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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差点就要害族人白忙一场, 他再次庆幸让女儿跟了来, 否则得等到族老来信问罪, 他才能想到这一层。 吃过早膳, 林海刚到衙门就接到了朝廷邸报。邸报是每月两份, 在月初和月中当天发行, 记载着之前半月的政局变动, 以及官员的任免诸事, 由官驿送往各地州府。 根据距离远近接到邸报的日子并不固定, 在济南时延迟两天顶多了, 到扬州后竟要四号才能收到。 林海翻看着十一月下半月的官方消息，这个时节北方已经封冻, 南方的冬麦也耕种完毕，除了两场寒潮比较棘手，并无其他变动值得关注。 等翻到官员调动任免的那页，开头就是赐他为一等男爵，妻子为超品诰命的谕旨，林海露出苦笑, 这期邸报无聊得很，唯一值得讨论的就是林家再次获得爵位的事, 说不定得被人议论到下期邸报送来为止。 林海看完就让小厮把邸报送到内宅交给黛玉, 然后叫来手下, 跟乐清张免和李扬商议下午赴宴时要如何对付盐商。 黛玉在早膳前就把今天要做的事务理了一遍, 盐政府在他们到来之前曾大修过一次，除了西路院子需要修墙和改水道, 并没有其它烦心事，不过是日常采买和打扫，只有针线房因要赶制过年的新衣忙了些。 因下午爹爹要去赴盐商的邀约，黛玉就让人去采买了牛奶和羊奶，上辈子每次跟老板应酬她都会提前吃些奶制品，之后再喝酒就不会难受了。 下午老爹有场硬仗要打，少不得要喝上几杯，提前吃个七成饱才不会伤了肠胃。 接到邸报时她正在重画府内堪舆图，想尽快赶出来和信一起送回济南府，让娘亲能早日熟悉新家。 看着精美园林在手中慢慢成型，她突然想到原著中黛玉进荣国府时的谨慎小心。 按理说她在盐政府里也生活有两年了，此地处处富丽辉煌，比未来的大观园也不差哪里，怎么还会以为荣国府气象不同呢。 黛玉撂笔看向窗外湖面，心中略一思量就明白绛珠仙子的想法了，原著里的黛玉打小就住在官府的宅子里，从不曾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而荣国府却是外祖家的私宅，在眼中自然有所不同。 想到这里黛玉不禁轻笑出声，原著中的仙子还是太单纯了些，荣国府虽是□□敕造，也算不得贾家私产，一旦贾老太太身故，两府就不再是国公府的品制，继续住下去早晚得被人参上一本，到时就看皇上肯不肯保他们了。 中午之前黛玉换上男孩装扮，把双髻梳成单马尾，亲自骑马到衙门后堂送午膳。 盐运使衙门里的官员衙役见惯了花花和小马，都知道林大人家养的大猫能辨毒，经常到前头检测吃食安全，这桩奇闻早在小范围流传开了。 此时见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骑着小马抱着花花，还跟着条大狗和林家仆从，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谁，都笑着退到两旁，打千向黛玉问好。 黛玉坐在马上拱手一一回礼，进了后堂见乐先生他们都在，先向大家道了声辛苦，才命人摆午膳。 林海见女儿穿着男孩服饰丝毫看不出违和，心中不由感叹，翕儿要是个男子，林家至少可保两代无虞，如今只能祈祷妻子肚子里那个也能有翕儿几分聪慧了。 黛玉要是知道林海在想什么，肯定会说老爹你想多了，就算能考中进士，以她的臭脾气也不是当官的料。 谁见过一言不合就撸袖子打人的官，哪天脑子一抽骂了皇上，全家就跟着她到处被贬吧。 林海见摆上来的大多是乳制吃食，只当黛玉是把自己想吃的也带了来，他指着其中一碟金黄的小方块问道，“这东西倒是新奇，用什么做的？” 黛玉笑道，“这是炸鲜奶，澄粉用羊乳和成团，切成方形，裹上蛋液再滚一层馒头渣，用热油炸出来的。” 几人不用问也知道是黛玉想出来的，小馋猫在弄吃食方面有口皆碑，听她说得如此有趣，都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细品。 炸鲜奶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奶香扑鼻，几人吃得交口称赞，林海指着碟子让黛玉多做一些，给知府衙门也送一盘，广达肯定喜欢吃。 黛玉想到了好友穆月辉，到扬州都有小半个月了，至今还没见上面呢，人家帮自己那么大的忙，只书信感谢哪够，有了好吃的自然也要想着她。 午膳过后送走林海几人，黛玉站在衙门前望了许久才回到内宅，外头的事她想帮忙也没那个本事，只希望老爹有办法度过此关吧。 黛玉提着心安排人准备吃食，林海在盐商面前却把官威摆出十成来。 他们到升云台时盐商已经等在外面了，见上官下轿，齐齐打千问好。 林海只抬手抱拳回礼，准时赴约是教养，可不代表他要跟一群商贾客气。 盐商们也不在意，新官上任么，谁还没点脾气了。 众人笑着请林海李扬几人进入升云台，在一间院子中的大暖阁坐下，先向林海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命人摆酒，起乐，请姑娘们出来把盏歌舞。 升云台身为扬州城中规格最高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不说个个天姿绝色，也不是凡俗可比，为首的姑娘娇姿艳质，站在那里就已光彩照人。 她先向众人盈盈一福，自称丽人，而后莲步轻移到上首林海身边，启唇一笑更显秀色绝伦。 林海是正常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道理，心神微荡间不知怎的就想起曹大人的死相，干瘪发皱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少在女人身上用工夫，不想落得同样下场，还是离这些妖精远远的才好。 