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准备了五六年,移植了几十株,这才活了这两株。 如今产得也不多,不过只有一小篓而已,昌邑公主和苏父疼爱苏槿,索性便全给了她和黛玉。 在现在这种时节,能够吃到这种新鲜的玩意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是因此当时刚见到这东西,黛玉也是有些惊诧。此时口中被塞入,一粒清甜的果粒,黛玉眨眨眼睛。 “这话倒也没错,侍奉在长辈生前的仆妇,丫鬟们自然要更高一些,但是玉儿你要明白,他们终究是仆妇丫鬟。 你敬着他们一些,是因为你有涵养,知道尊敬长辈,爱屋及乌。但是若他们妄自自尊自大,那就是奴大欺主该死了。” 苏槿清清淡淡,解释道。她苏家可没有这种什么老太太,院儿里的猫狗都要比哥儿小姐金贵的话。 苏家给这些奴仆同等级最高的待遇,也不会随意打骂欺压,但是却也不会允许她们奴大欺主。 “玉儿你要明白,作为主子你的眼界与视野,天生就不知道比他们宽阔多少倍,因此绝对不能被手下之人所辖制。”苏槿极为认真地看着黛玉,希望小团子能够理解自己的话。 “姑姑的意思……”小包子有些踟蹰,带着些许试探地说道:“玉儿明白了。” 苏槿低头看着黛玉,见她眼神清明,知道对方是真的懂了,这才极为欣慰地点头。 二人说过一会儿话,苏槿便瞧见黛玉两颊微红,双眸似迷非迷。知道她有些困倦,便令人点起安沉香。 等到她睡着之后,将被角掖好,放好帘缦,命屋中的丫鬟好生照料,这才走出房间。 “主子要不也去休息会儿?”身旁的西流轻声地询问道,这几日苏槿一直在忙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虽一时尚不明显,但眼见着憔悴不少。 苏槿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西流:“没事,我们回院里等着,过一会儿应该就有消息来了,确定表兄那没事我再休息。” 对于苏槿的话,西流一向是言听计从,听到自家主子这样说,赶紧便跟着对方回到院中。 苏槿所在的院子牌匾上,只上书两个字:琅嬛。 回到书房之中,苏槿表情闲适地打开,之前看了一半的易经。因着事务繁杂,她已然好几日未曾这一般静下心来。 苏槿美目低垂,看得极为认真。一支湖州紫狼毫湘妃竹笔正放在白玉周梦山海笔架上,上面墨痕尚新,偶有墨香一线。 另有一盆水仙,被放在角落的红檀木狮子图花架上,正散发着缕缕暗香。 正瞧到易经中,第三十三挂:“遁。” 忽听得一阵扑棱棱声音,再一回头就看见打开的窗户上,一只鹰隼正探头探脑。 “你来了?可真是巧,我刚瞧见这遁挂,便你就来了。西流,去把准备好的腱子肉取了。”苏槿将书放在书案之上,瞧着那极为神气的鹰隼笑道。 一旁的西流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中的碟子送到对方面前。 这鹰隼也是极通人性,看着眼前的肉没吃,先极为矜持地抬起自己的左爪,示意苏槿将取一下。 偏偏这副模样,在一只动物身上莫名地有几分喜感。 苏槿笑着先抽下竹筒却并不看,而是在对方反射着锐利光芒的背羽上摸了两把。 这一下子那鹰隼直接僵硬住,苏槿看着新奇又摸了两把,如此一来,它竟然连眼珠都不会动起来。 “呵呵。”看着眼前的鹰隼,苏槿忍不住捂唇轻笑,未曾想到这竟真的有两分,物似主人形。 那鹰隼反应过来显然是有些害羞,腾起身就想跑。后来不知怎地又落了下来,一副我不同你计较的模样。低头用锋利的喙,一口口叨着腱子肉吃。 不过也不知道是为何,它吃肉的时候身子却缩到,离苏槿最远的地方。 而苏槿自然也不会得寸进尺打扰对方进食。 她瞧了会儿鹰隼吃东西,随即便低头打开竹筒,掏出其中的密信。 看到信上所言,苏槿终于放下心来。 再有这三两日,应该就可以见到自己那位,从未见过的表兄了。 苏槿垂眸思索,能够入到京城,一切便好办了。至于说那封遗诏上写的是什么,其实大家都不太介意。 景帝继承皇位这么多年,再想将其推翻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再者之前的义忠亲王老千岁,并未留下子嗣。 纵然是将这封遗诏公开,所慰藉的也不过就是,那些跟随义忠亲王的老臣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会有其他有野心之人,会以景帝得位不正而起别心,这就和他无关了。 景帝之所以大下杀手,不过是因他自己心虚而已,便想将一切扼杀,也好粉饰太平。 苏槿心中思索,笔下却是不停,等到鹰隼吃完,她的回信也写完。 将其送走之后,苏槿再望天边,因为乃是寒冬,如今这会儿倒是有两分天色灰暗。 此时一旁的西流,却是欲言又止,凑近苏槿身边。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苏槿这会儿还在思索刚刚看的遁卦,瞧见西流这样子立时有些好奇,直接让其开口。 西流低头思索一下,显然是有所为难。 “倒也不是别的,如今那赵国基的老婆,也就是当日里贾府老太太派人去接表姑娘的那个三等嬷嬷,如今已然是关在柴房里好几日了。 奴婢想着是不是挪个地方,不然恐怕再冷几天,就容易出事。” 西流一向是管着苏槿院中的大小事宜,因这一次这赵国基的老婆是苏槿命人抓回来的。 