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安安在这堆奇石之中绕了也近一刻钟, 天色渐晚,若是再耗下去, 只怕就真来不及赶回去陪同庞昱赴宴了。 她虽看不出这些石头和石头之间有什么区别, 却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便停下脚步,一脸不满地问:“你带我绕路哇, 前两日我同侯爷出府时哪有走这么久?” 她心想, 不会自己的运气真这么差吧。她许愿的好事从来不成真, 一旦乌鸦嘴一次, 想着出门前与庞昱说的话像是个flag,就真的要坏事应验了? 侍女本就身材消瘦, 在身后奇石的衬托下更显柔弱可怜, 她一脸失措, 道:“柏姑娘,是,是小人走得慢了,小人错了,还请姑娘莫要生气,我这就快快带姑娘赶去正门。” 她说完,一提衣裙,隐隐约约露出纤细的脚腕,就像是受了惊吓的麻雀,飞快地向前碎步跑去。 柏安安被对方的变化之快惹得一怔,稍缓一步才追了上去,然而也不知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却是个跑步能手,踩着小碎步也能将柏安安甩在身后,加上柏安安对此处地形不如对方熟悉,绕过几道转弯处,就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天地苍茫,柏安安独自立于奇石阵中,傻了眼。 这里的每块石头都不一样,看起来反倒都是同一个模样了。柏安安左手摸了摸一块细长直立着的石头,右手又摸了摸一块倒卧在地上的石头,她走了几步,一回头,身后石头的摆放却又完全不一样了。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什么也瞧不出来,气喘吁吁地倚在一块石头上。 靠走,只怕是走不出去了。 她在这之中迷了这么久的路,倘若这里埋伏好杀手,早就将她刺了个透心凉。引她初来的人并非是要杀她,只是要将她从庞昱身边调走,是为了向庞昱下手。不杀她,要么是想留着她的性命向庞府报信,要么就是还存着要让她回到庞昱身边的想法。 如果是前者,那么对方可能是襄阳王的对头,或者是要阻止此次缔结盟约的人,想破坏庞太师和襄阳王的关系。如果是后者,此事极有可能是襄阳王或他身边的谋士所为,而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对庞昱怀有顾虑。 不管是哪一种,庞昱的处境都不容乐观。 柏安安不想再浪费时间,召唤出以津真天欲直接空降回小院,之间空中悠悠落下两片金色羽毛,一颗石子从一侧投了过来,正要出场的以津真天瞬间消失。 来人穿着月白色氅衣,内搭一件藕色衬袍,足下踩着一双官靴,一身锦衣衬得少年更是形容秀美、年少焕然,只是腰间那把明晃晃的钢刀,瞬间将柏安安拉回现实。 对方在花园中遇见女子,想当然便认为她只是王府的婢女,他手持钢刀,下意识恐吓对方:“你要是嚷,我便是一 怎么是你?” 日光渐弱,柏安安半个身子都站在阴影之中,若是旁人未必还能一眼认出她,偏偏上次与白玉堂在庞府交手时,正好是在夜色之下,反倒方便他认出了她。 柏安安躲也来不及躲,与白玉堂打了个照面,苦着脸道:“是,有缘呐。” 她可没有忘记白玉堂说过下次见面定要取她性命。 白玉堂显然不是个记性差的人,柏安安瞧见他的手腕微动,似本要动手却又按捺下了。他放下钢刀,身体还是紧绷着的,随时准备着动手,他一脸不屑,道:“怎么,太师府的名气不够响,你倒是还想投在襄阳王的门下?” 以白玉堂的个性,会和她闲聊而没有一刀结果了她,一是对她上次展露出的武功有所顾忌,二则说明他如今的状况不算太好。 柏安安小心翼翼地躲到一块石头后边,弱弱地说:“你一路跟着庞昱来到襄阳府,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襄阳王府 ” 白玉堂神色一变,又要举刀。 然而想到柏安安目前还有用处,他又只得放下了。 他的神色倨傲,到底是年轻,眉宇间难掩少年意气。白玉堂少年气盛,从前在陷空岛向来是他给旁人气受,从来没有受过别人的气,如今要忍他最瞧不上的柏安安,更是气得脸颊微红。柏安安将一切尽收眼底,又不怕死地开口:“我看你这模样,你是迷路了吧?” 她话音未落,身体却猛地被人往后拖了一截,一片金色的羽毛与钢刀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玉堂手中的钢刀方向一偏,斜劈下一块奇石,火花四溅。柏安安连忙拔出犬神剑做出防御的姿势,白玉堂却停住了手。他下巴一扬,目光冰冷,道:“带我出去。” 他说不上一路跟着庞昱,只是意外遇见庞昱赶往襄阳的马车,才跟着到了襄阳府。他在襄阳府明察暗访,察觉出襄阳王的狼子野心,便混进王府,欲查清庞昱与襄阳王的密谋。只可惜他来得不巧,正好走到了别人给柏安安设下的阵法之中,在这奇石阵中迷了路。 白玉堂只当这奇石阵是王府为避人耳目设下的阵法,并没有想到这阵法只是为了困住柏安安一人而已,他到现在还以为柏安安一定知道出去的路。 柏安安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将真实情况告诉他,她还十分顺从地点点头,做了个 请 的手势,为了自证,她毅然决然地走在了前头,将背影留给白玉堂。 白玉堂在她身后三步之遥,既不担心她能甩得掉他,也不会因她的失误而被牵连。 他不屑与柏安安说话,柏安安却要抓紧每分每秒策反白玉堂,她先是奉承:“五爷侠肝义胆,光天化日便敢只身闯入守卫森严的王府,智勇双全,柏某不得不服。” 奉承话好听,却要分是从谁的嘴里说出的。白玉堂冷哼一声,又要冷言嘲讽,突然回过神,问:“你叫我什么?” 柏安安心中赞叹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一下子便能领会她话中的要点。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道:“陷空岛五鼠之中, 锦毛鼠 白玉堂排行第五,也称白五爷,难道我说错了吗?” 从陷空岛至东京、从东京再至襄阳府,这一路上他都未曾向旁人泄露行踪,柏安安又是如何得知?柏安安的来历在京城中流言漫天,他也不认为她有这眼力认得出他,白玉堂神色一凛,问:“说,这是何人教你说的?” 柏安安笑眼弯弯:“展护卫呀。”
