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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C市，大年初一是不能外出拜年的。莫郁华早前翻译所得的三百块钱为自己家的年货添了把力，因而大年初一的这天早上，莫家第一次吃上了热气腾腾的肉饺子，虽然还混杂着鸡蛋韭菜馅的“大元宝”，全家人都觉得满足快乐。 等到了早上九点，莫郁华把自家锅碗瓢盆都刷洗完毕，拿着一本回来之前在市里面新华书店买的纯英文版的《系统解剖学》坐在自家庭院里，她的脑子里就忽然想起了周子翼那张漂亮的脸蛋。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不去触碰，不是因为已经忘记，而是在假装忘记。韵锦和程铮分手的那段日子，应该就是最好的例证。天崩地裂的爱情，虽然避免不了伤害，却依旧有幸福的理由。可是她呢？ 莫郁华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她的爱情，似乎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独角戏。 高三毕业那年的聚会。 借着酒精的兴奋，她第一次对周子翼告白。 “能不能占用你一点点时间，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郁华：“我喜欢你，三年了，一直都喜欢。” “不会吧……你饶了我吧！”少年落荒而逃。 那时候，其实她没有多想什麽。她只是突然有了一股冲动，想要告诉这个男孩，自己喜欢他。这种喜欢和别的女孩没有什麽区别，虽然自己没有美丽的相貌和优雅的气质。但这种喜欢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或许，那时候自己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希冀，希望这场暗恋不仅仅是一场单相思。 有时候，理智让你别做傻事，感情却永远背道而驰。 那场表白，成了高三毕业聚会上的一个笑话。 也成了自己无法忘记的一道伤疤。 莫郁华拉回了思绪，她将书随手放置在了一边，仰着头，望着冬日里那虽然耀眼却虚伪无比没有任何温度的阳光。秃秃的树叉将这些光芒分成很多细小的光束，照在人脸上映出空洞的白痕。弟弟妹妹正在庭院里嬉戏，你追我我追你玩得好不惬意。 在这个寒假里，莫郁华将自己高三的所有书籍都温习了一遍，顺道将那本全英文版的《系统解剖学》翻译完成，寒假前翻译完成的《自然杂志》出版社的编辑对她的翻译功底很感兴趣，所以让她试着翻译了这本有三百多页的纯英文版的《系统解剖学》。莫郁华在寒假结束前两天便坐车到了省城和这个杂志社的编辑见了面。她对她的翻译赞不绝口，并且给了莫郁华五百块钱的稿费。这一次，连生活费都不需要父母担心了。 莫郁华接过稿费的时候心理百味杂陈。若放在前世，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种方式可以赚钱。那年的她读着死书，做着一摞摞能砸死人的习题册，吃的是永远的咸菜和馒头。
第5章 前世 “你怎麽会在这里？”周子翼满脸诧异地看着莫郁华，刚刚从杂志社出来的时候自己和阿铮只是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没想到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向他们走来了。 莫郁华更不会料到会在省城的大街上遇到周子翼。他穿着天蓝色的羽绒服，看着料子也是最好的，自己前世也不太注意什麽名牌效应所以也看不出来是什麽牌子。程铮则是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活力十足的样子，手上还抱着个足球，看起来似乎是去踢球。 “哦，我去领稿费！”莫郁华拢了拢自己的鬓发，惊讶过後，剩下的只有平淡。 “你去领稿费？”周子翼显然不相信这个普通的莫郁华有什麽能耐能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能感动编辑甚至获得稿费。 “不信？”莫郁华淡笑，她扯出一抹微笑，声音淡淡的。 “当然不信！”周子翼痞痞的一笑，拍了拍在一旁闷不做声的程铮，“阿铮，你信不？” 程铮不由得闷笑了一下，他没有理会周子翼夸张的难以置信，率性的问道，“莫郁华，回学校？” “嗯！你们是去踢球！”莫郁华点了点头。 “那正巧了，我们去操场踢球，还约了几个朋友。走吧，一块！”周子翼生怕人忽略他，将程铮拉到身後，脸上挂起了殷勤地笑容。 “好啊，周同学，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行李，谢谢了！” “啊？为什麽是我？你怎麽不叫阿铮拿啊？偏心，严重的偏心！” “哈哈……活该……” 莫郁华低声笑了笑，望向周子翼的时候，他已经将她的行李从她手中夺了过去，脸上虽然满是“小爷我不乐意的神色”，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委屈之色。 “走吧！”程铮对莫郁华说了句，随後大步向前走去。莫郁华紧随其後，心底却不知道为什麽有些许兴奋。她仰起头，冲着周子翼笑了一笑，“走吧！周大少爷！” 周子翼被莫郁华突然的笑容吓了一跳，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随後跟着少女离去。 “怎麽回来这麽早？” “把翻译的书给编辑看一下，顺道拿回自己的稿费啊！衣服和被子也要拿出去晒晒！” “哦！要不要帮忙？阿铮，我们去帮莫郁华晒被子吧！” “你去不就行了！” “靠，真没义气！” 少年少女的背影在被夕阳镀成了一抹金黄，他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第三章 前世 前世，莫郁华去世一个月。 “你是我的亲人，郁华！”周子翼将一束百合放在了莫郁华的墓前。她什麽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微笑非常少，是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女人。即使是临死前，她应该也很淡定吧？面对那场突如其来的劫机事件，她从来没有改色的面容应该也不会显出惊慌的神色吧？ “郁华，前几天我去阿铮家做客了。苏韵锦对我说，你对她说过一句话。现在换我来对你说吧！”周子翼慢慢地蹲下神，他的眼窝深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看惯了生老病死。有人死於车祸，有人死於肿瘤，但从来没有人死於悲伤……这是你说的，对吗？郁华？”他喃喃，眼睛里挂着一抹泪痕，却不让晶莹滚落出来。 “可是，为什麽我觉得自己快死於悲伤了呢？”男人沧桑的脸上挂着失意，“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都柏林冷不冷，会不会下雪呢？” “你能把我从一个废人救活，为什麽救不了你自己呢？”他开始泪如雨下，“我有什麽好？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至少不像我，一个什麽都没有的‘穷光蛋’！” “……郁华……你说话……说话啊……”男人的声音像梦魇一样在莫郁华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她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额角满是冷汗。是梦，或者，不是梦。 自从重生，在这个年轻的可怕的身体里存活，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着一种自己都难以言说的假象，她期待回到原来，又非常害怕面对前世，这种矛盾每夜都会让自己冷汗淋漓。可是这一次，怎麽会梦见他？ 莫郁华起身，由於她再下铺，动作也轻稳，没有打搅到寝室其他人的睡眠。她慢慢穿过走廊，向自己那层的洗手间走去…… 月亮和走廊的氤氲黄色灯光让她走得异常顺利，她的喉咙里酸酸的，有想哭的冲动，但又没能哭出来，她越走越慢，直到一个趔趄倒在了走廊里……
第6章 周子翼，再见 “营养失调严重啊！精神似乎也过度紧张了！小同学，才高一啊，高三的还很远呢！放宽心！”医疗室的医生细细的叮嘱着莫郁华。莫郁华看着透过针管流进自己血管里的葡萄糖，拉开嘴角，给了医生一个微笑，示意自己听懂了。 听医生说，是一个叫苏韵锦的女孩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走廊里躺了一个人，这才救了她。而老孙听到她晕倒的消息也吓得胆战心惊，跑前跑後的。後来，是因为他早上後三节有课才不守在这里了。 事情似乎愈发脱离自己的掌控了。莫郁华呆呆的站着天花板，心底思绪万千。前世即使吃了三年的咸菜和馒头，也没有因为低血糖晕倒过吧？她拚命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心底的茫然愈发扩大。突然熟悉的程铮和周子翼，竟然连苏韵锦都提前出现了。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历史？莫郁华心里没底，这使她愈发坚信了要快速脱离高中的想法。 “莫郁华——”周子翼的俊脸突然出现在莫郁华脸颊的上空。 “嗬……你怎麽来了？”莫郁华明显被吓得不轻，她猛地坐起身来，脸上是惊魂未定的神色。 “老孙说你病了，刚下课，我就跑来代表同学关心一下你了！”周子翼说得冠冕堂皇，莫郁华也不懂他施施然表情里的东西，他大喇喇的坐在床上，一副大少爷的样子，“出了什麽事？昨天还不好好的吗？开学第一天就晕倒了？” “低血糖！”莫郁华没好气地回答着，她看了看已经没了半瓶葡萄糖的吊瓶叹了口气，“说吧！什麽事情？” “说什麽？我只是关心一下同学！”周子翼嬉皮笑脸的脾性还是没改，他快速地堵住了莫郁华已经到嘴边的话，“上学期期中考试家长会那次谢谢了。不是因为那个找你，都八百年了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麽啊？” “那你突然来这里干什麽？我们似乎没有熟到要探病的地步吧？”她是一个已经三十六岁的女人，心智发育成熟，虽然顶着十六岁的身体，但她不傻。 周子翼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闪出尴尬的神色，“那天，谢了！” “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 莫郁华的这句话让医疗室的空气陡然变得凝滞起来。周子翼这句迟到的感谢让她的心有一种酸疼的感觉，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麽。面对这张过於年轻的脸，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年KTV里，他不可思议地拒绝自己告白时的那句“饶了我吧！”她有时候在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告白，自己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世界上也从来没有什麽後悔药可以吃的，所以自己就一直沿着那条轨迹一错再错。 现而今，重回十六岁的自己面对这同样年轻的他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态度。前世他告诉自己因为很爱陈洁洁所以准备复婚的时候，她就知道缘分已经散了。於是，她原本一拖再拖的出国计划迅速提上了行程。她不是不想忘，而是无法忘记。那时候她就想换一个环境，让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十六岁以後除了人生计划里的读书和工作，她的世界满满的周子翼。三十岁那年，她离开了周子翼。她想要过没有他的日子。 但六年里，在那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国度里，她也没能爱上其他人。韵锦总说周子翼那麽一个轻浮的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去爱。可是有些事情是自己都做不了主的。就算这个男人有多麽的不好，爱真的不是说给就能给说收就收得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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