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登基可是顶顶要紧的大事,一定要择个好日子。” 杜怀信眼眸一亮:“是啊,要有新气象,反正如今陛下失了权,二郎一手掌控国事,我们也不着急登基。” 房玄龄一面上着药一面有些好笑地回道:“自然还是要明面上过得去的,这该走的步骤还是不能省去的,不过我记得今日是庚申日吧?” 杜如晦点了点头:“是,四日后便是甲子日,当年陛下就是在甲子日登基的。” 甲子……? 就算是杜怀信这半个历史盲他却也是知晓黄巾军那一句流传后世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 天干地支六十日一个轮回,想到此处杜怀信一拍掌:“刚好啊,四日后二郎为太子,再六十日后又是一个甲子日,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二郎梳理朝堂中的各种势力,也足够二郎在朝中建立好自己的班子了。” “时间合适又吉利,二郎就这么办吧!” 杜怀信越说越兴奋,瞧着他这一副模样,杜如晦轻笑出声:“我的话都让你说完了。” 杜怀信笑嘻嘻碰了碰杜如晦的胳膊:“我同杜公心有灵犀而已。” 说着杜怀信看向房玄龄与李世民:“如何如何,房公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房玄龄无奈地摇头:“自然是好的,只是瞧你们的兴奋劲,定下日子后到时候别忘记了告知陛下一声,三辞三让这一步骤莫忘了。” 杜怀信胡乱点头:“知晓了。” 李世民感受着房玄龄上药的动作,听着他们几人的笑闹,他笑了笑却觉得眼眶处有些湿意。 今日过后,他没有了家,同李渊也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可是……想着李世民的心温温柔柔地塌陷了一角。 没有了李渊,他还有房玄龄,没有了家,他亦还有秦王府。 今日过后,天下四海皆是他的家。
第105章 危机 房玄龄上完了药后退了半步, 他打量了李世民一眼这才笑着道:“二郎也该去见见陛下了,前朝南衙有我们,至于东宫和齐王府的女眷皇孙以及府库也该派兵去驻守了。” 杜怀信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如今虽然杀了太子齐王, 可最重要的还是该如何处理他们的余党以及他们的十个儿子。” 李世民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包扎好的脖颈, 他垂眸轻声道:“子诺, 你同敬德一道带着秦王府众将前往东宫和齐王府。” “至于我那十个侄子……便由我的名义下令将他们皆杀之, 在宗室的名册上也必须除去他们的名字。” 说着李世民的指尖不自觉地轻点着自己受伤的地方,他的语气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陛下如今虽然丢了权,但是朝中难免还有些陛下的旧党势力,我不会给陛下和有心人这个机会让他们再起事端的。” 杜怀信沉默了一瞬, 其实不仅仅是如此, 若是李世民往后想要放心大胆地启用太子齐王旧党,那么李世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那十个侄子以绝后患。 不然就算李世民坦坦荡荡, 原先那群太子齐王旧党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即便他们不愿再牵扯进权力之争,但若是有人诬告, 他们又该如何自辩? 政治斗争的潜规则便是如此,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也从来都不需要过多且无用的“心软”。 杜怀信叹了口气,说到底, 这十个皇孙的结局早在李世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 李世民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我要去见陛下了, 其他的就麻烦诸位了。” 临湖殿。 李渊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于上首, 他身边的宰相们在李渊下了手敕那一刻便都跟着李世民的人去往前朝安抚人心了,至于他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帝则被安置到了临湖殿,身边没有一个内侍宫女,这临湖殿外还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便是变相的软禁了。 李渊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他都快六十了, 这提心吊胆了大半日又在湖上吹了好几个时辰的冷风,他的身子多少有些受不住了。 “陛下莫要担忧,臣给陛下带来了医工。” 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渊下意识抬眸朝前望去,就见李世民一身甲胄,上头还沾染了不知道是何处的尘埃又不知道是谁人的暗红血迹。 尽管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可在今日之事后骤然与李世民见面时,李渊的心神还是有些恍惚。 李世民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他侧首冲身后的医工低低嘱咐了几句,医工当即上前替李渊诊脉,李渊则视线不转眼也不眨地继续盯着李世民。 医工诊完脉后来到李世民身边低声道:“受了惊吓又受了些寒,没什么大碍,喝完药歇息几日便可。” 李世民点点头:“下去吧。” 医工应了声当即快步退出了临湖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李世民一步一步上前,他看着李渊呆愣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陛下……” 然而还未等李世民说完话,李渊就像是突然惊醒过来一般,他惶恐又惊惧地往后仰着身子:“二郎既已下令,所有罪责一概归于太子齐王,那么二郎你不能……” “臣从未想过。” 