他没拒绝丽人姑娘在身边落坐，也看不出多热情，只淡淡应了声便看向正中台上正在抚琴的乐师。 见林海对美色毫不动念，在场众人都有些懊恼，接着又频频劝酒介绍桌上珍馐，又让歌妓唱曲起舞助兴。 林海午膳还没消化呢，酒菜再美味也没多少吸引力，只浅浅尝过便罢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见美酒佳肴和美人都无法打动林海，有那沉不住气的便恼了，吴家大爷站起身，端酒笑道， “能请林大人仙驾到此，吾等深表荣幸，请林大人再赏个脸，与小人干了此杯。” 说完吴家大爷就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垂头却见林海根本没应声的意思，只似笑非笑的扫视在场众人。 吴家大爷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他吴家在扬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两江总督于大人都不敢落他面子，林海一个三品小官，竟敢看不起他。 林海见吴家几人脸色变得铁青，才嗤笑一声开口，“脸面是大家相互给的，你们故意欠盐款不还，让盐农当街落本官的脸面，却跑到这里想要本官给你们面子，你们真是好大的脸啊。” 他这话一出，连唱曲的都不敢出声了，现场变得落针可闻。 盐商没想到林海会如此强硬，把他们的想法直接挑明了，都尬笑着不知如何做达。 丽人姑娘见气氛尴尬，娇笑一声正要出言劝解，林海就侧目轻斥一声，“滚！” 而后把酒杯重重放到桌案上，摆明了不把欠款说清楚，这事没完。 丽人姑娘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脸色先是涨红，后又变得惨白，泪汪汪起身一福，随即快步消失在门外。 盐商见林海说怒就怒，丝毫也不怜香惜玉，都缩着脖子不敢开口，生怕他拿自己出气。 林海见没人说话，冷笑道，“限期十天，在月中前还不结清欠款者，来年就不要到我这里领盐引了。” 说完他便起身，带手下拂袖而去，留下一群盐商脸色狰狞，面面相觑。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黛玉原以为爹爹会在升云台跟盐商磨牙一下午, 特意让厨房用蜂蜜酿了苹婆果，准备给几位出征的勇士解酒。 不成想她这边刚做好炸鲜奶，打发人给广知府、卫所的林姑母和穆月辉送过去, 就听到林海几人已经回到衙门的消息。 她担心爹爹遇到了棘手的事, 或是身上不爽, 才会这么快就回来。 又不好跑到衙门去打听公事, 只能让嬷嬷去找个在外院听差的小厮, 到前头看老爷是否安好。 嬷嬷应下差事刚想往外走, 就有林海身边的小厮刘远过来传话, 林海知道黛玉听到消息肯定会担心, 便派了小厮过来, 说他一切安好, 有什么话等晚上回家再说。 黛玉谢过刘远，嘱咐他照顾好老爷, 又用油纸包了炸鲜奶，让他分给一同当差的小伙伴。 刘远回去向主子复命，林海原本一肚子气，那些盐商的嘴脸和声色犬马让他觉得恶心，想不通为何会有人卑劣至此，自身穷奢极欲, 却眼看着别人挨饿受冻吃尽苦楚。 他厌恶到连虚应都难以维持，强势表明立场后就拂袖而去, 一刻也不想在那种地方待了。 看到小厮嘴边沾了一圈馒头渣, 林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到女儿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忙碌, 认真完成他的嘱咐，心情立时由阴转晴。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命人把手下官员都找来，他明天要去巡视盐场，把那边的情况了解清楚，十日后再跟那些盐商们算总账。 晚上林海从衙门回到家，跟黛玉说了自己的计划，并招集内外院所有管事，命他们在自己离家这段时间紧守门户，辅助姑娘打理好家务。 黛玉跟林嬷嬷连夜为爹爹打点行李，逐一细想所需之物，足装了两车才罢手。 次日一早送林海到衙门正门，随行的官员衙役和仆从站满了半条街，见林海出现，齐齐打千问好，场面很是壮观。 黛玉心说难怪男人都有官瘾，这份尊荣体面可不是银子能买来的，体验过的人都会欲罢不能。 林海这次只带了二叔和张绎父子随行，留下吴彧和乐清看家，乐太太和乐小安在针线房上脱不开身，内院只有黛玉和林嬷嬷打理，外头全靠乐清带着吴彧照应了。 林海离开的第一天家里还算平静，西路那边院子已经封好了，只在跟府邸外墙的夹道那里留了个大门，其余地方全用砖石砌起来，成了彻彻底底的禁院。 黛玉安排了三组共十二个老嬷嬷看守西禁院的大门，她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上了年纪也干不得重活，能得个看院子的轻省差事，都对黛玉千恩万谢。 黛玉事先跟她们说好了，送进这院子里的人，除非只剩下一口气，否则只能进不能出。 连门口都用手臂粗的大栅栏挡着，日常所需之物都是从缝里进出，谁要是敢把人放出来，就把她全家老小一起提脚卖了。 过了晌午，黛玉接到了三家的回礼，广知府回了几样精美小点心，连同做法一起送了来。 广达还为炸鲜奶赋诗一首，明显还没吃够。 狄姑父就直接多了，让亲卫送来半扇山猪和一对活的小鹿，带话说炸鲜奶太对他胃口了，让黛玉再多送点过去，昨天他只捞到几块，都被那帮臭小子给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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