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魏徵,在我面前都要如此做派了吗?” 李世民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起身走近魏徵:“你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的,分明是笃定了我不会杀你,相反我还会以礼待你。” 魏徵勾了勾唇角:“罪臣又如何敢揣测殿下的想法?” 李世民哼笑一声:“你倒是痛快求死,你以为你撺掇先太子这事,我便会当作无事发生吗?” “我就是要把你放到我身边,以你做筏子,让太子齐王旧人好好看看我的宽广胸襟。” 魏徵愣了愣,他突然低低笑着喃喃道:“殿下是想要利用罪臣做好自己的名声吗?罪臣能保命已是万幸,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李世民爽朗一笑:“魏徵啊魏徵,你可真是狡诈。” “不过你往后的日子也别想过得轻松了,我将你放在我身边可不是让你白白混日子的。” “你少孤贫,不事生业,但学问才能皆是不错,且脾性直敢于直谏,就跟我一般,我喜欢。” “不过,因着你的出身,于政治一道上你倒像个孤臣,也压不住这手底下的各个身份高的刺头官员,便也不好将你安排入尚书省做长官,我想于你而言最合适的位置,就是在一旁辅佐君王尽忠直谏吧。” “魏徵,我想我们会成为君明臣直的典范的,我会带着你名留青史的,魏徵,你可愿同我一起?” 魏徵盯了李世民好半晌,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觉得鼻尖有点酸涩,他慌忙地垂眸躬下了身子低声道:“罪臣性子倔强,若是有朝一日触怒殿下……” 李世民不在意地摆摆手:“今日我放过了你,便不会再杀你,忠言逆耳,我又何尝不知晓?” “面对陛下,我因为忠言反倒是受了陛下的打压让陛下不喜,我知晓这样的感受,所以我不会对你们苛求过多的。” “不过如今东宫的位置倒也剩不了多少了,魏玄成,你觉得太子詹事主簿的位置如何?” “虽然品阶不高,却是可以时时同我见面的。” 魏徵心绪复杂,他嗓音沙哑:“有着罪臣在身边,只怕是原本惴惴不安的先太子齐王旧人也能安心下来,而又因着品阶不高,原先跟着殿下的旧人却也不会不满,殿下果真是好计策。” 在一旁瞧了全程的杜如晦轻“啧”了一声,他凑近房玄龄轻声道:“这魏玄成还真是嘴硬,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同小主公犟着。” 房玄龄好笑地摇头:“可是你听那魏玄成尾音微颤,若是当殿落泪,这损的是魏玄成的面子啊。” 杜如晦颇为感叹道:“小主公真是厉害啊,只是他想要拉拢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能逃脱的。” 房玄龄勾唇打趣:“你当年不也是如此?我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在二郎跟前却全然是换了一副模样。” 杜如晦有些羞恼:“莫要再提当年之事了。” 房玄龄倒也没有接着说反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垂着脑袋的魏徵身上。 就听魏徵继续道:“不过,殿下能赦免罪臣死罪又给了罪臣一官半职,罪臣感激不尽。” 李世民闻言严肃道:“那你可愿意?” “君明臣直,忠言直谏,你可能做到?” 魏徵低哑着嗓子:“臣魏徵……领命。” — 益州,窦府。 窦奉节苦着一张脸看向眼前的窦轨,他小心翼翼道:“阿耶,郭行方跑了。” 窦轨狠狠一拍桌面咬牙道:“如此良机,这韦云起是韦家人,韦家人向来便是同先太子纠缠不清的,这自从被陛下派来我这益州道行台做尚书令,可没少明里暗里打压我,好不容易趁着二郎上位的机会杀了此人,却不想倒是让他身边的郭行方这条狗给逃跑了。” “若是你递消息的速度再快些,这郭行方也不会提前得知长安的消息,也就跑不了了。” 窦奉节咽了口口水:“阿耶,你虽然是殿下的舅舅也是殿下的亲信,但是这诬告韦云起将人杀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殿下已经下了令,宽恕先太子和齐王旧党,这若是被殿下发现,阿耶便不怕殿下的惩罚吗?” 窦轨冷笑一声:“我怕什么?这韦家人平日里是鱼肉百姓惯了,那韦云起的弟弟和同宗亲属仗着先太子的名头无恶不作,也没见那韦云起有丝毫阻拦,我管是不是真的同先太子有联系,你瞧瞧这韦云起死后,百姓可都是拍手称快的。” “更何况如今情势混乱,二郎忙着接手朝政一时挪不开手,只怕是过不了多久二郎的命令就要下来了,我还不得趁此机会杀了我的仇人。” 窦奉节叹了口气:“可是阿耶,这郭行方是往长安跑的啊。” 窦轨挑眉:“我当然知晓了,二郎名声在外,既然他已做出承诺,恐怕这郭行方也是看得明白,我不过是拿鸡毛当令箭,如今对他这个先太子余孽来讲,这二郎坐镇的长安反倒是最安全的。” “不过你也别担心,二郎心善却也不蠢,这韦云起都死了且他死得也不算冤枉。” “正值敏感之际,原先二郎的旧人本就对二郎放过先太子齐王一党有所微词,这个时候二郎是不会重罚我的。” 说着窦轨愈发遗憾:“不过恐怕要不了多久二郎就要明确下令严惩密告缴获先太子齐王余党的做法了,可惜啊,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让这郭行方跑了。” 窦轨感叹了几句话锋一转:“这突厥是愈发猖狂了,二郎昨日才传了密信给我,准备好粮草只怕是随时要同突厥开战。” 