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常林爽快地答了一个是,然后又转向张大娘,问道:“不知阿宝昨日穿的是什么衣服,样貌如何?” 张大娘看见了希望,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家阿宝生得又黑又瘦,昨日穿了一身玄色布衫。” 洛若兮则将案上纸笔递给张大娘:“大娘不如画下来,我们也好照着画像寻找。” “好,好,”张大娘终于停止哭泣,在纸上简单勾勒了一个人像,勉强能分辨出几分样貌。 洛若兮将其递给阮常林,不忘嘱咐他:“山中有狼,子贞搜寻时万分小心。” 阮常林抬眼,正对上洛若兮的目光,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开,回了一句:“主公放心,我去去便回。” 初夏的天气,一过午后,热气就上涨。 洛若兮坐在堂上,一边扇扇子一边整理卷宗。张大娘不肯离去,一定要在县衙等到阿宝的消息,坐又坐不住,站起来在大堂内绕来绕去,口中念叨着保佑阿宝的话。 一个时辰后,阮常林带兵回到县衙,神色凝重,见张大娘没走,于是走到洛若兮身边,附耳道:“主公,在山上找到了阿宝,形状已经惨不忍睹,大概是...被狼叼过了。” 洛若兮不敢置信地看他,阮常林眉眼低垂,微微点了一下头,作肯定状:“主公考虑一下该如何告诉张大娘。” 张大娘见两人小声说话,不让她听,心中已经凉了半截,眼眶瞬间又红了:“县尉就直说了吧,我家阿宝是不是已经没了?” 随后腿一软,又跌在地上。 阮常林无奈将她扶起:“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娘节哀。” 张大娘的语气立刻变得歇斯底里:“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了我儿啊?学堂离山那么远,他不可能没告诉我就自己去了山上!” 此时,堂下围观的民众里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站出来,喊了一句:“他会不会又是被公孙翰欺负了,想不开所以才......” 洛若兮听他话中有话,便将那少年叫进堂内:“你刚刚说他被公孙翰欺负,你认识阿宝?公孙翰又是谁?” 那少年进了大堂,脸上露出惊惧和后悔的神色,不似刚刚喊话时的样子。 “没...我不认识,我...我瞎说的!” 张大娘却一眼认出那少年,拉住他问道:“诶,这不是阿俊吗?你是我家阿宝的同窗,怎么说不认识他?” 阿俊一听更害怕了,连忙躲着张大娘往堂外跑:“我不认识你,你别拽我!” 洛若兮却从中发现了关键,命人拦住阿俊,对他道:“你不要怕,我向来秉公办案。出了人命,其中内情非同小可,你既然知道便不该隐瞒。” 阿俊急得直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洛若兮见他油盐不进,只好拿出些威严,正色道:“县衙门口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可以选择不说,但回去之后,你害怕的那个人也早已听说了你今日举动,你依旧没有好果子吃。莫不如全都告诉我,我可派人保你无忧。” 阿俊骑虎难下,痛哭道:“我一时嘴快,求县令救我!” “你放心,有我在,这县里还没人敢动你。你若害怕,这几日可以先在县衙住下。” 阿俊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慢慢开口道:“我只告诉县令平日学堂里的事,或许跟阿宝的死并无关联。” “无妨,你说便是。”
第8章 ◎佳酿◎ 阿俊继续道:“阿宝不爱说话,长得黑,身材又矮小,所以总是被人嘲笑欺负。” 张大娘听得心惊:“你说阿宝在学堂被人欺负?我怎么不知道?他从来都没跟我和他爹提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公孙翰和他的几个小跟班总是喜欢欺负他,大家都知道。” 洛若兮打断他,问道:“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学堂的先生?” 阿俊挠挠头:“大概先生也欠了公孙家不少债吧。” 洛若兮忽然回忆起,之前去昌兰山剿匪时,被劝降的众人也提到因为欠了债,不得不拿田地去还,才被迫上山为匪的事情。债主正是公孙家。 公孙家也算是荣西县当地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富商了,早年经商致富,后来遇上灾年,倒卖粮食又赚了一大笔。 公孙家的小儿子公孙翰便是全县出了名的纨绔。因为出手阔绰,身边总有几个小跟班,在学堂里无法无天,先生也不大敢管。 时间久了,他看谁不顺眼,便带着几个人去羞辱,发现无人敢言,就越发猖狂起来。 洛若兮又问:“昨日散学后,你看见公孙翰又去欺负阿宝了?” 阿俊回忆道:“是,他们总是在散学后堵他。”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敢跟着,就径直回家了。” 洛若兮点点头:“无妨,你说的这些已经对本案大有助益。这几日你都可以住在县衙,若是想回家,我派人保护你。” 阿俊谢了恩,最后还是打算先在县衙住下,观察形势变化。 洛若兮逐渐理清了事情原委,吩咐道:“来人!去公孙府,带嫌犯公孙翰来县衙!” 不到一刻钟,一个身着锦衣,腰间系着玉带的公子哥儿便被带进堂内。 公孙翰第一眼就认出了张大娘,又抬头看了看洛若兮,脸上已经流出冷汗,面上却故作镇定道:“不知洛县令抓我是何意?” 公孙家的人来了不少,都挤在堂外,原本路过看热闹的百姓见到他们都默默地走远了。 其中一男子衣着华丽,大腹便便,喊道:“为何抓我儿子?原以为洛县令最是秉公办事,没想到如今也听信他人污蔑之语。” 说着就要进堂内拉走公孙翰,对衙役的阻拦熟视无睹,甚至还推倒了守在门口的士卒,嚣张至极。 