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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了指楼上，小声道，“小的到隔壁时那边的人已经被分开看管了，那小妾和众仆妇被关在最西边，萧大人和庶子庶女在一间房里，萧大少爷跟那公公和乌先生坐在正堂，身边围着十几个精悍家丁，不知在聊些什么。 那些家丁的样子比林生训练出来的护院还有气势，齐齐看过来时我都腿软了。 到楼上给萧大人送银票时，他竟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看银票的眼神恨不得拿着银子落跑，哪还有之前的半点官威。” 黛玉等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隔壁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官司，萧启找上老爹，又会跟他说些什么呢。 林海这边带着萧启三人走进房间，萧启也没多废话，先是整衣肃色，郑重向林海执了晚辈礼，才说出前来的目的。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林海高高挑起眉梢，“林大人有所不知，吏部原定的盐政大人是家父。” 林海没想到竟会有这种事，萧良就算跟五皇子的关系再僵硬，他们也是姻亲，之间还有萧启这个纽带在，任谁都会把萧良当成是五皇子的人。 把他放在盐政的位置上，不是明摆着五皇子要插手盐税，有不臣之心么。 几人见林海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白胖公公也维持不住笑脸了，苦道， “吏部条陈送到御前的当天晚上，我家主子就被皇上宣进了宫，足骂了有半个时辰。 还是主子百般自辩，赌咒发誓与自己无关，他一直在督办甘肃风灾的事，跟吏部官员又不熟悉，哪儿有工夫和人脉插手吏部的事，好说歹说才平息了皇上的怒火。” 林海回忆起刚进翰林院那会儿，偶尔在圣上身边当职，犯错时圣上只淡淡扫来一眼就足够人腿软的，五皇子被骂了那么久，这要不是亲儿子恐怕会吓死的吧。 乌先生也是当过京官的，对圣上的天威深有体会，他哆嗦了下才接着往下讲。 皇上见五皇子还算坦诚，才揭过此事，五皇子不敢再把萧良留在京城了，第二天就上了秘折，打算安排他到沈州当知府。 圣上本是允了的，可调令下来后才发现，萧良被安排去了镇江府，镇江紧临扬州，他又有皇子姨丈的身份，明摆着还是奔着盐税去的。 五皇子万分庆幸提前跟老爷子通过气了，否则失了圣心都是轻的，以老爷子疑神疑鬼的程度，弄不好得被圈禁。 皇上也意识到这是有人想弄掉老五，太子和三皇子之间明合暗斗，暗潮汹涌，他早看在眼里，任何一方的权力过大都会造成局势失衡，因此他才会把一直当边缘人看待的老五提上来，把那些官员摆布不开的事都交给他处理。 也多亏老五干练勤勉，实心任事，他才能轻松一些，发现有人想挑拨他们父子相疑，皇上不会去想老五掉坑后是什么下场，只担心左右手被干掉了，会被人趁虚而入掌控更多势力。 皇上越想越气，一方面下御旨任命心腹林海为盐政主官，并且加叠了三层身份，生怕他到扬州后无法压服当地豪强。 另一方面又把一队暗卫交给五皇子统辖，命他找出暗中出手之人。 五皇子本以为调查这件事并不困难，会对他出手的兄弟就那两个，吏部也没几个人，想找出是谁安排的官员调任名单，再找出他背后的主子还不容易么。 哪成想吏部官员都是一问三不知，根本说不清调任名单是由谁拟定的，下头的声称是依照上级公文办事，吏部几位主管却以为是下面人商议好了才呈上来的，他们没看出哪里有问题，才给圣上递了折子。 五皇子这个气，心说老子差点被亲爹给办了，你们这些大老爷竟敢睁眼说没问题？ 他暗中调查了半个月，才发现整件事就是本糊涂账，调任官员的名单像是凭空出现的，根本查不出来历，连执掌皇上暗卫的大人也是一头雾水。 还是一次偶然经过戏楼时，五皇子才找到了突破口。 戏楼名‘那间’，在京中只要说起那间戏楼，大家都知道指的是哪一间。 因楼中养了一班女小戏，茶水点心也相当精致，时常有官宦内眷来此包场玩乐。 五皇子进宫时那间戏楼是必经之地，这天下朝时发现前面道路拥堵，让人打听才得知，是有人在楼中请官宦人家的内眷听戏，道路才被车轿堵住了，而且看那些车轿的颜色和形制，赴约之人都是妾室。 五皇子听后眉头就锁了起来，规矩人家的妾室都要在主母身边当差听训，轻易连二门都不会出，更不用说在街上聚集了。 他性格方正，最讨厌这等没规矩的人家，就让人打听是哪家把小妾放出来阻塞交通，回头就请御史参他们治家不严。 下人去打听了才得知，前来赴约的都是六部官员家的宠妾，平常在家中连主母都不放在眼中，有时间就会聚在一起玩乐。 以五皇子的敏锐，立即意识到这件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派出暗卫暗中监视，才发现组织聚会的几个女子竟与三皇子有染，其中还有萧家宠妾，那个逼死姨母的仇人。 五皇子当下决定从这些女子入手，很快就把背后的网络和这些人的目的挖掘清楚了。 那间戏楼的背后之人就是三皇子，为了监控官员他网络了大量女子，有些送进官员内宅，有些留在市井经营产业，再利用女尼女道在内宅间传递消息，组成了庞大的信息网络。 第一次调任名单就是被这些女眷暗中调了包，萧良听到风声，认定自己就是下任盐政，开心的都快飘上天了。 关中伯爵府的三代伯爵都是长寿又能生，内囊早已入不敷出，长房的财产被主母把持着，亡妻的嫁妆有五皇子看着，他是一个铜板也不敢沾，在工部当差的油水又不多，家里紧张到连奴婢都养不起几个。 