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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终于见到真人之后，辉夜还是会愿意多问几句。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非常危险的一次遭遇吧。” 窗户外面逐渐传来人声喧哗，这座偌大的商业城开始进入一天的运转。 辉夜继续说道：“赤羽会社投资的养育院还有几个月就能落成——”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男孩却打断了她。 “什么养育院？” 太宰治惊讶地大叫，他蹭地站起来，顺便偷偷地把不想喝的牛奶原封不动地放回桌面。 “为什么我要去养育院？夫人，难道这一次你还是不想让我搬进家里吗？” 辉夜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大概是在奇怪这孩子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地把搬家一事说出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还从来没有承诺过类似的事吧。 她陷入回忆，开始再三思考当初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出许诺，比如你下次再找到我就可以加入这个家之类的。 没有，绝对没有。 太宰治脸色阴沉，就像是被黑暗的气息逐渐包裹：“夫人，可是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们是同类吧？” 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具有唾手可得的潜质，却又迷茫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黑与白交际的水面挣扎着，不愿沉下去也无法浮起来。 辉夜抽出纸巾擦干净溅在玻璃杯外面的牛奶，她注视着太宰治，刚想开口，对方却依然没有留给她否定的机会。 毕竟，年仅八岁的太宰治已经拥有了足够的敏锐，却还没学会如何掩盖自己敏锐的尖刺。 “您找到了自己的锚点，开始扮演一个母亲——” 辉夜扶额，试图指正：“不是扮演，我本来就是啊......” 太宰治双手叉着腰：“那这样的您，更能够教会我这一切吧，是不是只要有锚点在，也能够让自己不那么清醒地痛苦呢？” 他几乎是眼睛一眨，泪水就接二连三地盈满眼眶。 “我说谎了，我过得一点也不好，鹤见川的水又冷又臭，三天不吃饭的话胃会像火烧一样痛，爬到树上上/吊的时候就连鞋带都会断掉。” 断掉的鞋带还由于弹性，狠狠地抽在脸上。 可恶，真的好痛。 “如果不是觉得，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您，从夫人这里学会如何好好地生活下去，说不定今天您就见不到我了。” 辉夜望着他鸢色的眼睛，被水色浸润，折射出粼粼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波光。 她叹了一口气，想要抽出纸巾走过去给他擦一擦。 “可是，我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啊。” 当时睁开眼，辉夜心中的茫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还有莫名其妙的空虚，失去记忆的空虚、失去情绪的空虚。 放眼望去，视野中只有爆炸之后的残垣断壁。 这个世界对于辉夜来说，一开始就是如此丑恶，由废墟和尸体组成。 如果不是脚边还有一个柔柔软软的崽子牵绊着她。 哪怕是不小心踩到后，辉夜才学会低头看。 可是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油然而生的“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绝对不能离开我”的想法，深深地奠定在脑海中，辉夜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至于如何养育和教导孩子，还是在医疗区里，好心的军医和护士们的三言两语为她打造出一个基础观念。 太宰治认为她找到了自己的锚点，这句话其实没有错。 想到这里，辉夜终于心软了，她伸出手捧着对方的小脸，和他对视着。 月白色的眼睛里一无所有。 大概是因为白色是反射掉所有光线才能形成的颜色。 鸢色的眼眸里，蓄满水珠的深处，却又是一个尖叫着呐喊的小小人影。 “阿治，你真的也和我一样迷茫痛苦吗？” 她问。 太宰治主动把脸压在辉夜的掌心里，果断眨去多余的泪水，想去看清对方的表情，刚才总觉得模糊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了什么奇怪吓人的东西。 “是的呢，所以，夫人，您就发发善心，收留我吧。” 辉夜抽回手，把手里的纸巾用来擦拭指尖沾染到的泪珠，她瞥了一眼正满脸期待的小家伙。 “收养啊，倒也不是不行——”她拖长语调，在得逞的喜悦爬上对方的眉梢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是想要加入这个家的话，要经过另外两位家人的同意哦。” “毕竟是现代，要讲究民主家庭嘛~” 太宰治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不可置信：“两位？怎么会有两位？我还没有做好找后爸的准备呢！” 辉夜差点被自己呛到：“咳咳咳咳，什么后爸，是中也的大哥啦。” 太宰治的表情更加皲裂：“也就是说，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成功搬进来了？这不合理！