因此自然相关的事情便交给了西流,开始的时候西流心知,以赵国基老婆这些作为,自家主子的脾气就算不发作,也会给一些苦头。 这才将其关入柴房,本想着到时贾家来人也就发落了,可未曾想到贾家之人三次上门,竟像是都忘记了这赵国基的老婆一样。 听闻西流这样说,苏槿也是一愣,带着两分迷惑地看向西流询问道:“你说谁?” 只这一句话,西流变心中清楚自家主子,这是完全忘记了赵国基老婆的事情,她面露苦笑。 经过西流的解释,苏槿这才想起接回黛玉那日,自己的确绑回来个嘴臭的婆子。 本想着等贾府上门,也好拿着赵国基的老婆敲打贾府,结果未曾想到,贾府之人三次上门竟然没一个问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却是无意中把这赵国基的老婆忘得死死的。 苏槿先是有些尴尬,随即这份尴尬就被抹平。左右这赵国基的老婆,贾家之人都不在意,她又有什么好在意。到时过两日,等林如海来到京城,欺负他女儿的嬷嬷,交给对方处理便是。 “给她安排个地方,不必松吧,别死了就行。”苏槿淡淡的吩咐,西流听完心中知道该如何做,赶紧下去安排。 主仆二人都没想到,并不是赵国基的老婆不重要,而是大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贾母虽慈和,但她也不会将这种奴仆放在心上,若非是这婆子胡言乱语,也不会惹下这等大祸坏了她的步骤。 再者贾母心知苏家门风清正,就算是被抓走,做不过关上几日也就罢了,如若是她上门讨要反而要没脸。 贾琏则是因为自己媳妇儿之事,压根就把赵国基的老婆忘到脑后,一点儿都没想起来。 至于凤姐更简单,她当时几乎神魂欲裂,哪里有工夫理一个婆子。就算她是赵姨娘的嫂子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奴才。 因此这三位来苏府的荣国府之人,竟不约而同地都忘记了赵国基的老婆。 不过如今荣国府中还有一人未曾忘记,此时正绕着自己家老爷贾政哭天抹泪。 “老爷,我那嫂子一向是个有口无心的。今日里出了这等事情,也是为了我呀。 若不是我对老爷痴心一片,因此所作所为眼中只老爷一个,这才遭了人记恨,他们畏惧老爷不敢冲我来,可是就拿我那嫂子做筏子。”赵姨娘这会儿眼眶含泪,显是颇为的委屈,只是那脸上的桃花妆却没有半点被泪水沾染。 她一边看着贾政的脸色,一边眼泪滑落腮边,衬得更是桃花沾露娇艳欲滴。 贾政这会儿心情并不太好,只是看着爱妾这样多少也有两分心疼。 “你那嫂子真的太过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能说这些话。更何况几乎是忘了主仆之分,也该吃些苦头。”贾政此时说话也算极为严重,他平日里对赵姨娘相当宠爱。 甚至可以说他留给王夫人的,只是身为正房夫人的荣耀,其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赵姨娘身上。 正是这不对等的对待,让王夫人对于赵姨娘恨之入骨。 可偏偏赵姨娘这个人看似是个不长脑子的,然而这么多年来却从未真正的吃亏,到最后,竟然还生下庶子贾环。 好在赵姨娘有脑子,但是赵国基和他媳妇却没脑子。王夫人这才特地将赵国基老婆推上风口浪尖,就是为的一箭双雕。 如今倒也不出她所料,赵国基老婆的确是惹祸了,可是偏偏这会就算是贾政也没有办法平息。 贾政叹了口气,不过他却并不太担心赵国基老婆的安危。 “你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自然担心你那嫂子。要我说,你那嫂子也太过轻狂,多少受些磨难也好。 日后长些记性,不过你且放心,苏家并非是你想象的那种。他们家一向家风清正,根本不会对你嫂子下杀手,也不过就是关些日子。”贾政言谈之间多有几分推崇,这让赵姨娘十分不解,她带着几分懵懂地看向贾政。 赵姨娘自幼被安排在贾政身边,因此倒学了不少的字,只是到底见识浅薄。此时听到贾政说起苏家,有些茫然不解。 见爱妾一脸求知,贾政这一会儿多了两分好为人师之感。他伸手接过帕子替赵姨娘擦干眼泪,拥着她坐到炕边,这才仔细说道: “你平素有些狭隘了,你知道苏家乃是世家,却不知道苏家更是良善之家。 他们家惯没有下手狠戾的,具是端方君子,尤其是对于下人仆妇,因此你却是放心。” 贾政仔细地说着苏家的各种事情,看着爱妾随着自己的讲述一惊一乍,不自觉心满意足,待到末尾他抚摸着赵姨娘肩膀上的狐皮坎肩说道。 “我本就觉得妹夫不凡,如今这才算知道,到底是世家血脉。”此言之中多有隐隐的羡慕,赵姨娘听闻这话也是沉默不语。 她此时哭过一阵儿,只觉得喉咙有些干咳,便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贾政面前。 “如此一来,我倒是放心许多,只是不知这事何时有个了结,倒也要跟我那哥哥说上一说。”赵姨娘口中说着,一双美目盯着贾政其中似有未尽之语。 贾政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苦笑说道:“我本来知晓外甥女那事便想上门去解决,可是未曾想到这件事背后竟有王氏捣鬼,如此一来倒也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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