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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想到上辈子曾见过的松狮犬，再看跟在脚边对谁都摇尾巴，给摸给抱给亲亲，狗德充沛的叶宝，心说这位富商老爷真是会说话，蠢萌才是松狮的最大特征吧。 赶在日落前将大半行李安排上船，给雇来的马夫结算了工钱，他们等在码头再接个北上的生意，就能返乡回家了。 林家的马车则带着不怕颠簸的小半行李，继续走陆路前往扬州城。 船队在落日的余辉中启航，有官船在前面开路，京杭大运河中的商船纷纷向两旁避让，船队占据着中心航道顺流而下，航行得十分平稳。 花花曾跟随黛玉一家游过大明湖，对船只还算熟悉，两匹小马也是走水路到济南府的，只有叶子是第一次离开陆地，紧张得寸步不离黛玉，生怕有个闪失。 黛玉好笑的让叶子去看它儿子，叶宝被乐小安抱着，在二楼甲板上看水花玩儿，还伸着小爪子凭空拍水，根本不带怕的。 叶子看了叶宝一眼便收回视线，儿子是它养大的，什么性子它还不知道么，那就是个没戒心不知道害怕的憨子，否则它也不会费尽千辛万苦才给它找到个上下都和善的人家。 船队在次日下午抵达扬州城，码头上的人远远就看到有官船行来，都在猜测是哪位大人来扬州了，直到看清船上的旗帜，才知道是新任盐政到了。 林海的到来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让整个扬州城都沸腾起来。 众多盐商早已准备好迎接这位皇上钦点的巡盐御史了，叠了两重身份的盐政老爷在本朝还是头一个，可见当今对林如海的器重。 等众盐商快马加鞭赶到码头，看到船上的旗帜后再次傻了眼，那旗上分明是一等男爵的章纹，这位林大人不是科举入仕的么，什么时候又多个爵位了？ 众人不明所以，凑在一起都没了主意，这有爵没爵可是天壤之别，无爵的官员是仕族，官没了就会变成庶民，除了书香世族的名头，其余一文不值。 有爵位的那是贵族，即便没了官职，也是位列朝班的人物，别说他们这些盐商了，连仕族都难入贵族之眼。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时，远处传来了卫所军营的哨声，一位千户骑着高头大马，带领百余兵丁，赶着马车向码头跑来。 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子散开，离这群兵痞远远的，一直没动静的官船这时才有人出现，后面的雇船也放下了踏板，准备搬运行李。 李扬和张免下船迎接千户，千户走上官船时，林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来人他拱手笑道，“姐夫一向可好？” 千户姓狄，娶的是姑苏林家的姑娘，林海少年时还参加过他们的婚礼，对这位粗犷的姐夫印象深刻，或者说被吓得不轻更恰当些。 那时他还担心娇花嫩柳似的族姐，如何能受得住狗熊一样的男子磋磨，向族中询问了几年，听说族姐生活安稳，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这才放下心。 狄姐夫家世袭千户，已经调到扬州卫所三年了，出发前他提前送信过来，想请姐夫帮忙排开场面以震慑地头蛇，现在看来效果不错，码头下空荡荡的，连盐商都吓跑了。 狄姐夫一掌拍在林海肩上，大笑道，“行啊，小子，混得不错。我之前还跟人吹妹夫年纪轻轻就混上从三品了，没想到你小子连爵位都能搞到手。” 林海苦笑，“这爵位来得可是一言难尽，我倒宁愿没那么多糟心事。” 狄千户还想说什么，侧头就看到站在林海身后的黛玉，他将林海扒拉开，上前两步一把抱起黛玉，稀罕的大叫，“女儿啊，这可是女儿，林海你小子好福气，能得个这么好的闺女。” 黛玉没想到他会突然扑向自己，想闪躲时却发现所有退路都被堵住了，这还只是狄千户下意识的举动，可见手上功夫之强。 她被大掌托在怀中，鼻子里充满了汗臭味，拧着眉头问道，“姑父没有自己的女儿吗？” 狄千户的脸垮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摇头，“别说没女儿了，连孙女都没有，你两个表哥生了四个臭小子，看到他们就心烦。” 黛玉咯咯笑了起来，“那我不是有四个侄子了？刚到扬州城就大丰收啊。” 狄千户哈哈大笑，“对，那四个臭小子以后都归你使唤，敢不听话就用鞭子抽丫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林海被狄千户扒拉个趔趄, 心里这个气，又见不得女儿被别人抱在怀里，不顾实力上的差距, 扑上来就要把黛玉抢回怀中。 狄千户怕伤了娇娇嫩嫩的小娃娃, 不敢真跟林海抢夺, 只得哼了一声把黛玉还给人家亲爹。 林海让黛玉去看着下人收拾行李, 远离抢人女儿的粗莽武夫, 然后才跟姐夫聊起扬州府最近发生的事。 狄大人带来的兵丁都是有些关系的亲卫, 知道新来的盐政老爷是自家大人的亲戚, 对林家下人便带上了几分亲近, 见他们忙着搬行李装车, 除了少数站岗的, 其余人全都上去帮忙了。 见兵丁跟林家下人如此亲热，退到远处去的盐商和看热闹的人群齐齐发出抽气声。 要说扬州府最不能招惹的人, 除了官老爷和盐商巨富，就剩下卫所的这些兵痞了。 他们虽无法以势压人，却能把无赖行径发挥到极致，扬州府所有人都躲着他们走，说是鬼见愁也不为过。 盐商群体之前不知道林家跟卫所的千户相识，提前计划好的迎接上官方式虽不至于失礼, 也没多少敬畏就是了。 