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面上的冷淡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大惊失色一把握住长孙嘉卉的胳膊。 “你这是做什么,冬日天冷你又怀有身孕,快起来。” 长孙嘉卉顺势起身,但是她再度抬眸同李世民对上目光是却是泪眼迷蒙,声音也带了些许的哽咽。 “陛下,还望饶妾之兄长一命。” 李世民一愣,长孙安业心头一跳。 可长孙嘉卉才不管这两人的反应,她言辞恳切继续道:“是,安业所为确实罪该万死,但天下人人皆知早年长孙安业欺辱妾与阿兄,如今若是将其置裕极刑……只怕全天下都要议论是妾挟宠报复,拖累圣朝名声,陛下,这不值当。” 话落,长孙嘉卉泪流满面。 李世民深吸口气,几乎是在长孙嘉卉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长孙嘉卉这看似良善仁义话语背后的潜台词。 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周围,果然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长孙安业身上。 从他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都是满满的对长孙安业的惊诧和对长孙嘉卉的敬佩。 蠢了一辈子的长孙安业难得头脑清楚了一回,他听着长孙嘉卉的话只觉得浑身冰凉,险些便要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只恨不得当场就昏死过去。 长孙安业面色煞白,他绝望地抬眸看向他左前侧的长孙嘉卉。 长孙嘉卉泪眼婆娑,瞧着是叫人万分动容。 可是长孙安业却偏偏自她的眸底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漠与无情。 长孙嘉卉落着泪,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第131章 天真 李世民掩饰得很好, 在场之人除了长孙嘉卉几乎没有人意识到李世民心思的转变。 他心疼地拢紧长孙嘉卉身上的外袍,意味不明地扫了长孙安业一眼:“朕还以为你这几年安分了,皇后大度心善, 没有同你计较你大业时做下的糊涂事。” “右监门将军, 没想到你还是不满足, 今日居然跟着李孝常和刘德裕一道谋逆, 真是愚不可及。” 说着李世民轻嗤一声:“心有不满大可以冲着朕来,何苦为难皇后?” 配合着李世民的真切的讥讽,长孙嘉卉低声啜泣着,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楚楚动人让人心生保护欲, 现场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长孙嘉卉看向长孙安业的眼眸里头是满满的不敢置信和痛心疾首:“我原以为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 “虽然先前是有龃龉,但是自从我嫁给陛下后我与阿兄与长孙家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我还以为安业你是真的变了,原是我一厢情愿……” 话落长孙嘉卉对上李世民的目光:“陛下, 今日之事都是妾之责,是妾没有管束好长孙家。” 说着长孙嘉卉作势要弯腰, 李世民手下的动作紧了紧,这才叫长孙嘉卉安安稳稳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李世民低声道, 语气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心疼。 这么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 不仅是叫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更是叫长孙安业和刘德裕二人心头一沉。 长孙嘉卉这个女子的身份实在是占了大便宜,瞧着就是柔柔弱弱叫人怜惜,而如今长孙嘉卉又主动翻出了昔年旧账,到头来又有谁还有心思琢磨为什么同李渊向来关系亲密的李孝常会莫名其妙谋反。 皇后一家的“丑闻”, 多么刺激。 昔日被赶出家门的小娘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国母。 嚣张跋扈的兄长更是要在她面前战战兢兢地跪着, 这种地位反转的舒爽感哪能不叫人跟着共情呢? 也或许是长孙嘉卉将氛围给渲染得太好了,当即就有一个领头的士卒忍不住开口了:“谋逆实乃大罪,皇后不必如此替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求情。” 李世民眉心微蹙:“朕……” 长孙嘉卉哽咽难言,她就这么直直地凝视着李世民:“陛下,安业有错,妾亦有错。” 李世民长叹口气:“你分明知晓朕从来是不愿见你如此的。” 话落李世民看向长孙安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有皇后替你求情,便改为流放吧。” 长孙安业心如死灰。 长孙嘉卉如何会是现在这么个“娇弱”的形象? 大家都疯了不成吗?! 六月四日之事可还没多久啊! 一个武德年间游走在后宫拉拢了泰半后宫众妃宫女内侍的女人,一个能在李渊和李世民之间做调和的女人,一个能跟着李世民上玄武门的女人,一个李世民杀政敌她就跟着递刀的女人…… 这样的一个人碰上了这样的事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是哭求李世民?! 刘德裕瞧着身子不断颤抖着的长孙安业,他闭了闭眸子。 