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死灰般,就这么躺着,手脚束缚着她根本无法挣扎。 一直到她再次意识昏沉的睡着后,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轻轻推了推手臂。 “二子、二子……” 她徐徐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屋内,她先感受到的是一阵炽热的臂膀,把正瑟瑟发抖的她揽在了怀里。 直到视线清晰,鹤里看见的就是黑发几乎遮盖脸庞的少年,对方似乎还在喘着气,脸上残留着灰尘。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绳子都被解开了。 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草木味,她鼻尖一酸,哭着把自己埋在了对方温热的怀抱里,呜咽喊着:“哥哥、哥哥……” 少年的臂膀格外力,他一把抱起了瘦弱的鹤里,在她耳畔示意她不要说话。 一直到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屋子,天色还未亮,外面已经不下雪了,只是稍厚的积雪让人有些寸步难行。 少年背着鹤里,一步步在雪地里行走,双腿以及双臂都被冻得发红,他抿着唇,浑身紧绷,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有一阵的变暗。 但他嘴里说的是安慰的话:“二子不要怕,哥哥在这。” 在鹤里的记忆里,母亲总是会在夜晚突兀的哭泣,发泄一样地扔着东西,而她害怕地缩在角落里,哥哥会在边上揽着她。 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过彼此。 哥哥带着她从村子里离开了。 他们默契的没有说到母亲该怎么办。 下雪的日子里,两人在外根本无法生存下去,哥哥是经常去村镇卖药材的,听说东南那有一伙人,在寻找着理想的居所,被称之为神明庇佑的栖息地。 那里没有病痛也没有饥饿,自然不会有可怕的疫病。 出了村子的鹤里才知道,疫病有多可怕。 哥哥虽然紧急捂着她的眼睛,赶紧带着她离开,但路上还是时不时有被雪埋没的腐烂尸体,就这么随意被抛弃在了地上。 可怕到令人四肢发冷。 他们为了找到那伙人,到处打听了不少消息,也为了从艰难飘雪的日子里活下去,在村镇里到处寻找着活计。 但能让女性工作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鹤里为此穿上了男性的服饰,尽量不出声,以免被发现了性别从而让人赶了出去。 一直到初春来临。 哥哥这日拿着他本来要去卖的药草,揉碎了后,握住鹤里的手腕,把药草均匀平铺在她的手掌心。 生了冻疮的双手上满是草药味,鹤里抬头看着哥哥。 他紧缩眉心,长长的黑发早就被他随意扎起,偶尔有碎发从两鬓留下,眉骨愈发深邃,眼眸漆黑,面容俊秀。 似乎感受到鹤里的目光,哥哥不经意抬眸,“二子?” 鹤里笑了笑,她抬起敷着药草的手,恶作剧一般,任由药草涂在了哥哥的脸上。 哥哥明显愣住了,然后纵容地摇着头。 在鹤里的记忆里,哥哥似乎从来不会生气。 晚上,她会被哥哥抱在怀里,哄着睡觉。 在她闭上眼睛后,哥哥才放心的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慢慢离开。 但逗留的村镇终究不是适合他们的居所,两人背着行囊,循着东南方向一路走,饿了就去河里抓鱼吃,累了就找一些新修的寺庙、神社,躲进去避风。 直到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一伙人。 在距离海边不远的落脚处。 这些人面色各异,面容大多数不善,有的甚至还背着刀,凶神恶煞。 偶尔有女人在其中,但大多数是男子。 面对他们希望结伴而行的请求,一行人像是审视什么商品般,把他们从头看到尾。 “你们叫什么?” 为首的男性眉粗鼻大,简单的询问了鹤里他们的名字。 “一郎,二子。” 哥哥面色不变,从容不迫的互报了姓名后,继续询问,“真的能找到吗?神明庇佑的地方?” 随着哥哥问完,所有人都在笑,笑声越来越响,鹤里心底觉得毛毛的,连忙拉紧了哥哥的衣袖。 哥哥缓缓拍了拍鹤里的手背。 “你们很幸运,那处栖息地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无论男女,他们眼底都像是迸发着格外狂热的情绪,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感谢着神明。 之前为首的男人指向了那海岸边的方向。 “那里有个与世隔绝的村落,昨日我们探进去一看究竟……” 随着男人的话语徐徐道来,原来那个村落从未与外人有过接触,更不知当今天皇为谁,但所有人安居乐业,活得顺风顺水。 可怕的疫病也没有感染到那个村落里。 “可是,既然找到了,为何你们还逗留在这?” 哥哥问出了一针见血的问题。 那男人莫名笑了起来,随着他一笑,身后那些人又再次齐刷刷笑了起来。 “小鬼,当然是神明庇佑的人数仅仅只能是固定的。” 村子里有多少人,外来人进去了也没有用。 “除非……我们有多少人,就干掉里面多少人。” 替换掉这些人,他们自然可以融入其中。 鹤里闻言,她莫名僵住了,同样的,她似乎感觉到哥哥握着她手心的动作也停顿住了。 为首的男人说完后,身后两边人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围了起来,无形中似乎已经不容许他们离开了。 那男人嘴角一咧,“小鬼们,既然来了,就进去帮我们吧” 他们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第32章 咒·血祭04 “哥哥……” 身后是一群犹如虎豹般渗人的视线, 牢牢锁定在了无助的兄妹身上。 