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我:“……我就不去了,祝你们顺利。” 哈瑟夫一脸失望地点点头:“好吧。”他推着小车欲走,突然又转过身来,“教授,您想尝尝我们亲制的豚骨拉面吗?汤底可是这位旁听生同学亲自熬的,可香了!” ……小圆帽熬的? 我有些难以置信。 掀开铁锅沉重的盖子,浓郁醇香的气味乘着热乎乎的白雾氤氲开来。这种标准的稻妻式汤底需要用猪骨火腿辅以适量的葱姜蒜末熬制,对火候和时长的把握尤为重要。 见我半天没拒绝,哈瑟夫拿起一只深口大碗,掀开另一枚铁锅盖,点火,将小麦面条下入其中。 十分钟后,他用漏勺将拉面捞进碗里,浇上浓厚的大骨汤,盖两片叉烧,半颗溏心蛋,最后洒上葱花和海苔碎,制成一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递进我手里。 尽管我没什么食欲,却也不想无故扫了学生们的兴,便抄起筷子,夹了几根面条送进嘴里。 我细细咀嚼了一会儿,渗进浓汤鲜香的面条被煮得筋道滑嫩,口感极佳。我不禁两眼一亮:“好吃诶。” 哈瑟夫松了口气,随即催促道:“安妮塔教授,稻妻拉面的灵魂全都含在那口汤底里,别光顾着吃面,快喝口汤试试。” 我瞥了眼站在人群角落的小圆帽,虽然他依旧端着一副对周遭事物完全不兴趣的神情,目光却时不时地往我身上斜来两下,内里隐含住淡淡的好奇和期待。 我突然有了种骑虎难下的压力感。 说实话,这是一份相当成功的料理作品,只可惜我最近对进食实在提不起兴趣,只能勉强吃下两三口凉拌沙拉。 豚骨拉面香则香矣,但对现在的我而言属实有些齁得慌。 “好,我尝尝看。” 犹豫再三,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结果,刚喝进一口,眩晕感便如巨锤般从我的天灵盖狠狠砸将下来。一股酸意由胃部直冲向嗓子眼,激得我两眼一黑,忙扶住凉亭的立柱干呕起来。 学生们显然被吓坏了,连摔在地上的汤碗都想不起顾及,上前手忙脚乱地扶住我。 “抱歉。”我垂了垂眼,愧疚地说道,“面条很好吃,汤底也很鲜美,只是我最近身体出了点毛病,吃不得含油量太大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我们送您去健康之家看看吧?” 我赶忙摆手:“别,我不要紧,你们赶紧去摆摊吧,别为了我这点小事耽搁计划。” 正俯身拾捡汤碗碎片的小圆帽轻哼一声,稍稍抬了抬斗笠,掀起眼皮看我。 他漫不经心地问:“我猜,你最近的睡眠质量也不是很好吧?” “你怎么知道?” 少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迎上我写满茫然的脸,随即唇角一松,轻声道:“你还是尽早去病院看看吧,怕是有意外之喜。” 小圆帽用行动向我证明:不听少年言,吃亏在眼前。 当天夜里,我对着那碗刚出锅的炖肉呆了两秒,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脂肪块在高温中融化的情景。 半分钟后,似曾相识的呕意卷土重来,我捂住嘴巴,跌跌撞撞地冲向水池。 我胃里早就没剩什么东西了,饶是我低垂着头努力了半天,也什么都吐不出来。最后顺着水池坐倒在瓷砖地上,精疲力竭,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做完晚餐后,艾尔海森便去了兰巴德酒馆提货。 他上个月通过酒馆跟奥摩斯港的行脚商订了批蒙德的蒲公英酒,整整两大箱,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我深吸口气,将掌心紧贴在瓷砖上,借那片尚未被捂热的寒气勉强寻回了几分清醒的意识。 接着,我紧紧扒住水池边沿,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身体。我掬起捧清水洗了把脸,甩甩脑袋,扶住墙面一步一步挪出家门。 幸好,有个因论派教授住在我家不远处。我沿着坂坡向下走了一段,抬手敲开他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他的妻子,见到我时,她愕然了两秒:“贤者大人?您是来找赞塔利的吗?” 我看了眼摆放在玄关的拖鞋,猜测他应该还没回家,于是深吸口气,冷静地说道:“抱歉,事出突然,希望你不要责怪我的唐突。如果可以的话,请问你方便送我去一趟健康之家吗?” 女人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且不论此刻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的我看上去有多吓人,更何况我还顶着因论派贤者的名号,她可不确定惹毛了我会不会害得自己的丈夫在院里被穿小鞋。 被送进健康之家后,热情的医师引着我往返了三四个房间,花了整整一个钟头给我做了套全身检查。 最后负责把检查报告送进我手里的,是刚巧来病院神经科取一手研究资料的提纳里。 他往我身边一坐,把报告反向压在自己的膝头,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我被他一反往常的模样吓得不轻:“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提纳里垂头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我吐出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我还剩几个月?” 提纳里语气沉重地答道:“两个月。” 我:“……” 提纳里:“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我:“……” 我:“???” 提纳里把报告翻个面,用手指指住诸多检查结果中被标红加粗的那一项。 我定睛一看,发现他并没有跟我开玩笑,我肚子里竟真的实实在在地躺了个小生命。 提纳里缓慢地眨了下眼,斟酌良久,问:“这孩子是……” 我好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提纳里险些又要用一句话把我敲晕过去。 