此时一柄剑却拦住了他的去向,阮常林立在一旁,眼神镇静地瞪着他:“公堂重地,岂是你想进便进,想走便走的地方?” 公孙朗被阮常林的气场镇住,盯着剑柄道:“县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先把剑放下。洛县令要问什么,我让翰儿答话便是。” 阮常林紧盯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别想耍花招。” 公孙朗转过身面向洛若兮,说道:“哪里敢跟县令耍花招。”然后拍了拍公孙翰的肩膀,对儿子使了个眼神。 一系列小动作逃不过洛若兮的眼睛,但她假装没看见,从头问道:“昨日散学后,你带阿宝去了哪儿?” 公孙翰一听到问题,双腿不由得发颤,支支吾吾道:“我...我...” 公孙朗却抢话道:“县令你瞧这孩子,平时就这样,见了生人胆小不敢说话。” 接着又装模做样地引导公孙翰:“昨日你散了学,不就直接回家了嘛?你娘特意为你准备的烧鹅,你忘了?” 公孙翰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对!我昨日散学后直接回家了。什么带阿宝去哪儿?我没看见他,我也不知道。” 父子俩一唱一和,装得像模像样。 洛若兮冷哼一声:“有人看见你散学后跟阿宝在一起。而且,听说你总是欺负他,可有此事?” 公孙朗换上一副不服气的神情,高声道:“洛县令这么说可就不讲道理了。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污蔑我家翰儿?” 洛若兮将醒木一拍,嗔道:“如果整个学堂的人都看见了呢?况且,我问的是公孙翰,这里没有你答话的份儿,出去堂外候着!” 公孙朗看了看一直站在身旁眼神紧盯着他的阮常林,眼珠上下转了一圈,小声在公孙翰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公孙翰每听一句就轻轻点一次头。公孙朗觉得嘱咐得差不多,便大摇大摆地向堂外走去。 洛若兮继续问公孙翰:“你散学后对阿宝做了什么?如实招来!” 公孙翰面如土色,却依旧狡辩道:“我什么都没做!他是我的同窗,我找他说了一会儿话而已。县令为何一口咬定阿宝的死与我有关?您有何证据?”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公孙翰又大声重复道:“对!洛县令你没有证据!你不可以随意扣押我!” 想必公孙朗出去之前教了他如何对答,现在公孙翰笃定洛若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敢对他怎么样,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他想的没错,洛若兮手中的确没有实证,公孙家咬死不承认,她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洛若兮只好后退一步:“我只是问问,没说马上就扣押你。不过你是此案重要嫌犯,我需要立刻派人去你家中搜查。” 公孙翰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他爹,嘴硬道:“任凭洛县令去搜,我就在此等候!若是搜不到证据,你须得放我回去。” 洛若兮见他语气坚定,心中也不是很有底,但面上不显,只回复道:“那是自然。” 夏日的午后原本十分漫长,但负责搜查的衙役一来一去,日头也渐渐落了。 快到傍晚时分,几个衙役默默地回来,对洛若兮摇了摇头。 看来公孙家昨日出了事便早有准备,她不能过于着急。 一直在堂下的公孙朗见此情形,气焰更加嚣张,拉起公孙翰就走:“县令既然搜不到证据,我便带翰儿回去了。众位父老乡亲们都看着呢,我们公孙家跟阿宝的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围在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却无人叫好,都鸦雀无声地看着,然后默默散去。 洛若兮心知,此事必有蹊跷。只是无奈于今日搜证无功而返,反倒打草惊蛇。 刚刚审案时,蒋干一直在旁边听得很认真。此时见洛若兮眉头紧皱,便来到她身边,说道:“主公请换个角度想,虽然公孙家搜不到东西,他的几个小跟班家中未必没有。请主公下令,干愿亲自前往搜证!” 洛若兮眼前一亮,蒋干当年发现的虽然是周瑜伪造的假书信,但他也是自己搜到的,周瑜不可能亲自指给他看。换成其他粗心大意之人也许一觉睡到天亮,那么反间计也就无法达到效果。 身为同窗好友,周瑜料定了蒋干是个细心之人,才将计就计。 洛若兮大喜,握着蒋干的手嘱托道:“就拜托子翼了。公孙家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需要找到实证,方能服众。” 蒋干第一次感受到洛若兮对他的重视,有些感动,保证道:“定不负主公重托!主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洛若兮点头,亲自送他出了县衙,嘱咐随行的衙役一切听从蒋干的吩咐,不得有误。 棘手的案子折腾了一下午,耗费了许多精力,洛若兮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她加快脚步,赶回家中。 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 不是饭菜的香气,而是酒香。 淳于琼正在家中,给自己的酒觞里斟满了酒,满意地闻了闻空气中的醇香,大口咕咚咕咚地喝下肚,接着又斟了满满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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