他们隐瞒的最深的秘密…… 他们背后实际的主谋——李渊,这桩事情恐怕李世民早就知悉了吧? 将所有的锅都扣到李孝常头上还是不太保险,毕竟李孝常和李渊的关系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若是被有心之人从中大做文章……这不是李世民想要看到的。 所以还不等李世民出手,长孙嘉卉就先一步将这桩或许是上皇“谋逆”的大事给直接按死在了长孙家的内部矛盾上。 这件事情一定得快速解决,也一定不能扯出李渊。 长孙嘉卉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在场之人这么多,想必事情很快便会传播开了。 到那个时候只怕全长安关注的焦点就是长孙安业这个外戚实在是蠢笨非常又品性暴虐,上赶着造反寻死实在叫人唾弃,甚至某种意义上长孙嘉卉还成功将长孙安业与长孙家给切割了开来。 同时还能隐晦地叫心底尚且在李渊和李世民之间摇摆不定的官员看明白了,李世民并不会计较这么许多的,皇后都出面将长孙安业给推了出来,都已经明确了此案的性质,不用担心了。 只怕朝中本就剩得不多的李渊残党经此一事后更是留不了几个了。 既帮了李世民又保下了长孙家的名誉,确实是高明,也不愧是同李世民是一路人。 想要压下一件事需要就是提供另外一件足够吸引人的大事。 而自古以来最能挑动人心的除了暴力就是男女之间那一点事情了。 不论是长孙安业的谋逆还是李世民今日对长孙嘉卉毫不掩饰的偏袒,死罪都能因为哭一哭求一求情而免…… 于此道上,长孙嘉卉做得相当出色。 刘德裕表情复杂,他抬眸看向最前方的那两人。 长孙嘉卉虽然哭着但是眉眼冷静,李世民扶着长孙嘉卉,另外一只手轻轻虚空点着,那是他做决断思考时最常见的神情,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将事情的影响压到最小了吗? 愤怒失望不满……他们二人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去由着自己的心情发泄。 将所有的罪全部归于他们几个“主谋”吗?又将事情的焦点聚于长孙一家吗? 他们是大唐站得最高的两个人,所以不管李世民心中对李渊作何感想,长孙嘉卉如何对长孙安业不满,但明面上他们依旧不慌不忙,好不容易迎来了今日的局面,他们又怎么可能去轻易破坏呢? 顺着心意大开杀戒甚至是大肆清洗从此后顾无忧,连杨坚这个欺负孤儿寡母上位的帝王都能说一不二,照李世民的威望和手段他又如何做不到? 但这样一来损耗的是整个朝廷的风气,打击的是李世民幸幸苦苦叫朝臣叫百姓好不容易试着再度信任王道,再度信任会有一个安稳的未来的根基,此头一开便很难停下来了。 所以他不愿。 李世民从来所求的是汉时的安稳长久而不是南北对峙的混乱。 厮杀数百年之久,所谓礼仪所谓道义……这些东西真的还有用吗?这些东西真的还有人信吗? 怎么就非得是一统了呢? 皇帝又有什么神秘的,兵强马壮不就是天子吗? 怎么就非得叫李家一家长久了,隋看似繁荣一统,可不过三十多年,转瞬即逝,“盛”极而崩。 只靠武力统一这在几百年大乱之间实在是太常见了,厮杀背叛血腥似乎是刻在他们这几代人的骨血里头,可要长治久安只靠武力便够吗? 文化混乱,南北之间的隔阂已然是太深了。 所以李世民才着急万分,不论是重铸儒家还是修著前朝国史。 已经过了太久了,曾经的旧人也已经太老了,会不会再晚一步,这些珍贵的史料便都会散失了? 四百年了……真的还能迎来下一个汉吗? 又有谁能一扫百年积弊重振这文化经济地理一统,又有谁能信誓旦旦保证呢? 谁信啊? 又有谁能做出承诺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天真了些。 思及此刘德裕忽然自嘲一笑。 但李世民偏偏信啊。 但李世民偏偏愿意以自己的一生来践行这个承诺啊。 这种在他眼里“愚蠢至极”的想法,李世民居然真的愿意去做…… 某种意义上而言“仁义”是一种了不起的力量,它能尽最大可能庇佑到所有人。 克制也远比随心所欲更加动人。 求名求利求权,世间纷纷扰扰,世人所求大多如此。 他看到了李世民野心勃勃渴求功名利禄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李世民心中那“幼稚万分”又信念坚定的那一面。 亏得他跟着李世民这么多年…… 刘德裕深吸口气,忽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却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同李世民不是一路人。 长安,李靖府邸。 李道玄忧心忡忡地时不时朝外看着,李靖说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杜怀信无奈地用手肘碰了碰李道玄的胳膊:“不用担心,二郎既然早就知晓了上皇的打算,不会出事的,最困难的日子我们都挺了过来,更不要说如今二郎大权在握。” 罗士信摸了摸后脑勺,他苦恼地看着摊在李靖身前的一张图纸,上面的图示拥挤在一处,便是字都是歪歪斜斜的,看着像是匆忙之下写成的。 他倒是同李道玄不一样,一点担心都没有反倒是凑近李靖指了指图纸上的一处:“药师是想提高后勤支援在军中的地位?” 说着罗士信皱了皱眉:“可是……至于要给后勤的人也配上弓弩吗?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杜怀信瞧着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李道玄,他侧首:“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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