我苦笑道:“当然是我和艾尔海森的孩子啊。” 提纳里:“那就好。” 提纳里:“……???” 我见提纳里被惊得目瞪口呆耳朵直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我跟艾尔海森谁都没把结婚的事对外说过。 我抬手,把提纳里毛茸茸的耳朵给揉松软了,方才开口解释道:“放心吧,我跟艾尔海森是合法夫妻,不是未婚先孕。” 提纳里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生气地蹙起眉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叹口气:“大家都是认识这么久的朋友了,要是突然告诉你们我跟艾尔海森结婚了……怎么说呢,想想就觉着羞耻,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提纳里一向了解我的性子,凭三言两语亦能断定我的话语不曾作伪,便摇摇头,无奈地说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四下环视一圈:“不对,艾尔海森人呢,怎么没见到他?” “啊,他估计在家吧。” 提纳里震惊:“你自己来的?” “不是,我拜托同事的妻子把我送来的。” “……” 提纳里沉默良久,忽然站直身体,好容易抚平的眉头复又不受控似的蹙紧了回去。 “太过分了。”提纳里说,“我原以为他只是对待外人时性子会淡漠一些,这本无伤大雅,却没想他对你也是这般薄情寡义,真是不像话。” 我愣了愣,张张口正欲解释,却被提纳里认真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 于是,我也跟着把头一点,沉痛道:“是啊,太不像话了。” “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提纳里长长地叹口气:“是时候和艾尔海森好好谈谈了。” 结果可想而知。 艾尔海森还没从我被提纳里搀扶进家门的场景中回过神,又被提纳里一句“我们来谈谈吧”给堵得一脸懵。 我跟艾尔海森一人坐在长沙发的一端,提纳里坐在小沙发里,略微弯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像模像样地换上了赛诺审判犯人时所用的神态与语气。 提纳里先对我打了声招呼:“抱歉,安妮塔,接下来我对艾尔海森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尖锐。你要是介意,可以先回房间休息。” “没关系。”我垂着眼,憋着笑,小小声地说道,“你请继续,不用在意我。” 提纳里轻点下头,接着板起面孔看向艾尔海森。 “虽然我没有当过丈夫,更没有当过父亲,但我至少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金钱名誉这类身外之物,而是深藏在心底的那份自制力与责任感。” 艾尔海森没接话,只静静地听着,似乎也在对提纳里接下来正要说的话语感到好奇。 提纳里顿了顿,继续道:“男女双方一旦结成婚姻关系,就必须各自承担应有的义务。感情虽然是婚姻的基础,却构不成婚姻应有之重。我想,这些话本不该由生论派出身的我来对你说。” 艾尔海森点头,仿佛在表示认可。 提纳里:“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当初看到你们二人互表心意,我打从心底为你们高兴。然而,艾尔海森,若是你交给我们的是一份差强人意的答卷,赛诺和卡维暂且不提,至少我是绝对不可能原谅你的。” 艾尔海森抿了抿唇,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蹙起眉:“我不理解,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 我双手掩面,竭力忍了半晌,却还是破了功。 我脊背一弯,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笑得好大声。 我这一笑,提纳里也懵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们了。” 我先对提纳里说:“身体不舒服的事,我从来没对艾尔海森提起过,所以也不能怪他。” 顿了顿,我又将目光转向艾尔海森。 我歪着脑袋,斟酌片刻,最后简洁明了地吐出四个字。 “我怀孕了。” 提纳里随即将手里拿着的检查报告递了出去。 艾尔海森迟疑了半秒,抬手将其接下。 他的目光逐字逐行地在报告上缓缓碾过去,仿佛正在阅读一段生涩难懂的古文字经书。 他久久地注视着那行标红加粗的句子,脸上的神情逐渐由淡然蜕变成惊愕。 艾尔海森沉默了半晌,向提纳里征询道:“抱歉,请问可以暂且回避一下吗,我想和安妮塔单独谈谈。” 见如此,提纳里自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出于鼓励与劝慰,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起身告辞。 提纳里走后,偌大的客厅陷入尴尬且沉默的氛围中。 艾尔海森又将报告慎重地读了两遍,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神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懊恼,总之,半点愉悦的神态也无。 艾尔海森的反应不禁令我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我忍住委屈的情绪,强装镇定,用明快的声线说一句:“你要是不乐意,明天我们就去办离婚,孩子我可以自己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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