第64章 (倒V,看过勿买!) 见到展昭的第一眼, 柏安安以为自己得救了。 见到白玉堂见到展昭的第一眼,柏安安才发觉自己太天真了。 一个是认识不过半月、行踪鬼祟且言行举止多有破绽的庞府武师父, 另一个是早有交手、惺惺相惜且出场自带粉红气泡的少年侠客,就算现在猫鼠还算 对立 ,但哪怕换了个人来选, 也会选择站在白玉堂那边。 果不其然, 展昭的第二句话便是针对柏安安:“柏姑娘,你的武功, 怎又变得如此好了?” 展昭的疑虑一点也无错, 当日他路遇柏安安对付一众 山匪 时,柏安安还未得犬神剑, 与人打斗毫无招式可言,能撑到他出手相救实属 运气 , 这之后柏安安与展昭交手, 也从未用过犬神剑当中的力量。在展昭眼里,柏安安一直是个战五渣,是个凭着运气和三寸不烂之舌才在庞府混到如今的地位。可当他亲眼见到柏安安与白玉堂交手时 哪怕白玉堂的本意是要让王府众人莫要将柏安安与白玉堂认作是同伙, 但柏安安的出手却是实打实的反攻, 如今她的武艺也可与白玉堂一比, 又哪里会是个只靠运气和嘴皮子走到今日的人呢? 如果柏安安不曾隐瞒她的身手, 展昭当日也未必会出手相救,之后更不可能屡次前去应天府庞家小院照应柏安安, 现在也更不可能来襄阳王府 解救 柏安安。 所以柏安安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手这一问题, 在展昭心里就显得尤为重要。 不待柏安安开口, 白玉堂就先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手?这位姑娘难道不是开封府的人吗?” 柏安安顿时脸色变了,展昭的问题还不算什么,展昭再怎么样也不会随便对他人用私刑,可只要白玉堂发现了她在骗人,发现了她可能不是个好人,他就会一刀 柏安安立刻挡在白玉堂面前,暗自向展昭打着手势,嘴上嬉笑道:“展护卫说笑了,这些时日我勤加学武,武艺大有精进,如何,是让你刮目相看了吧!” 她的手势是在求饶,展昭怎么会看不懂。展昭一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道:“绑起来吧。” 集贤馆中鼓乐齐鸣,各地献上的丽人于厅中轻歌曼舞,馆中坐着数十人,以衣着华丽的襄阳王为首,左右坐着的是庞昱与一名武将,以朝廷命官的品阶依次向外排座,而在靠近大门部分以及后两排座位上,坐着的多数是江湖中人。这小小的集贤馆也可算得上是鱼龙混杂,朝廷命官也罢,武林中人也好,没有人显露出半分不适来。他们的脸上微有醉意,嘴角的笑从未消失过,好似耽于玩乐,可推杯换盏间却又是暗藏玄机。 这帮人本就是为利聚于一堂,人齐心不齐。盟书未结成,随时都会有翻脸不认人的情况在,谁也不敢轻信谁。 庞昱因着庞太师的官位,坐在襄阳王右手边的座位,算得上是这厅中第二瞩目的位置了。他心不在此,偏偏被推上了浪口刀尖,此时是如坐针毡,好不忐忑。 他右手边坐着的是一名文官,若今日是在朝堂,或只是在东京城的大街上,稍有些傲骨的文官看见他都要不屑地扭头就走。他身边坐着的这位从前也是如此,可今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慈眉善目、笑逐颜开,对他嘘寒问暖,比他亲爹待他还亲。 庞昱假笑着喝下对方劝的酒,又扶着额头,连连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本侯不胜酒力,倒要醉了。” 元侍郎一脸不配合,食指虚点着庞昱,道:“诶,侯爷这是不给下官面子了吗,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安乐候可是出了名的好酒量,丰乐楼去年出的第一批 眉寿 ,整个东京城的酒鬼都眼巴巴地看着,愣是滴酒都未尝到,二十坛酒全被侯爷包下,当天宴完便滴酒不剩了。” 庞昱正要解释,襄阳王也注意到二人的对话,笑道:“这事本王也听说过。” 庞昱擦了擦额角的汗,苦笑:“若知王爷也是好酒之人,我必当将那二十坛酒全部双手捧上,绝不多留一杯。” “那不必,本王不仅是听说了,还正是听丰乐楼的老板亲口说的。”他眉目舒展,懒懒地伸出手,一侧的几位江湖人,高声道:“贾配、蓝骁,你们说说那二十坛眉寿尝着如何,也给元侍郎解解馋。” 贾配眉飞色舞道:“寿眉香气浓郁,入口甘美醇和,王爷赏识我等,愿将此美酒与我等共享,小人感激不尽。侯爷好酒量,同是丰乐楼新出的第一批寿眉酒,我等数名江湖人分而享之尚且醉了几日,侯爷一人竟独享二十坛?真乃千杯不醉,我等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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