行为气成河豚。 都怪她! 太宰幼稚地迁怒。 他心情不好,打开门看见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蓝光DVD一边上上下下拽着一只氢气球玩的山吹律理更不爽了。 “回来了?”山吹律理的目光停留在蓝光屏幕上,漫不经心地问站在门口的太宰治,“好晚,你们周末加班也这么……” “砰!” 氢气球上的笑脸骤然破碎。 失去填充气体的塑料残渣再无力浮在空中,牵引氢气球的白线软软落下来,掉在山吹律理的手背上。 太宰治冷淡举起冒着白烟的枪,神情恹恹地说:“感谢你,让我知道我的下属有多没用。” 他话没说明白,但房间里的人谁都知道太宰治口中的“感谢”正是这枚子弹。 “你受伤了?”山吹律理冷不丁问。 “托他们的福。”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说,“我可是很怕痛的。” 公寓内没有开灯,唯有电视机的蓝光照亮眼前一片黑暗。 太宰治隐没在黑暗中,硝烟模糊他的侧脸,他突然问道: “你怕疼吗?” 山吹律理慢慢解开手腕上系着的白绳,连同气球碎屑一起扔进垃圾桶。 她坦然地回答:“我没有痛感。” “是真的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山吹律理觉得太宰治眼中明晃晃的“我不信”狐疑神色很好玩,“我骗你干嘛?” “天生的?”太宰治有一点羡慕。 “怎么可能。”山吹律理眯起眼,向后仰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唔,硬要说的话,是进化的必要条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有些过往不是能用简简单单的语言描述的东西,只有切身经历了一切的人懂得个中滋味。 山吹律理异能力的效果是细胞强化与肢体再生。 她每受伤一次,被异能重塑过的身体就会强大一分。 从比正常人还要脆弱一些的瘦弱身躯,到如今非人似魔的恐怖体魄,是无数痛苦、伤口、血痕造就的狰狞硕果。 “山吹,做的很棒。”刺眼的手术光下看不见脸的博士骄傲地说,“不愧是我最完美的实验品。” 手术台下沾满血污的电锯和斧头摆了一地,躺在手术台上肌肤苍白的女孩漠然地瞥过手臂上抽血的粗大针管。 无所谓,反正感觉不到痛。 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用花朵的名字称呼她。 那种美丽又脆弱的东西,根本和她没有联系。 被轻易摧毁的花。 要摧毁一切的她。 “疼痛那种东西,习惯了会逐渐变得没有。” 山吹律理挑了挑落在指尖的一缕发丝,她想了想说:“老实讲,我还挺怀念的。” “不如今天让你重温一下。” 太宰治走进,枪口牢牢地对准山吹律理的眉心,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人间失格】 在太宰治掌心覆过来的那一刻,山吹律理明确感受到有什么消失了。 “你的异能是能消除别人的异能?”她很感兴趣地体会了一下,毫无别的异能者发觉自己赖以生存的异能力消失的惊慌恐惧。 太宰治在握住她手腕的瞬间明白了哪里不对。 脉搏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指尖按在脉搏上能清晰地数出心跳声,那里只有薄薄一层皮肤作为阻拦。 哪怕是身体密度大如中原中也,匕首依然能划破他的手腕,这是人体极限对人的制约。 可山吹律理没有极限。 哪怕太宰治立刻冲到厨房抽出一把开刃的菜刀,他甚至不能在山吹律理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已经被强化后的身体,【人间失格】无效。 她真的是个人? 太宰治怀疑人生。 他曾经一直以为人形自走核武器是个比喻,没想到如此写实。 是他见识浅薄。 事情突然变得很尴尬,手里硝烟未散的枪好烫手。 没有什么是太宰治不能萌混过关的,他若无其事松开手,假装自己什么死都没作。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山吹律理一把握住太宰治拿枪的手,反手把他向自己的方向一拽。 瞬息之间,两人调换位置。 黑发鸢眸的少年摔在堆满抱枕的沙发中,山吹律理钳住他手腕的力道分毫不减。 她单膝跪在沙发上,膝盖压住太宰治欲起身的动作,冰凉的长发垂在少年人的脸颊上轻轻扫动。 “你想做什么?”太宰治被她攥紧的腕部痛得快被折断,恍惚间甚至听到骨头被挤压的吱吱声。 山吹律理握住太宰治手腕的手缓缓向上推,指节挤进他的手掌内,一点一点勾开太宰治握住枪的手指。 “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不要在比你强大的敌人面前玩枪。” 她直起身,伴随太宰治骤然变沉的呼吸,垂下的枪口从心脏一寸寸下移,最后停留在他的腹部。 山吹律理握着枪俯视太宰治,枪口上抬,挑开他的衬衫,露出底下渗血的绷带。 若隐若现萦绕在她鼻尖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山吹律理一时都有些无语:伤成这样还可劲作死,太宰治是皮皮虾吃多了消化不良吗? 枪口与皮肤接触的炽灼热度让太宰治绷紧腰腹,迟来的痛感伴随被抵住要害的危险感觉将神经拉成细细一根线。 枪膛还是热的,保险栓没有拉上,随时有走火的危险。 山吹律理空余的那只手勾起长发挽到耳后,纤白的手指沾了沾绷带上的血。 她想到今晚太宰治二话不说打碎了她从“委托人”手里获得的正当报酬氢气球,还美名曰:感谢的赠礼。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猫是一种缺乏管教的生物。 “礼尚往来。” 她俯下身,浅浅吻了吻太宰治的伤口。 微凉的冰冷触感只在第一秒是温柔舒适的。 山吹律理探出舌尖试了试味道,浓郁的铁锈味让她满意地眯起眼,不客气地吮了一口。 饿了。 她懒懒散散地抬起脸,嘴唇殷红。 “作为惩罚,我就不客气地开动了。”
第7章 少年哒宰烦恼的第七天 痛。 灼热的痛,湿润的痛,像一团打湿的火在皮肤上燃烧,又痛又痒。 想要抓挠的手被强硬地制住,伴随着轻微的水声血液一点点流逝,身体一阵阵发冷,冷到极致又忽地热到仿若燃烧。 她偶尔会因为满意施予他一个短暂的吻,冰凉柔软的唇碰一碰痒得钻心的伤口边缘,还没尝到甜头便无情抽身而去,下一秒又是新一轮疼痛的来临。 比隔靴止痒更难受,简直是只给人一个微茫的幻想,泡沫似的一戳就破,只能用余烬中的点滴渴望说服自己忍耐,忍耐到下一个甘霖般的吻到来。 周而复始,永无解脱。 取出子弹的伤口本就是疼的,那里的血肉曾被锋利的金属狠狠剐过,每一片碎裂的弹壳都是酷刑的凭证,在痊愈前一遍遍诉说自己的痛苦,一遍遍重温吞下的苦果。 吮吸血液是另一种疼。附加在伤口的痛苦上,碾压饱受折磨的神经,让它们从麻木不堪中重新活过来,于是愈发痛苦愈发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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