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宦官均对章让马首是瞻,连忙摆手道:“章常侍叫我等来此,定是有要事,等一会儿又何妨?” 章让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对众人道:“接细作来报,李执要对我们下手了。他侄子李卓手中有兵,真要让他进了长平,我等休矣。” 众宦官面上都显出惧色,忙问:“章常侍可有主意?” 章让冷笑:“这必是罗胜将兰台起火一事告诉了李执,李执早就看我们不顺眼,故而借此发作。既如此,我等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我们都听章常侍的。”屋内众人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拼命附和章让。 几十个黄门都聚集在此,一直商议到半夜子时,章让屋内的灯还亮着。 第二日,章让泪眼汪汪地走进宣室,跪地向皇帝哭诉道:“陛下救我!” 皇帝本欲让他再捉两个蛐蛐儿来,却看见此景,不由得一惊:“这是怎么了?是谁敢没有我的允许欺负你?” 章让红了眼眶,抽噎道:“陛下可还记得之前兰台起火之事?那罗令史好没道理,散播谣言,说是我放的火。可陛下知道,围猎当日我紧跟在陛下身边,寸步未离,属实是冤枉啊!” 章让说罢不停地叩首,委屈巴巴的样子令皇帝十分气恼:“他竟敢如此?” “不仅如此,李丞相还听信了他的话,发矫诏宣他侄儿李卓带外兵入京,要来杀我!不出半月,我恐怕已化身齑粉,不能再侍奉陛下左右了。” 皇帝听罢更加愤怒,俯身扶起章让,安慰道:“你别怕,有朕撑腰,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章让任凭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流下来,可怜兮兮地请求道:“还请陛下为我做主,宣李丞相入宫,让我当面对他解释清楚。” 皇帝听着此话有理。在他心里,这大概是一场误会,两人若能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开,他从中周旋,定能让双方冰释前嫌。毕竟,人不是蛐蛐儿,并非一见面就要斗的。 于是下令,宣丞相李执入宫。 李执这边接到皇帝的诏令,未作他想,以为只是商议朝政,便整理好着装进宫了。 刚刚步入宫门内,右眼皮狂跳不止,心中生疑,不敢再往前走。 正迟疑间,章让带着几个小黄门走到他面前,讥讽道:“丞相既然入宫,为何如此慌张?我等每日服侍陛下,你却想要加害我们,是何道理?” 李执大惊,知道是中了章让之计,想回身出宫,却被身旁的小黄门拦住,回头怒骂:“阉竖!你祸乱朝纲,欺君罔上,不思悔改,竟还问我是何道理!” 章让冷哼一声,将腰间佩戴的玉佩掷出。随着玉石落地的清脆声响,宫门两侧杀出一百刀斧手,呼喊声中已将李执刺死于地上,形状惨不忍睹。 皇帝在宣室内等了许久,也不见李执进来,疑惑地走出殿外,踱步到宫门口处,刚好撞见刀斧手尽出的一幕。 他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霎时双唇颤抖,脸色苍白,举起一只胳膊指着章让,嘴里的话断断续续:“你...你...章让,你竟敢......” 章让回首,见事情已经被皇帝撞破,便也不再假装恭顺,凶相毕露,对皇帝道:“陛下心绪不宁,定是累了,臣扶你回寝殿歇息吧。” “不...不用你,你离朕远点儿!”皇帝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章让却不退反进,一步步逼近。皇帝早已被吓破了胆,双脚动弹不得,腿一软直接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来人,扶陛下回寝殿!”章让不屑一顾,拍了拍手吩咐道,“记得把李执的头颅割下来,悬于宫门外,我看这次谁还敢与我叫板!” 李执的头颅就那样明晃晃地被悬于皇宫大门口,不仅是百官震怒,路过的百姓也指指点点,不敢大声说话。 皇帝自从那日晕倒在地,便夜夜惊梦,高烧不退。章让只当是天子受到了惊吓,几日便能缓过来,谁想到病情却一天天变重,已经到了饭食不进的地步。 宫门外百官的怒气无法平息,几百人商议好了,每日卯时便聚在宫门口,戌时方散去,不断地高声喧嚷着“清君侧”三个字,请求陛下公开处斩以章让为首的宦官。 事情闹得愈发不可收拾,章让也慌了神儿,连忙请宫中的太医为皇帝诊治。然而那皇帝却像是被夺了舍一般,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昏睡,每次醒来看到章让都仿佛见了鬼怪,口中净说些疯话。 章让只好再次聚集一众小黄门商讨解决办法。 “章常侍,照我看,那皇帝想必是被吓傻了,哪怕身体医好了,依旧无法像从前那样庇护我们,不如......”其中一人用手比划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章让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犹疑不定:“可宫外那些人知道了怕是怒气更甚。” “怕什么?都已经走到了今日这一步,我们不如干脆解决了老皇帝,拥立太女上位。只要皇帝在咱们手里,那些大臣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另一个常侍也同意刚刚那人的观点。 章让轻轻摇头道:“李执的侄子李卓大概已经在带兵入京的路上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只要皇帝在咱们手里,我等就有筹码。