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奇地敏锐。 “嗯……是啊,很不开心哦。”太宰治坦诚地说,“律理酱有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遇见过什么人、为什么而活着,我统统不知道。” 小律理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有件事我耿耿于怀好久,”面对本尊的幼年体,太宰治把心里积压的抱怨一口气说出来,“我对律理酱的了解甚至不如那个魔人——在他出现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个朋友叫果戈里。” “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是谁引领你融入人群,是谁教会你正常人的生活。那些人对律理酱非常重要吧?可我没在你口中听到过。” 是外宾宴会那天的闯入者们吗?港口Mafia没能抓到一个俘虏,你在迷雾与黑暗中与我纠缠是为了放走他们吗? 小律理无法回答太宰治的问题,透过那双暗金色的眸子,他仿佛看见了真正的山吹律理,平静的、淡然的望着他的山吹律理。 “你的生命里,只有我就好了。” 像梦里一样,由他拯救,与他逃亡,切断过去的枷锁,未来的生命仅与他相关。 一个孤独的个体,与另一个孤独的个体在一起。 “你要带我去哪里?”良久,当太宰治以为小律理不会再出声的时候,她突然问道。 “横滨。”太宰治拉过她一只手,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我是横滨人,你会喜欢那座城市的。” 小律理对外面的世界没有概念,知道目的地后她哦了一声,又问:“你的朋友也在哪儿吗?” “是哦,”太宰治说,“织田作是养了五个孩子的喜当爹老父亲,安吾是个天选社畜,我们经常在一家叫做Lupin的酒吧喝酒。律理酱喜欢酒,是不是?” “喜欢。我会在那里交到朋友吗?”她问。 “当然会,”太宰治不假思索,“但律理酱千万要离森先生远一点,他是个变态。” 小律理:“要杀掉吗?” 太宰治:“遗憾,他是发工资的人。” 让山吹律理养他还可以说是“小白脸的自我修养”、“姐姐饭饭饿饿”,要小律理养他完全是犯罪事件。 太宰治必须证明自己:他,很有钱。 有钱的太宰治在下火车来到莫斯科后使用钞能力召唤出来自港口Mafia的私人飞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森鸥外说出虎狼之词前把小律理安顿好,并远程召唤自己的可靠好友织田作之助,询问他的育儿小窍门。 “太宰,”织田作之助即使在梦里也是个老实人,他看着年幼的小律理,直白地说,“你是在犯罪吧?” “不,事实是真正的律理酱比我大两岁,无论如何犯罪的都不是我。”太宰治给小律理介绍织田作之助,“织田作,把你家的孩子们带过来开欢迎party吧。” 勉勉强强,现在的小律理和织田作家的孩子算是同龄人。 壁炉燃起火光,巨大的圣诞树上挂满可爱的小摆件,树下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礼物堆,地板上铺满了柔软到让人想打滚的地毯。 烤火鸡的香味与土豆、面包、羔羊肉缠绕在一起,咲乐口袋里装了满满的糖,不小心掉到地毯几颗,她一边开怀地笑一边趴在地毯上找。 太宰治握着酒杯和织田作之助站在旁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和孩子们站在一起的小律理。 她不认生,但也不很合群,端着一碟草莓小蛋糕吃了大半,幸介和真嗣抢着玩具汽车从她身边打闹着离开,她才放下碟子,走到趴在地毯上到处摸索的咲乐身边。 “你要来帮我找吗?”咲乐拍拍口袋,又有几颗糖滚进地毯深处,“糖果都跑不见啦。” 小律理对糖果的好感度很高,她学着咲乐的样子跪坐在地毯上,替她找圆滚滚的糖球。 “小朋友的友谊真是简单。”太宰治唔了一声,“不过,就算是十八岁的律理酱,应该也很乐意和咲乐一起找糖。” 区别在于大的那个不打白工,至少会讨要一颗糖作为工钱。小的还没有制裁白嫖人的原则,很乐意义务劳动。 “她们玩的很好。”织田作之助说。 “那当然啦。”太宰治随口说,“我说律理酱来横滨可以很快交到朋友的吧。” 圣诞树旁,圣诞颂歌中,壁炉火光照耀之下,和咲乐并排在地毯上摸索的女孩忽然抬起头向太宰治看来。 她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还有一丝感激,感激太宰治带她离开地狱,感激他带她来到横滨,感激他让她交上朋友,感激…… 不。 太宰治忽然一个激灵,某个明确的灵感穿透迷雾击中了他。 耳边轻快的圣诞颂歌忽地消失了,壁炉中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也不见了,四周一片死寂,客人们的身影如烟散去。 温暖的灯光逐渐黯淡,化为惨白的冷光,片片飘落的雪花落在微笑的女孩肩头,打湿长发。 她唇边感激的笑意在雪花落下的时候,变为面无表情的冷淡。 俄罗斯的风雪之中,赤脚白裙的女孩安静地站在雪里。 她看着太宰治,瞳孔中却空无一物。 雪越下越大,刀割般的雪花遮挡太宰治的视线,他抬手挡住风雪,只隐约看见远处的女孩嘴唇张合,她说…… “——你该醒了。” 太宰治猛地坐起身,薄汗打湿他的额发,蓬松柔软的被子好端端盖在他身上。 熟悉的公寓,熟悉的房间。 床头手制的青花鱼捕梦网在空中轻轻转了个圈,电子闹钟亮起时间:早晨七点。 太宰治坐在床头,他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照片。 年幼的山吹律理冷淡地望着镜头,发间戴着一朵浅黄色的棣棠花。 “她根本……不应该感激我。”太宰治喃喃自语,“因为我什么都没做过。” 他不能回到山吹律理的幼年,替她毁掉牢笼、带她逃离束缚、让她交到朋友。 是山吹律理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摧毁了一切,是她自己找到了新生,是她自己与人建立羁绊,是她自己来到横滨与太宰治相遇。 梦里的一切都不存在,俄罗斯雪天孤零零的小姑娘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只是他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当成拯救者,幻想她会感激罢了。 太宰治忽然明白了自己第一次拿到这张照片时没由得的心悸从何而来。 孤独。 他们拥有相同的孤独。 在熙熙攘攘的世界中,格格不入,无法逃离,只有自己。 太宰治掀开被子下床,将照片夹在桌上的一本书里。风透过未关紧的门窗,吹起窗帘一角。 太宰治无意间抬头,朵朵雪花自他眼前飘落。 下雪了。 客厅里的传来晨间新闻的声音,山吹律理一如既往早早地起了床,太宰治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剥着半个橘子。 “早上好。”听见开门声,山吹律理稍稍偏了偏头,“看外面,横滨下雪了。” 一夜不见,太宰治却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仿佛梦里的小律理跨过时间之河,眉眼长开了,五官更加精致,青涩从她身上褪去,冷艳化为诱人的毒。 太宰治不发一言地走向山吹律理,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脑袋埋在少女的脖颈里蹭蹭。 山吹律理手里握着剥了一半的橘子,不明白自己的坐垫怎么从沙发变成了太宰治的腿。 “怎么了?”她问,“大清早撒娇。” 太宰治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她年幼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别的小朋友和她拉手,只能自己牵自己走在队伍尾巴。 他想问她是不是曾经非常期待一场圣诞节花车游行,却因为体检和抽血只能躺在手术台上过圣诞夜。 他想问她在那个冰冷的雪天,是不是只有从她掌心讨食、吃饱肚子后一刻不停就飞走的灰琼鸟是她的朋友。 他想问她的太多太多,多到太宰治张了张嘴,堵住喉咙的话竟半响吐不出来。 沉默在蔓延,太宰治把下颌搁在山吹律理肩头,轻轻地问: “俄罗斯的冬天冷吗?” 山吹律理剥下一瓣橘子,喂到太宰治嘴里。 她捏着湿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 “你忘了吗?我不怕冷。”
第47章 绿化带上落满了雪, 纯白绒毯镶嵌星星点点的绿意,屋檐挂着一串串在阳光下闪烁的冰凌。 在雪落下的时候,冬的裙摆全然笼罩横滨。 皮靴踩过雪粒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不怕冷的人在严冬也只穿着齐膝袜,黑色皮裙随着走动的幅度扬起下摆, 银色链条划破锋利的弧。 又路过一位微张着嘴、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小姐姐你真的不会被冻死吗”的惊恐路人, 山吹律理专注地捧着一只新出炉的烤红薯,小心剥开薄如纸翼的皮, 露出内里流心的橙黄色红薯肉。 刚挣脱外皮,滚烫的红薯冒起袅袅白烟, 肆无忌惮用香甜的味道勾人来吃,让人忽略它烫口烫手的陷阱。 烤红薯是另类版的烫手山芋, 太宰治每次吃每次都不长教训,隔着一层绷带仍烫得手心发红, 左手右手两边来回倒,一边嘶气一边冒着舌头疼的风险咬下红薯尖尖。 每到这个时候山吹律理就会非常从容的、淡然的、蔑视的徒手拿起一只刚从炉子里捞出的红薯,身体力行地向太宰治展示什么叫:小老弟, 你真菜啊。 她能一件薄外套黑皮裙过冬, 别说烫手山芋, 火中取栗也只是余兴节目。 山吹律理走到港口Mafia总部的时候,红薯正好吃完。自动门后暖气扑面而来, 不少黑西装黑墨镜一脸恶人相的大哥在进门后露出没出息的得救了表情,真心实意赞美没有吝啬暖气费的BOSS。 森先生,即使你是一个替员工买意外身亡险却把受保人写成自己名字的屑!冬天也要赞美你的伟大! 恭喜森鸥外获得R卡【季节限定·下属的感激】, 您已打败全国1%的BOSS, 距离“感动日本良心未泯资本家”称号又迈进了一小步。 “年终快乐律理小姐!”忙碌的财务部小姐姐从百忙之中抬起头, 惊喜地问好, “这是这个月的委托费和年终奖金,没问题的话您在这里签个字。” 山吹律理不常来港口Mafia总部,除了探男朋友班之外,唯有发工资的这天她风雨无阻。 打工人一个月的盼头全在这儿了,今天横滨的天是蓝蓝的天,今天森鸥外的发际线是没有后退的发际线。 谁会不喜欢钱呢!在这个人心复杂充满背叛的世界,只有金钱尚存一丝温暖。 “森先生,居然给我发了年终奖?”山吹律理扫过那行漂亮的数字,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太宰治说他拿了全勤。 “那是当然,律理小姐一直在认真工作呀。”财务部小姐姐撑着微笑的脸,不敢说森鸥外给山吹律理发年终奖的真实意图是——“消财免灾,道上规矩我懂得。”森鸥外坚强地说,“希望她在忍无可忍终于要来揍我的时候能记得,为了明年的年终奖,打人不要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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