窦奉节一惊:“怎会如此,殿下才刚刚上位便遇到这种情况,只怕是会让有心人做筏子。” 窦轨严肃道:“也不一定会打起来,只是要做好这个准备罢了。” 说着窦轨遥遥望向长安的方向低声喃喃:“不过,我相信二郎。” “先前五陇阪之战,二郎便是力排众议站了出来退敌突厥,这一回也会是如此的。” 窦奉节愣了愣:“可是殿下已经是太子了,要不多久便会成为皇帝,要是亲自出面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窦轨笑了笑虚点了下窦奉节的额头:“自从二郎平定刘黑闼之后,这突厥年年入侵是谁领兵正面对敌的?” 窦奉节脱口而出:“自然是殿下。” 窦轨点点头:“所以如今突厥又来了,自然还是二郎亲自出马,年年如此,与身份无关,这不过就是二郎自己愿意担上的责任而已。” 窦轨无奈地挥手:“行了,赶紧去准备吧,到时候可千万不能拖二郎后腿。” 如今是李世民上位,突厥就不要再妄想着同武德年间一样了,随意侵入内塞劫掠百姓,做梦! 自今年往后,他便瞧瞧这突厥还能不能踏入他大唐疆域一步! 思及此窦轨哼笑一声,心情大好。
第107章 贞观 甘露殿。 李渊外衫松散, 他随意地盘腿坐于地上,怀中抱着一柄精致的琵琶,他垂着脑袋, 手指在弦上拨动着, 嘴中轻轻哼着, 一区悠扬婉转的《塞上曲》便这么在殿中回荡。 他的身侧陪坐这裴寂与陈叔达, 瞧着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李道宗甫一入殿,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李渊手中动作一顿,他抬眸看向表情淡淡的李道宗,一手拿过搁在他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任城王来了啊, 可真是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堂叔了。” 这话里的语气带了些讥讽, 可要细细分辨,这讥讽却是冲着他自己去的。 李道宗走上前行过礼后替李渊又斟了杯酒, 他一边扫了眼一语不发的裴寂和陈叔达一边笑着对李渊道:“陛下到底还是陛下,如今臣回长安自然是要来看一看陛下的。” 李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转头看向裴寂:“玄真啊玄真啊,你说说多可笑, 这才没几日的功夫,这宗室的人便都倒戈了, 朕自问对你们可是没有半分的亏待。” 李道宗勾了勾唇:“陛下想要的难道不是毫无能力的宗室吗?” “李道玄、李孝恭甚至是李神通, 这些人不都是被陛下敲打过的吗?陛下如今倒也不必在臣面前喊冤了。” 裴寂沉默了片刻, 他终究是笑着看向李道宗:“不知任城王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李道宗语气淡淡:“太子重情到底还是念着陛下的,就是这段时日掌管国事忙于政务抽不出空闲,所以臣此次前来便是来替殿下尽孝的。” 陈叔达闻言捻了捻胡须,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直接了当地开口:“明人不说暗话, 此处又没外人,任城王有话直说便好。” 李渊讥讽一笑:“陈子聪,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个看上去油滑的老狐狸居然也早早倒向了太子。” “你同萧瑀以为攀上太子便能有好前程吗?” “你们二人不论是是从履历还是从名义上都是朕的旧臣,同那出身天策府的宇文士及可不一样。” “太子若是想要掌控朝廷,你们以为自己还能坐稳宰辅的位置吗?” 陈叔达却是没有半分被讽刺的羞恼,他只是躬了躬身子垂眸轻声道:“臣惶恐,不过臣年岁也大了也没有心气去争去抢了,一切便都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陛下不必为臣忧心。” 李道宗将酒杯朝李渊的方向推了推:“殿下最是赏罚分明,萧公和陈公若是无错,殿下自然不会如何。” 说着李道宗话锋一转:“臣此次前来是想着劝一劝陛下的。” “殿下抽不出时间也不愿事情闹得难看,便也一直没有来催促过陛下。” “只是由臣来看,陛下如今不过是顶着一个皇帝的虚名,为天下计也好,为陛下自己计也罢,陛下还是需要早下决心了。” 李渊的眸子暗了暗,他自然是听懂了李道宗的潜台词,他这些日子以来醉生梦死纵情欢愉,却偏偏半点不提自己要退位的事情,多少还是因为他潜藏在心底的不甘心的。 只是他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世民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日日忙着政务,自从六月四日后他便再也没有来看过他这个陛下,只是好吃好喝供着,除此之外就是恍若是完全忘了这偌大的皇宫还有个他这个陛下一般。 李渊拿过酒杯盯着里头醇香的美酒,沉默了半晌他终是服了软:“这太子估摸早早便定好了登基的日子,又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呢?是要如汉高祖旧例,退位为太上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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