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几日了,你们现在就多派人手去围住公主府,不能让公主跑了。” 众人皆称“是”,各自离去。章让则命宫内外守卫紧闭宫门,严加看守。 三日后,皇帝果然病体难支,深夜于宣室的床榻上驾崩。章让秘不发丧,偷偷纠合众人收拾行囊,挟持秦萱,从皇宫后门逃走。为避开百官的眼线,专挑密林小路等隐蔽去处,行了一夜,渐渐离得远了,才回到大路。 因此待百官在宫外急不可耐,终于引兵冲入宫中时,只看见天子的尸骨和空荡荡的寝宫,公主和宦官均不知去向。 司隶校尉伍信长叹一声:“哎,我们在宫外苦苦哀求陛下,谁料陛下早被阉竖害了性命。如今丞相已死,公主也不知去向,我们可如何是好?” 他身边的校尉进言道:“我们日夜围在正门外,章让挟公主逃跑也只能走后门,我们立刻派人向北去追,说不定为时未晚。” “只好如此了。”伍信立刻命人整合人手,奋力去追。 另一边章让和众宦官挟着秦萱一路向北,马不停蹄。秦萱不甘受他们挟制,然而身上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只好高声喊道:“停车!我要解手。” 章让掀开车帘,冷笑道:“公主...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陛下了。陛下还是先忍忍吧,等再离皇宫远一些,臣定安排你下车方便。” 秦萱冷眼瞧着他:“章常侍挟我出宫,不就是为了与百官谈条件,给自己留条活路?你放了我,我可以向你许诺,日后不杀你。” 章让眼中精光显露,言道:“陛下口说无凭,如何让我等信得过?” 秦萱正想如何说服章让,却听见前方一片混乱。一个小黄门连滚带爬的跑到章让身边,指着不远处的旌旗颤颤巍巍说不出话。 章让见前方尘土弥漫,似有大军拦截,也大吃一惊,问道:“来者何人?”
第52章 那支部队旌旗飘飘, 上书一个“李”字,竟是李卓刚好带兵赶路到此,撞上章让一行人。 李卓人高马大,走在最前方, 听见问话, 冷笑一声, 举起马槊直指着章让道:“特来取你性命!” 趁章让还未反应过来, 李卓身边一位名唤扈群的骁将已经纵马上前,将章让一刀刺死。 章让此前正掀着车帘与秦萱说话, 此刻鲜血迸溅,秦宣的衣袖也被他的血污沾染。一众宦官皆大惊失色, 纷纷四散而逃。 李卓前日已经听说叔父李执的死因,哪肯放过那些宦官,命手下将士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只一刻钟, 地上已血流成河, 堆满了宦官的尸体。 而秦萱被绑在马车里, 直到最后才被李卓记起, 命左右为她松绑,下马拜道:“公主,臣护驾来迟。” 正此时,司隶校尉伍信派来的追兵也刚好赶到, 两路人马汇合,共同护送秦萱回宫。 众臣一边忙活着为老皇帝送葬, 一边推立秦萱登基, 即位大统。 忙乱之中,李卓却趁机屯兵城外, 虎视眈眈。皇宫内没有了宦官的掣肘,他仗着自己护驾有功,常常身穿铠甲佩戴兵器出入宫廷。 就连秦萱上早朝之时,他也持剑立于一旁,借口说新帝尚未及笄,需要有人时刻照看保护,防止再次发生被挟持之事。 百官在城外军队的震慑下,敢怒不敢言。李卓便更加肆无忌惮,每日宿于皇宫寝殿,碰见相貌出众的宫女,竟不顾人臣之道,据为己有。 司隶校尉伍信实在看不过,多次上疏弹劾李卓。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奏章尚未来得及传到秦萱手里,已提前被李卓拦下。 李卓看着案上三封弹劾奏疏,均是来自伍信,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眼中杀意尽显。 次日一早,伍信穿好朝服,刚刚离开府门,便被几十个士卒不管不顾地拉至刑场。 伍信被绑在刑场的立柱上,看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李卓,高呼道:“我乃大燕司隶校尉,是天子之剑!你不过是仗着护驾有功,竟敢公然祸乱宫廷,当街绑我?当初念你是李丞相的侄子,才请你入京剿除宦官,如今看来,你与章让不过一丘之貉!” 李卓却也不恼,大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你堂堂司隶校尉,在奏疏中污蔑功臣,我看这天子之剑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是时候换一把了。” 伍信一听才知道自己的奏疏原来在他手里,自叹行事不谨慎,落入小人圈套,但悔之已晚,只好冷笑道:“今日你可以仗着军威杀我,明日必有人兴义兵讨伐你。李卓,你死期将近矣!” 李卓闻言大怒,命刽子手速速将其斩杀。 朝廷命官就这样在上朝的路上不明不白地死了,李卓却依旧大摇大摆地出入宫禁。 章让刚死,便又来了李卓,此人相比章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朝臣们与章让斗得两败俱伤,最终却被李卓撷走了果实,如今为求自保,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愤怒之余平添了几分无奈和哀伤。 而秦萱也像被吓怕了似的,不敢反驳李卓,几日来并无任何异常举动,似乎甘愿做个傀儡。李卓亦觉得秦萱是个好拿捏的,渐渐放松警惕,整日只在皇宫内饮酒作乐。 一次早朝后,李卓打着哈欠离开大殿。秦萱见他走得快,便也快走几步追上了还未出殿门的张芸。 张芸看着陛下走到自己身旁,觉得诧异,刚要开口询问,衣袖中便不知不觉被塞进一封书信。 秦萱并未看她,而是径直向大殿门口走去,头也未回。张芸心下了然,假装无事发生,跟着其他大臣一同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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