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虚扶起福身见礼的贾敏, 笑道,“你也辛苦了, 跟着这皮小子不容易,这些年也从未做过有损林家清誉的事,还养了两个好孩子,在妇德上已是功德圆满,实属难得。” 贾敏被夸得满面生辉,再福身一礼, 谢过先生的夸奖,又让出位置给其他人见过先生, 王大人受了晚辈的礼, 又对庞叔母和孔观主拱手回礼。 抬头发现孔观主微笑看着自己,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位女观,老朽可曾见过你?” 孔观主一挥拂尘, 笑道,“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武汉的长江渡口,家师救助溺水之人,对方家人非但不感激,反而仗着人多要把我抢去,幸亏路过的大人仗义出手,才免去我师徒一场劫难。” 王大人回忆半晌才隐约想起来,“你是那个用拂尘抽人的小道童?怎么会到林小子家里来了?” 黛玉见师傅脸上发窘,咯咯笑道,“师公,这位是我姥姥,也是教我习武抚琴的师傅,当初寻师认亲可引出好有趣一个故事呢,我们晚上再慢慢说,现在先去休息吧。” 林海把先生送去东跨院最后面的一个院子,这里原是几个姨娘住的地方,东边是通往人工湖的溪水,四周有竹林亭台,环境十分清幽。 走过穿堂就是内书房、书库和学堂,非常符合读书人的喜好。 王大人性格虽然方正,却并非迂腐之人,对盐政府的富丽华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学生不要铺张惯了,等哪天调到别处时收不回来。 林海苦笑,把到扬州后对府里的种种安排说了一遍,“先生还没看过收进空屋子里的家具,这还是上任挑走一批剩下的东西,有很多都是千金难寻之物,宫里也未必能找到几件,我们只有心惊肉跳的份,全收在库里不敢让人看到。” 王大人也叹道,“江南奢靡之风成型已久,整顿风气也不是一时之功,你能心存敬畏就好,很多事也没必要太较真,把差事办妥了才是最要紧的。” 林海欠身领训,随即又笑道,“先生真不打算住衙门后宅了?今日过后那些钻营之辈都会知道先生未带家眷,必会以各种理由和手段往大人身边送人,这本只是寻常之事,处理不好却相当棘手,一不留神还会有损清誉。” 王大人冷哼一声,又问林海,“那你小子是如何处理的?你要是敢沉迷酒色,我就当你是想我的戒尺了。” 林海吓得一哆嗦,赶忙摇头道,“先生看我是沉迷酒色的样子么,去年刚来时你徒孙就把西路的院子封上了,送来的人都关在里头,有些人在走礼时送出去,大多数都送给兵丁当媳妇了。 那些看着不错的成名大家被翕儿收到门下的戏班里,我记得师傅喜欢听黄梅调,晚上接风时不如请出来助个兴。” 王大人失笑,“她一个小娃娃还学会养戏班了?不错不错,入她门下就很好,以后安排着嫁出去也算是个正经出路。” 师生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见先生有些累了,林海把人安置妥当了才告辞,晚上摆了家常小宴,给先生接风。 第二天一早,黛玉换上男装,骑小马跟吴彧和张绎一起护送师公去巡府衙门。 后面还跟着十辆货车,上面都是贾敏连夜收拾出来的日常家用之物,匠役下人也带了十几人,布置住处还得看他们的。 昨晚吃饭时黛玉随口问师公,为何只带几个包裹就来了,连铺盖都没有怎么睡觉呢。 哪知王大人呵呵笑着回了句,到学生的地盘上,还能让我冻着饿着不成。 黛玉差点翻白眼,强笑着表示怎么可能呢,全都包在自家身上了。 家里不仅准备了全套家当,还选出一对新买的半大小狗,万一有人闯进住处,它们至少也能报个警,比那不知底细的人强多了。 来到巡府衙门,府官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王大人下车跟大小官员逐一认识见礼,而后留在前面处理公务,让黛玉他们带个随从去衙门后面探索,找出适合居住的院子。 黛玉还是头一次来巡府衙门,此处建筑虽不及盐运衙门宏伟,也有五重仪门,众多楼阁殿宇。 要知道江南有钱的可不仅是盐商,众多豪商齐聚大运河两岸,身家不达标的想捐银子修缮巡府衙门还不够资格,区别只在于他们不像盐商背后有大靠山,行事没那么张扬罢了。 黛玉在后花园边选了个三进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配耳,后罩房是二层小楼,周围竹林花木生长繁茂,不远处还有个荷花池,夏天住在楼上能凉快些。 挑好了院子,众人一起动手布置起来,院里只有一间暖阁,其它屋子里站久了都冻脚,窄炕首先得安排上,再把暖阁布置得能住人,还得再弄个小厨房出来。 下人在院子里忙来忙去,黛玉三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站在这里略显多余,师公身边的刘管事就请他们到前头坐着,免得被灰迷了眼睛。 跟随王大人来扬州的三人都在三十岁上下,最年长的姓丁,是书童兼师爷,年轻些的王管事主外,刘管事主内,主仆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黛玉也看出他们兄妹三个碍事了,就跟刘管事说要去后面的内宅看看,一会儿再回来。 刘管事只嘱咐他们小心些,就随三人去了,今早看到林家全家上下一同习武晨练,就知道林家没一个好惹的,后宅里上任巡府家的人早就走光了,能出什么事。 