明明是我先来的！” 辉夜坐回位置上，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俨然拿着他下茶的模样。 “所以呢，感觉有挑战难度了么，养育院还有三四个月投入使用哟，我会记得帮你登记名字的。” 太宰治才不信邪，他撇嘴：“哼，不就是多一个人么，夫人您就等着瞧好了，半个月，不！绝对不会超过一周，我会让小蠢瓜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哥欢迎我的！” 辉夜反手就是敲他脑壳：“什么蠢瓜，那是我儿子！” 太宰治：略略略~ 他站起来就要闪身离开，趴在门边一副准备跑路的模样，还不忘回头跟辉夜说一声：“对了，你猜的没错，这家店的店长确实不太对头，你可以派人去查查。” 至于他，就要准备去调查那个捷足先登的“某大哥”到底是什么讨厌的家伙，竟然敢插队！ 太宰治准备调查出对方的兴趣爱好，然后在这一周内想办法碰瓷，不管是伪装得直戳对方的喜好、还是抓住对方的把柄，他都要想尽办法把自己硬塞进来。 当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会“真香”的太宰治，也同样不知道自己会在忽视的小蠢瓜身上摔一跤。 辉夜只注意到对方小鸟一样扑腾着离开，留在茶几上的牛奶几乎是动都没动，假惺惺地沾了沾唇就被放下。 唉，这样可不好，一个两个地都挑食不爱喝牛奶，太宰治万一以后长得还没有中也高怎么办。 不过，为了降低某流浪猫兴致勃勃搞事的难度，辉夜倒是单独找到织田作略微提了一嘴，比较模糊，不算主观意愿的开后门。 主要还是怕自家大崽子一不留神对前来搔首弄姿的小治喵下了狠手。 唔，主要是大儿子现在的周末娱乐活动，还挺让他对外人颇具警惕心的，而且，任谁遇到这么一个奇怪得像黑泥一般的家伙，都会下意识提起戒备的吧。 辉夜倒也确实有点好奇，好奇太宰治会如何想办法给自己洗白上岸。 就在她翘首以待的时候，一周时间匆匆过去，中也和织田作结束了学校里的考试，包括他们这一学期的课程。 按照之前的约定，一家三口大清早的，就齐刷刷地整装待发出门，为了不让中也一个人玩不起来，辉夜还直接邀请了商业城所有工作人员，都可以带着家里的孩子来玩。 为了防止中也因为是自己的儿子的身份，而导致出现玩得不尽兴的情况，辉夜更是提前给他们在办公室里放了两件服装。 到时候，两个小家伙可以换好衣服，独自前往。 “迷路了也没关系，用手机给我发消息就行。” 与其说是大型过家家，倒不如说是一次孩子们的超大party。 服装道具、玩具之类的就不用说了，现场还有放满分装好的零食的一整条长桌。 辉夜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事务。 今天在俱乐部那边还有一场规模比较大的聚餐，据说是某个财阀富豪请来了十几名有名的督查和侦探。 倒也不是为了调查什么悬案，主要是富豪本人对这类人物非常崇拜，他家里更是收藏了满满一仓库的侦探小说呢。 富豪还借用了赤羽会社这边的场地，准备来一场侦探大赛，将关东关系的名侦探汇聚一堂，布置了不少他搜集来的小说中的杀人场景。 只能说有钱人的追星玩法就是如此朴实无华吧。 名侦探当然个个傲气，然而生活总是需要委托费，更别提他们对于和同行比较也都感到极具挑战性和趣味性。 如果说高智商才是新性感的话，那边大概就是一场别出心裁的选美大赛。 名为皆人的负责人还吐槽，幸好脑力派们大多不具备高超的身手，要不然真的害怕他们说着说着就情绪激动地开始捋袖子，变成真的“唇枪舌剑”。 辉夜失笑：“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皆人当即用死鱼眼盯着上司：“女士，以这条街被拔高的平均智商来看，您就是单纯地想翘班去看热闹吧？” 辉夜顾左右而言他，然后脚步飞快地跑远了。 作为一个对思考人心、诡计谢绝不敏的人来说，辉夜对于这群脑力派们其实还是感兴趣的，就像是那位财阀富豪一般，看见一群高智商人才在提前预测对手的预测，多么赏心悦目啊。 “就是如果能有个解说就好了。” 辉夜略带遗憾地呢喃出声。 “唔，为什么要有解说？” 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辉夜转头看去，对方正在咕叽咕叽地消灭着红豆汤，身后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五六个空碗。 十二岁的少年碧绿的眼眸像被雨水清洗过的森林那样澄澈，苍翠的绿意彰显着活泼的生机，似乎一眼望去就能看穿世间所有的苟且。 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满脸幸福地吃着甜甜的红豆汤，一边不忘固执地盯着辉夜，等待对方的回答。 辉夜猜测这大概是哪位名侦探带来的家属吧。 她并不在意展露自己的无知，在她看来，如果不理解的时候还一味的附和，在真正的聪明人眼中，反倒会像是童话故事里穿着新装的皇帝那样滑稽。 这年头，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啊。 “因为我有几个地方没明白啊，所以很好奇那些厉害的侦探大人们究竟是如何看穿这一切的。” 听到辉夜的话，眼前的少年反倒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甚至顾不得继续吃红豆汤，挥舞着勺子指向中央的赛场。 在那里，少年的母亲正和丈夫一同以夫妻档的默契向对手发起碾压。 辉夜看过去，倒是看见那富豪和他请来的其他客人，眼睛里分明还有着茫然、迷惑和惊叹，却煞有介事地朝着场内点头。 成年人装腔作势的把戏罢了。 辉夜当然不会点出这些，她只是坦诚自己在哪几个地方没有理解侦探们的跳跃思维。 少年反倒是放下了红豆汤，开始专注地盯着辉夜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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