李世民闭了闭眸子,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攥紧。 他如何不知晓李渊的潜台词,可是此刻的他居然没有半点的悲伤,他只是觉得的好笑,李世民也顺着心意轻笑出声。 笑声回荡在殿内,落在李渊的耳中却是格外讽刺。 李世民盯着李渊半跪在他身前,便是如同幼时一般轻轻拽上了李渊的衣袖:“臣若想做,又何苦等到今日?” 李渊像是被刺激了一般,他讥讽地勾勾唇角:“二郎从小的志气便大,是我没瞧明白二郎。” 李世民仰着脑袋,对上了李渊复杂的目光,他顿了顿缓缓开口:“是啊,陛下没有瞧明白臣,臣也没有瞧明白陛下。” “饥寒贱役,见而未经,险阻艰难,闻而不冒。” 李渊愣了愣,他下意识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半跪在他身前的儿子,听着他一字一句地念着这句话。 很耳熟,李渊却有些迷茫。 李世民见状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激动是为了什么:“在兹行也,并欲备尝,如弗躬亲,恐违天旨。” 李世民的声音逐渐沙哑,他拉着李渊衣袖的手紧了紧:“这是陛下在起兵之初立下的诺言,陛下忘记了,臣却一日都不敢忘。” 李渊瞳孔一缩,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李世民笑了笑:“自大唐立国以来,臣在外出生入死打下大唐半壁江山,在内百般隐忍克制,可臣瞧见的是什么?” “是陛下不管不顾享乐奢侈,是朝臣不敢直言浑浑噩噩,是后宫妃子嚣张跋扈鱼肉百姓,是太子齐王步步紧逼层层围堵,陛下,这就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大唐吗?” “臣天策府秦王府文臣武将,他们追随臣讨平天下立有大功,可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追随的是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前隋勋贵的身居高位世代为官,在陛下眼中他们便是可以随意打发的。” “有功不赏无过要罚,这便是陛下心中的公道吗?” 李世民说着又凑近了李渊一点,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染上了雾气,这么多年了,他又何尝不委屈? “臣今日,也不过是取回臣应得的东西罢了。” 李渊浑身紧绷,他的手背骤然一凉,那是……李世民的泪水。 李渊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他的儿子脾性向来倔,有多久没有看过他在自己面前落泪了? 可是,分明在先前李世民在他面前是最最不喜遮掩自己的情绪的,悲切也好欢喜也罢,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有所隐瞒。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刘文静的死之后开始的吧? 也是从那之后,李渊同李世民的见面越来越少,他也渐渐地看不明白李世民心底的想法了。 想着李渊的视线下意识落到了李世民身上的甲胄上,上头还有暗沉的血迹。 是谁的呢? 是大郎和四郎的吗? 李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窦氏给他生的四个孩子,如今便真的只剩下李世民一个人。 李渊恍惚伸手想要如同幼时一般揉揉李世民的脑袋,可是在他刚刚伸手的刹那李世民却是后退了半步,他起身背对李渊:“事已至此,陛下这几日便好好歇息吧。” 李渊垂眸:“近日以来,是我几乎有了曾母误听曾参杀人而逃跑的疑惑。” 再惺惺作态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从前确确实实是想过杀了李世民的,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毫不意外。 李渊的眸子暗了暗,现在的他除却在朝中的残党,也只能在李世民手底下讨生活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配合李世民,等事后他也未尝不能在朝中给李世民添些麻烦。 思及此李渊的语气带了些悲痛:“二郎,这么多年,是我糊涂了,是我错怪二郎了。” “太子也好,皇位也罢,二郎想要的,我都会给二郎的。” 李世民头也不转,闻言他只是突然笑了笑:“是吗?” “那么就望陛下接下来好好安生过日子,陛下到底是臣的君父,臣不会亏待陛下的。” 话落,李世民脚步不停便走出了临湖殿。 东宫,显德殿。 杜怀信瞧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皱了皱眉,一旁的尉迟敬德见状低声道:“如今有陛下的敕令,这控制东宫各处倒不是件难事,只是……” “敬德,要我说不如将这帮子余党直接判处从罪收没家产,这东宫上下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罗士信的声音骤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只是毕竟秦王府憋屈了这么几年,他们又是提着脑袋来替李世民做事的,事成了怎么可能不想要些优待和奖赏呢? 更何况罗士信的这个提议算不得什么,在这等斗争当中宽恕了落败一方的党羽才是偶然。 杜怀信同尉迟敬德无奈地对视一眼,他转身看向罗士信:“万万不可将事态扩大。” 尉迟敬德点点头:“太子齐王已死,若是再牵连他们的旧党部属,只怕朝局都会动荡,这不是大王想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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