鹤里声音微颤,细到只能让彼此听见,她不知所措地握紧了哥哥的手。 此刻天色蒙着一层从岸边升起的光线, 破晓将至。 光芒逐渐照亮了藏匿在海岸边的村落, 高低起伏的矮建筑,是最原始的房屋结构。 “怎么?不愿意?” 身后男女的嗓音响起,偶尔有一只手突兀拽住了鹤里的手腕, 把她拽起,和服袖口滑落,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臂。 那人犹如实质的目光打量着鹤里慌张失措的面容,然后对着哥哥瞬间变得冷凝的目光, 调笑起来,“跟个妇人家似的……” 还穿着男性普通粗衣的鹤里闭紧了嘴巴。 “给我一点时间。” 哥哥开口了。 面对众人的威胁, 他们确实无法对抗这一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家伙们,有些人的身上甚至还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臭味,明显是山贼出身。 哥哥从行囊里找出了一些草药,循着曾在医馆民间到处游走旁听的记忆,他知晓哪些会让人吃了腹泻不止。 “把这些放进他们喝的水里即可。” 他神情不变, 像是仅仅在说着什么寻常事,而不是什么谋害他人的行为。 那些人对视了一眼,为首的男人一把夺过草药,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小鬼,就信你一回。” 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这群人里留下了一些人守着他们。 鹤里把自己埋在了哥哥的怀里, 脸颊枕在了对方的胸膛前,哥哥低着头, 时不时揉着她细软的长发,无声地安慰着。 她能感受到哥哥的臂膀因为那些人在周围的走动,而紧绷了起来,鹤里也尝试捏了捏哥哥的手心,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鹤里是被哥哥捡回家的。 哥哥说她的襁褓被人放在了河边,当初哥哥抱着她回去时,还被母亲骂了一顿。 这么多年了,母亲总是会在夜晚哭泣着,她就静静缩在角落里,听着一层木板外母亲的哭声。 母亲经常会对着哥哥抱怨、哭喊,说着什么早知道死了也不要生下他。 鹤里每次都吓得一晚上不敢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就看见自己被哥哥抱在了怀里。 哥哥又被母亲打了。 他脸颊上有着鲜明红肿的手印,鹤里心疼地捏着哥哥的手心。 哥哥会睁开眼睛,用当初她看不懂的目光注视着她,然后继续把她抱紧,念着她的名字。 “二子、二子……” 鹤里现在明白了。 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 一直到日落东山,那群人回来了。 为首眉粗鼻大的男人扛着沾着血的刀,笑容异样的愉悦畅快,“还真是多亏了你。” 被夸赞的哥哥把鹤里保护在身后,他面不改色的回应,“若是无事了,可否让我们离开?” 然而这些男女们对视了一眼,尤其是为首的男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再次夸张地捧腹大笑。 “天真!若是放走你们,岂不是会让你们把这地方泄露了出去?” 兄妹两脸色微微一变。 “毕竟,我们可不想被人换掉啊……” 无形中察觉出危险的哥哥连忙出声,“我可以帮助你们!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这些人像是欣赏着什么瑟瑟发抖的小兽般,戏谑又无常,此起彼伏的嘲笑声、粗俗的语言响起,格外刺耳。 一直到为首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看了少年一会,然后目光缓缓移到了他后方缄默不语的鹤里身上。 男人咧开了嘴,“既然如此,就证明给我们看。” 说完,他们便拖着兄妹两走进了村口。 此刻天色已晚,村里安静异常,路面有着血印子,一路延长,像是一条条红色蜿蜒的细蛇。这些人带着他们随意走进了一户人家,里面赫然绑着一对夫妻。 似乎是因为腹泻导致的虚弱,两人脸色惨白,颤抖不已,嘴巴里却因为被塞着布料,说不出话,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 这对夫妻目光淳朴,神情恐惧地看着他们。 “我特意为你们留的。” 男人自认为和善的笑了起来,却令人遍体生寒。 说完,对方把刀递给了他们。 鹤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心跳加速,惊慌失措地看向了哥哥。 哥哥此刻把目光放置在了染血的刀刃上,他的神色没有变化。若不是鹤里正捏着他的手心,感受到了他手心里渗出的汗渍,她也会以为哥哥很是冷静。 他最终接过了那把刀。 刀柄此刻十分烫人,整把刀的重量不轻。 迎着这些人犹如恶鬼般,试图拉扯他跌入地狱的视线。 他缓缓看了一眼鹤里。 她的目光颤动,在屋内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澄澈,能把他的一举一动也映照于眼下。 他强忍着这股恐惧,对即将所做之事的恐惧,对鹤里未来会不会害怕于他的恐惧。 最终,他站在了含着泪、目露乞求且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的夫妻面前。 二子,不要看他……不要看他…… 刀起刀落,血污一瞬间溅出。 鹤里浑身紧绷,她失语般,连连后退了几步,视线里只能看见那红色浸染了四周,鼻尖全是可怕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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