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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长发从指间落下的一刻，她的神色变得愈加凝重谨慎。 但与此同时，她说话的语气却毫无变化，依旧充满自然的笑意。 “我在工藤家。”她非常坦然地回答，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来借一份乐谱。帝丹中学下个月要举行五十周年校园祭了，我排练的合唱节目需要旧校歌的乐谱，但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没找到，之前听说过工藤家的书房里似乎有保存，所以就来找找看。” “原来如此……那你找到了吗？” “还在找呢，工藤家的书房实在太大了，都快比得上学校的图书馆了。”她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转而又柔声说道，“如果能找到的话，晚上弹给你听好不好？” 挂上电话后，冬月盯着手机屏幕微微蹙起眉，仔细回想了一遍整场通话。 她的回答当然并无疏漏，但是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她还是有些不安。 思虑了片刻后，她转过头看向冲矢昴，对上他微妙的目光。 “如果是临时想到的理由，未免太过完美了。”他说道。 “……毕竟是波本，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传递情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言外之意就是提前想好的，也做过准备工作，就算去求证也没有破绽。并且她这样做已经不止一回了。 而说这句话时，她的表情很冷静，就仿佛前一刻的温情脉脉只是幻觉一样。 但冲矢昴知道，之前她无意识露出的那种神态并不是假装的，是面对喜欢的人时真实流露的情绪。而且她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假装。 一个女人，在面对喜欢的男人时，必须要时时刻刻压抑自己，在欺骗的内疚与害怕暴露的恐惧中挣扎，因为坚持信仰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但同时也没有舍弃那颗温柔善良多情的心，这大概就是她在这段关系中如此痛苦的根源。 “所以请这位冲矢先生帮忙一起去书房找找那份乐谱……”她语气轻松起来，“就当作这份资料的报酬吧。” “那真是，实惠的价格。”他说。 另一边，工藤宅外面的街角处。 挂断电话后，波本收起笑容，思量着她的解释。 他并没有放下怀疑。 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有什么问题，反而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太过天衣无缝了。 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有时候事情越是完美，就越是让他觉得有问题。 但现在……姑且就先放过她一次好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工藤」的别墅。 ——至于那个男人，之后他会好好盯着的。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一定会抓到这家伙的马脚。 ………… 工藤家的书房在地下一层。 就如冬月形容的一样，书房确实面积非常大，整个一层都是，藏书如烟海。 照理来说，在这么多书里找一份乐谱并不容易，但拜这家人良好的分类整理习惯，音乐类的资料全都集中在一个书柜上，省去了不少麻烦。 冬月一边翻找着乐谱，一边想着心事。 类似“查岗”这样的事，波本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做，但这次的时间点未免有些危险。 白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组织一定会派他调查。那他这个时候“查岗”，难道是对她起了怀疑吗？ ……不，也有可能是对冲矢昴起了怀疑。 不是这本。把手里的乐谱放了回去。看来这一层是没有了。她抬起头，无意中在往上两层的书架一角发现了一本蓝色封面的书，侧面似乎有帝丹的校徽。 正准备踮起脚尖去拿时，一只手臂就从身后头顶伸出去，帮她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冬月心里一跳。 冲矢昴这家伙，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应该是因为她此时心神不定，竟一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属于男人的温度和气息从背后贴了上来，有清浅的呼吸洒在颈后的皮肤上。大概是身高差距的原因，就算他根本没碰到她，她也有一种被他笼罩在怀里的感觉。 “谢谢。”冬月语气平静地说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的情绪一点都不平静。 “不客气，举手之劳。”耳边响起的他的声音有种彬彬有礼的感觉。 因为背对着，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她大概能想象到两个人此时的距离有多近。她被困在书柜和他之间。如果他不退开一点的话，她根本没办法转过身。 而且这个男人……虽然帮她拿了下来，但没有把乐谱给她。 就在冬月思考着要不要给他一肘子，或者踩他一脚的时候，他稍稍退开了一点。 她转过身来，抬起头，看到他的脸近在咫尺。 “你对他，是不是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样子？”他低声问。 冬月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她冷冷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冲矢昴轻笑了一下。 头顶洒落下来的柔和灯光照亮了女人的眉眼，她的神色冷淡中带着些许恼怒。 他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瞳很美，清澈如溪，倒映着他的脸。 要是再温柔一点就好了。 ……不过，她这样有点生气的表情也很可爱。 他低下头。 冬月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但已经来不及躲开。他抬起手托住她的脸侧，并不给她躲开的余地。 下一秒，有温热柔软覆上了她的嘴唇，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腰上一紧，书被扔在一边，他把她揽进了怀里。 她抬起手推他的胸口，上身朝后仰，想要挣脱。 他感觉到这份推拒，也不和她较力，由着她向后躲。只是托在她脸侧的手上移，在她碰到书柜时，及时垫在了她脑后。 靠着书柜，她没有了后退的空间，还是被他笼罩在怀中，整个压了上来。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用上了一点力道，手臂扣得很紧，这让拥抱变得格外亲密。 下一刻，濡湿的舌尖抵上她的唇缝，然后果断地探入进来，深深索取。 “唔……” 他的吻很符合他这个人的气质，就像狩猎一样，不紧不慢，却又充满力量感和压迫感，不容拒绝，令她有些呼吸困难。 但同时，他一下一下轻抚她头发的动作，偏偏又如此温柔，就像是在安抚她，哄她。 这个动作…… 她无法控制地心悸，原本想咬他的，却一时狠不下心，推拒在他胸前的手也松了几分力气。然后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心脏的鼓动程度似乎并不比她慢几分。 这个发现令她手指无意识微微蜷起，绞皱了他胸口的衣服。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态度上的微妙变化，他松开她的唇，深邃的绿瞳注视着她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瞳，平日里总是和他针锋相对的凛冽眉眼，此刻如他所愿流露出柔软的风情。 她咬了咬牙，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我对你向我开的那一枪念念不忘，甚至每到深夜都会回味。” 要吻不吻的距离，说话带起的气流拂动着她湿润的唇。 她微微睁大眼睛。 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仿佛被点燃，耳朵和脸颊都在发烫。 她想，此时此刻她应该放一些狠话骂他的，但大脑混乱一片，什么词都想不出来。 他望着她，像是看透了她此刻动摇的心绪，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下一刻，推拒在他胸前的那只手便被他握住，扣在了身侧的书架上。 温热的气息再次拂面而来，她一下子沉入他眼瞳的深绿。 这次温柔多了，没有刚才那么强势和深入，就好像从赤井秀一又切换回了冲矢昴。 他轻含她的舌尖，啄吻她的唇瓣，有种绅士体贴的感觉。 扣在她手腕处的温热手掌，挪动了一下，覆盖上来。 掌心交叠，她感觉到他微微分开她的手指，指尖与她交缠着摩挲。 他好像很喜欢她的手指，吻她的同时，手也在一点一点地细致地轻抚她的指腹和指节，动作简直比吻更缠绵煽情。 他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的茧子大概是握枪留下的。食指左右两侧的茧子是因为长期练习扣动扳机。手掌心也有……在这样的时刻，大脑却习惯性地进行了一串情报分析。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一吻结束后，他低声问：“后悔了？” 嗓音伴随着呼吸的气流，刺激着她敏感的听觉，令她耳朵发烫。 冬月下意识睁开眼，对上他的注视。她细细地喘息着，被吻得湿润的嘴唇在空气中泛着些许凉意。 隔着镜片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靠他太近以至于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吗？ 还是后悔自己当初乔装改扮主动招惹了他？ 若说对赤井秀一没有任何一点好感，没有一点被吸引，那是谎话。 但是，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的。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有点兴趣。当初在医院天台商量假死计划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他看她的目光不止是在看合作伙伴，还是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她不介意他用那种视角看待自己，只要不影响合作计划就好。 相反，倘若两个人的关系因此更融洽，他更信任她，甚至愿意多为她考虑一些，日后在关键时刻能给她提供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好像低估了他对她的感兴趣程度，也低估了感情的力量。理性当然可以克制感情，但感情也可以反过来压过理性。 以他现在对她的态度，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感兴趣”或者“欣赏”来形容了，不然也不至于吃醋。 可是，她和他的关系不应该往这种方向失控的。 现在根本不是做这种事的时间和场合，这个假死计划危机四伏，暴露的风险如影随形。 另一方面，个人感情上，她心里没有放下景光，和波本还是情人关系，他竟然就敢这样直接对她出手…… 但是她竟然也真的动摇了，以至于没办法平复此刻鼓动的心跳。 为什么突然吻上来。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扰乱她的心神。 波本说他是个混蛋，他确实是。想吻就吻了，想出手就出手了，一点都不顾虑场合，也不考虑她的心情。 过分的家伙。讨厌的家伙。可恶的混蛋。 冬月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有着和琴酒相似的绿色眼瞳，看起来冷峻又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但此刻他注视着她的眼瞳，并不像琴酒那样阴郁而晦暗，而是像绿宝石一样深邃、透彻，沉稳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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