这会儿发现林海不仅跻身贵族之列，又跟卫所亲密如斯, 他们也不在这里看热闹了, 还是回去从长计议比较稳妥。 等行李都装上车, 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 林海对扬州府的事也了解了大概，见天色不早了, 这才下船上马登车，一路浩浩荡荡的进城往盐政府方向而去。 前方有兵丁开道，林生抗着林家旗帜走在后面，再来就是林海和狄千户骑的马。 随后是一辆男爵制式的马车，这车是在济南府新赶制出来的，为了彰显身份震慑地头蛇，乘船时也一并运到船上带着。 车身十分宽大，盖的是青蟒纹样的毛毡顶，车厢上还绘有林氏族徽。 林海并没有坐马车，反而让黛玉坐在里面，他则骑在马上给城中百姓认个脸熟。 林嬷嬷和奶娘怕黛玉坐不稳宽大的坐椅，坐在矮凳上扶着她，又让丫头们坐在地垫上，即便她滚下来了也摔不着，外头还有二叔和吴彧骑马护在左右，时刻关注着车里的动静。 后面紧跟一辆平常制式的墨黑色马车，乐清一家三口坐在上面，由张绎骑马护在一侧。 再后来是两辆青帏小马车，四个姨娘两两一组，反正路程也不算远，让她们挤一挤也无防。 往后就是运载仆从和行礼的车辆，都是狄千户从卫所里带过来的，虽简陋些，在百姓眼中却比前面的车更不能招惹。 林海以为把气势铺张到如此地步，平安到达盐政府总是能的吧，可现实就是这么打脸，远远都能看到盐政衙门的大门了，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从人群中扑了出来，跪在道路中间请官老爷为他们做主。 林海在心里嘿了一声，心说老爷我还没上任呢，好戏就先上场了。 他出言止住前面兵丁要赶人的动作，让林福把人带到近前，第一出戏要怎么唱，总要听过才知道。 林福请人的行为让围观人群一阵骚动，黛玉在车中挑起帘子一角，发现路边还有很多人跟那几个汉子打扮类似，男女老少都跟乞丐似的。 林海见来到身边的人都身着单衣，手脚全冻青了，眉头便皱了起来，在接近腊月的天气穿着单衣把自己冻成这样，这些人可不像是受人指使当街表演苦肉计的，难道真有什么冤屈不成？ 他让人不用跪了，把拦路的原由说清楚便是。 几个汉子没想到计划会如此顺利，只是跑出来把路拦了，就能跟新上任的盐政大人对话。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向前打了个千，便把事先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大人容禀，小的们都是海边的盐农，上个月十几家盐商把我们辛辛苦苦一年晒的盐都运走了，可到现在还没给我们结账，在海边除了晒盐又没别的营生，我们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 林海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盐商哪个不是巨富，从盐农手中买盐又能花几个钱，那些人整天穷奢极欲，从哪里省一抿子不能付账，何至于赖账不还。 他微一沉吟才问道，“他们是今年才欠账不还，还是历年皆是如此？总共有多少欠款你们心中可有计量？” 几个盐农露出苦笑，其中一人哽咽道，“往年付账也是拖拖拉拉，但在年底前总会给几成，让我们能活下去。 今年到现在一个铜板都没见到，我们去盐政衙门前敲鼓也没人理会，听说大人最近就会来上任，我们才等在此地，请大人千万要给我们做主啊。” 林海心中微凛，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不仅会失去盐农的信任，以后还会被那帮盐商骑在头上，供销两方要是都出了问题，他这个官大概也要当到头了。 他对几人正色道，“你们先回去，把各家各户的账目，以及盐商的欠款数额统计清楚，而后再送到盐政府来。” 说完他又指向林福，“这是我的管事林福，来时只说要找林福管事即可。” 几人愣在那里，一时无法判断新来的大人是在找借口打发他们，还是真的要管此事。 就在他们没主意时，从后头的华丽马车上下来一名妇人，她打扮得干净素雅，走上前把两吊钱交到为首的汉子手上，笑道， “这是我们姑娘给孩子们买糖的，你们也买些棉花穿暖和点，再来时天就更冷了。” 妇人说完后就福身回车上去了，几个汉子拿着钱，没想到官老爷家的闺女把他们再过来时的穿戴都想好了，这是明示他们不会不管的意思么？ 几人抬头打量新上任的盐政，见他目光柔和坚定，不知怎的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几人向林海和狄千户又打了个千，然后就退回路旁，跟沿途百姓一起目送车队向前行去。 林海原以为要耗费一番唇舌才会把人劝退，没想到黛玉会神来一笔，两吊钱几句话就让人心甘情愿的退走了，看到身边姐夫艳羡的小眼神，他嘴角止不住的扬起。 直到被迎进盐政衙门，林海都保持着好心情，等被带到后堂内室，见到即将离职的前任，他才笑不出来了，这人，还活着么？ 盐政曹大人今年才五十出头，已是满头银发，行将就木了，躺在床上都看不出胸口有起伏。 听到床前的仆从呼唤，他才睁开眼睛看向林海，见来人丰神俊朗，器宇不凡，不禁露出一丝嫉恨之意，随即又嘲讽的一笑。 当年他刚到任上时还不是一样意气风发，以为自己的神通手段比前任那个废物强出百倍，定能在任上有一番大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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