盐政是个肥差，任谁在任三年家中都得被金银堆满，他都想好等发了财要如何排场奢侈了。 听说自己的美差被五皇子拦了，打算把他派往东北沈州府，萧良好悬没气死，通过妾室在外面交际活动，才重新安排到了紧临盐政的镇江府。 听到这里，林海大受震撼，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为玩物的妾室，竟能生出如此祸患，敢调换公文不算，还能插手官员任免，这胆子大到都能撑破天了。 想到才接触过萧家小妾一次，就敢打破家规给他送甜汤的曹姨娘，林海眉头深深皱起，问道， “这些妾室如此胆大包天，目的又是为何？” 萧启摇头苦笑，“说出来大人肯定要笑的，三皇子的女侍向她们保证，只要辅助三皇子上位，她们就能获得封厚奖赏，以后是想成为正室夫人，还是脱去奴籍改嫁他人，都随她们。” “啊？！”林海大受震撼，这点小事也值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争取，那些人是疯了不成？ 想到女子不能当官加爵，银子和身份大概就是身为妾室最向往的东西了，林海在内心一叹，她们也是可怜人，不过做出的事更加可恶就是了。 五皇子为让萧家不再深陷其中，影响到表弟萧启，便把他派回家中，监控萧家并找出其中跟这件事有关联的人物。 萧启回到家里才发现老奴已经尽数消失，换上的全是萧良生母和小妾的娘家人，在离开京城前他把仆从留下大半，交给暗卫审查，可看小妾嚣张的样子，明显并没有打到她的七寸上。 他正暗中排查随身仆从里的可疑人物，就出了小妾谋算林家姑娘这当子事。 林海身为父亲，听到女儿被卑贱奴仆算计，不亲自下场跟萧良打一架都算他有涵养了，那小妾被打怕了，神志不清之时竟越过萧良向看管马匹车辆的管事求救。 那管事是个少了半个舌头的哑巴，萧良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潜在家里的核心人物会是他。 他被拿下时竟丝毫不慌张，明显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萧启暂时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等暗卫到达江南，再移交给他们处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萧启三人这次前来, 除了告知林海事件经过，就是提醒他警惕三皇子和背后的甄家，最重要的是要小心内宅女眷, 不要被人渗透进内宅。 甄家在江南经营了几十年, 势力之大超乎想象, 又总是利用内宅手段拉拢控制官员, 交织起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牵扯之广让人防不胜防。 甄老太太仗着曾是当今的奶娘, 在江南作威作福, 惯爱邀请官员家眷到自家作客, 还接别人家的女孩儿到身边教养。 甄应嘉的风流名声在外, 家里养了几百戏子瘦马, 最喜欢请人到家中享乐，有看中的女子便会大方赠送, 还给自己博了个仗义慷慨的名声，没的叫人恶心。 林海在盐政的要职上，无论是女儿让甄老太太养歪，还是让甄家圈养的女子进入内宅，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林海没想到江南局势竟纷乱至此，三皇子过去总是摆出一副以太子马首是瞻的样子, 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心当个逍遥王爷。 没想到背地里却通过甄家在江南拉拢控制官员, 难道他还想逼宫不成？ 林海将听到的消息在心中思量一番, 相信经过此事, 京中局势必然会有所变动, 三皇子的暗中布局暴露在暗卫眼中，即便不失了圣心, 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到时有能力夺嫡的也只剩下太子和五皇子二人，他本就有向五皇子靠拢之意，既然五皇子的亲信嫡系前来示好，不趁机投靠过去还等什么呢。 打定主意，林海便起身向三人拱手一礼，“林某多谢诸位赠言，也请五皇子放心，林某定会竭力稳下江南局势，请五皇子在京中也多加保重。” 萧启三人没想到林海如此爽快就表示了友好，虽未直言投入五皇子门下，有这个态度暂且也足够了。 他们也抱拳回礼，又闲聊一阵才以处理家事为由告辞离开。 萧启走到楼下，看到黛玉正拿着流苏坠子逗一只大狸花猫玩儿，他眼中不禁带上了笑意。 玉娃娃一样的小丫头谁能不喜欢呢，要不是林大人家的姑娘，他都想抱回家当妹妹养了。 黛玉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抬头就看到萧启含笑的双瞳，她瞪了一眼，发现对方笑意更浓，只能撇开头假装看不见。 萧启下楼后先向吴彧和张绎发出邀请，请他们有空去镇江府游玩，又走到黛玉面前，摘下腰间的玉麒麟禁步，蹲身递给她。 黛玉低头看着润泽璀璨的红玉麒麟，再打量面前丰神如玉的少年，想不通他对自己如此亲近，又送此厚礼所为何来。 林海这时出言笑道，“既是萧哥哥送的见面礼，翕儿接下便是。” 黛玉立时就反应过来，此人可是五皇子的表弟，爹爹这是想往五皇子的方向靠拢了。 她的态度立即发生了反转，笑盈盈接过麒麟，福身道，“萧哥哥有空也请到我们家里来玩儿，我家有从山东带来的厨子，会做很多美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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