黛玉兄妹三人也是这么想的,进入后宅才发现远不是这么回事,从大门往里走了不远,他们就感觉这里面阴森森的,黛玉打小五感敏锐,连吴彧和张绎都能察觉到的异常,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吴彧意识到大事不妙,这里面分明是被人动手脚了,他们受孔观主教导许久,对道教的符箓阵法不说有多精通吧,一份警惕心还是有的。 他一手捞起小妹,拉着弟弟退出大门,跑回衙门后面,让人回家去请师傅和刘供奉过来,那府里不知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总之邪性得很。 孔观主和刘供奉很快就过来了,扬州的各大府衙都集中在东城,彼此也就相距几条街而已,林家下人都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一路飞奔而回,比专职在城中传信的信差跑得还快。 两位道教信徒很好奇巡府后宅怎么就不对劲了,骑马过来时就见三个孩子趴在大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后头还站着几个满脸无奈的衙役。 几人不停强调自打上任孟大人一家离开,这府里就再没人进去过,孟大人一家在里面住了五年都好好的,哪里有问题了。 黛玉三人见救兵来了,边扶两人下马边形容走进大门的阴森感,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孔观主和刘供奉只相信眼见为实,是否有问题一试便知,无需过多言语。 两人迈进大门,往里走了十几步就同时嘶了一声,前面的路是正常的,走到这里就觉得一股阴寒透体,连汗毛都炸开了。 让几位衙役进去试验一翻,几个强壮汉子只觉得吹来的风凉了些,并没有特别的感受。 他们的话给孔观主提了醒,复又带人进去,从风吹来的方向寻找,最后在中路两边都找到了同样的建筑破损。 有人在屋檐和墙头之间,以极巧妙的手法开辟了一个风道,不管风来自哪边,都会在中路上形成一个风眼,把人吹得透体冰凉。 吴彧不明所以,吐槽道,“费这么多心思只为让人吹冷风,做下此事之人是有多无聊啊。” 孔观主瞪了傻徒弟一眼,斥道,“看来你的功课还得再加几门,否则放出去也是让人不省心的主儿。” 吴彧俊脸一垮,见张绎也是一脸懵,心里又舒服了,不只自己一人是傻蛋就行。 黛玉见师傅看向了自己,轻声道,“师公年纪大了,每天在此地出入,被阴风吹久了阴寒就会凝结于体内,不用半年便会死得不明不白。” 吴彧张绎和几个衙役同时抽了口气,王大人今天刚刚到任,就有人变着法儿的想谋害他,是有多大仇啊? 发现有人意图谋害一省主官,衙役们不敢耽搁,分出三人守在现场,另外两人撒腿飞奔去前头衙门报信。 王大人正在对照卷宗熟悉公务,上任孟大人被调往四川,接到调令第二天就举家搬走了,如今天寒地冻的蜀道又难走,不加紧赶路年前都未必能到任上。 跟新任巡府的交接工作只能交给几位副手完成,孟大人素来是个谨慎之人,首尾料理得干干净净,也不怕被人抓到小辫子。 王大人正忙着,就见两个衙役扑了进来,比手划脚的说不明白,只听出衙门后宅出了事,有人想谋害自己。 王大人心说他又不住后宅,别说出事了,房子全塌了也害不到自己,听到黛玉几个孩子都在那边,他只好放下卷宗带人去一探究竟。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乐清来到府门前, 听孔观主说了中路上出现的风眼和阴风,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亲自测试过才相信了几分, 有段路确实阴风阵阵, 吹得人遍体生寒。 如果是自然形成的, 只能怪当初建府时选的风水不好, 但看到两边明显的破坏痕迹, 再自欺欺人就没意思了。 王大人脑中快速分析着当前的状况, 能布置下如此精巧机关的人想必来历不俗, 那他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这任巡府并非他所想之人, 打算除掉后再安排自己人上位, 或者就是专程奔着他王义来的。 这两种猜测都预示着背后之人不简单, 能安排自己人上位,其势力可想而知。 而他要到江苏当巡府的消息传出去至多七天, 想在七天之内布置出害人的陷阱难度太大,只有提前得到消息之人,才有足够的动手时间。 王大人在心中过了一遍有门路提前知道他调任消息的人,脸上泛起一抹冷笑,不过是奸邪宵小之徒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天潢贵胄不成。 这时派到府中搜查的衙役回来禀报, 府内这样风眼还有五处,都分布在连通正院和书房的动线上。 曾经劝巡府大人到府内居住的官员都傻眼了, 这样的布置分明是不想让王大人活了, 上年纪的人谁受得了时不时着下凉, 没几天就会一病不起, 再想办法往药里动点手脚,说不定过完正月就要出殡了。 几位官员开始七嘴八舌的自证清白, 表明他们纯粹是因为不想上官连个家都没有,可没有与人和谋害人的想法。 王大人笑着安抚众位下属,心里却发狠一定要重重参上一本,让那起只敢在背后害人的鼠辈知道他的厉害。 命衙役散去,王大人也没了办公的心情,就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随他们去看未来住的地方。 衙门后面的四五重仪门之间是个规模不小的花园,草木山石池塘曲桥一样不缺,黛玉挑的小院就在假山南边,荷花池的边上,院外种着竹林桃杏等树,好似浓缩起来的山水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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