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胄士族之婚,岂能自己做主? 苏弈说着,自嘲中也有几分对裴弗舟的同病相怜,“裴弗舟,你就继续欺负我吧。哪日你在沟里翻了船,别怪我笑话你。” 裴弗舟冷峻英气的脸庞浮起微微的一笑,高马之上迎着落日的光,当真是一位倨傲的洛阳贵公子的俊秀模样。 他只装模作样地恭敬起来,答道:“你可是世子,臣怎么敢呢?” . 到了赏秋宴那日,苏弈生怕江妩不去,特意请了一辆宽敞舒适的车辇到沈府接人。 可自己因着被国公夫妇强行留下应客,只好委托裴弗舟帮个忙。 裴弗舟碍着前几日父亲的提醒,本没想赴宴。 临走前,对着裴肃竖起的眉毛胡乱扯了个谎,“此宴乃国公夫人所办,无关政事。去一趟也算是结识些文臣士子,听听他们的清谈,以长见识。” 裴肃轻嗤一声,“哼。你什么时候对清谈感兴趣了?” 裴弗舟无奈,见父亲没阻拦,撩起衣摆胯上了马,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若是听到什么,回来禀命父亲。” 裴肃在廊下翻了一页书,懒得揭穿自己的儿子,见他要走时,扬声丢过来一句,“若是见了太常寺卿,替我给你未来丈人问个好。” 裴弗舟最不爱听这个,没应声,只一夹马腹离去。 到了沈府。 苏弈的车辇和僮仆率先到了,正在车下和沈居学推让。 僮仆正发愁,见裴弗舟来了,赶紧道:“将军,您总算来了,快劝劝沈博士。眼看就要耽误赴宴啦。” 裴弗舟一勒马,翻身而下,颔首道:“沈博士无须谦让。世子特让我来送您和家眷赴宴,他如此美意,再推辞出去,岂不又要一番解释。” “这、这怎么行?”沈博士喃喃着转身折回府邸,要去牵马,语无伦次道,“沈某与吾儿骑马便可,还是让女人家坐就行了。” 裴弗舟不擅长来回虚应,点点头,只在原地等。 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后面的江妩。 他略扫了一眼,微微一怔。 和一旁妆容周全的卢氏和沈蕙相比,江妩竟是极简练的打扮。 她穿了一身纱青色的襦裙,上头压着丹色的衫子,松绿的披帛缠绕在柔软的臂弯,不算华贵夺目,可有一种,红蕖袅袅秋烟里的味道。 大抵是她被迫喝了两日的补药的缘故,白皙的脸颊泛着光润十足的气色,只略施粉黛,乌眉垂眸之下,红唇柔波似的一弯,可惜有点耷拉。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见到苏弈,而是见到了他的缘故,她捏着帕子,好像一脸不大情愿似的。 裴弗舟嘴角略略一哂,朝她走了过去。 第15章 第 15 章 ◎突如其来的男性气息,陌生而又灼热。◎ “江姑娘。” 裴弗舟直直地朝江妩走过去,秋光灼灼,落在他脸上,难得有几分和煦愉悦的神情。 “你,”他微微一笑,语气在旁人听来很是关切,“这么快就好了?” 江妩瞧着他那看似惊讶忧虑的表情,杏眸暗暗一瞪。 心中暗自骂了一通,转而心无芥蒂地牵唇虚笑,客套道:“有裴将军请的御医,怕是想不好都难。” 转而想起那许太医当时的说辞。 “江娘子既然说无大碍,那便不是大事。几服药下去应该就好了。若还有什么情况,恐怕另有病情,请务必托人转告在下,在下一定带着最好的针工来瞧。” 表姑母松了口气,劝她,“梁国公府如今背靠太子,驳了人家面子,你表姑父也不好立足。若你真是怯人,同我与国公夫人过个面,便去后头歇着。” 她一想到要去梁国公府就头大。 贵仕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真拂了好意躲着,哪日谁提起来一句倒有些显眼。 何况和亲人选更不是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就行,德容言行皆要能上台面。 她当时之所以入了国公夫人的眼,没有别的原因,的确是自己太过招摇,巴不得把自己的好摆在台面上给人瞧。 所以这一次,若她只不过是平平无奇投奔来的表姑娘,哪里有人会注意? 江妩已经盘算好,打算铤而走险一次。 只是.... 那是什么御医?说得话只怕尽数是裴弗舟授意的。 大抵,他又以为自己此举是为了吸引苏弈的注意,故意装病引苏弈牵挂,才搞出这么一出事。 江妩抬起眼,盯着那张斯文微笑的俊朗皮囊,很想将她这两日被盯着喝下的补药全都灌进他的嘴里,看他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裴弗舟垂眸瞥她一眼,见她神情忿忿又古怪,不禁眉宇轻皱,退了半步。 不知道她这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其实他还有些话,可四下人多,不好说与她听。 于是转而对僮仆吩咐,“既然沈博士执意骑马,便请沈夫人她们先上车吧。” 说着,立在车旁,差人搬来了马凳,有相请之意。 卢氏母女受宠若惊,裴弗舟是何人?算半个天家贵戚了。今日屈尊来请她们上车辇,这是先前不敢想的。 接二连三地尽了礼数,于是登上马凳,在裴弗舟的看护下,带着贴身女使钻进了车舆。 江妩排在最后一个,临了自己,有些迟疑起来。 本以为裴弗舟会对她视若无睹,可他不仅没打算走,反而门神似的慢慢抱了臂。 没了人,他也不装了,卸下斯文恭谦的表皮,一轻嗤,“江姑娘不上车,是要走着去吗?” 江妩撇撇嘴,针扎似的犯怵,只好顶着那一道压迫的视线走到他身前,双手扶上车沿时。 “我还以为你能忍上半个月的药味呢。” 裴弗舟忽然漫不经心地一哂,而后轻轻从后面绕臂,佯装围护她登车,一阵冷松的味道顿时从她身后蔓了过来,气声遥遥扑到露出的后颈,泛起细细的战栗。 “苏弈是世子。”他俯身在她耳边,停了停,轻嘲似地告诫了一句,“不想做妾的话,就少走那些歪门心思。耽误我功夫,麻烦。” 这揶揄的语调,小刀子似地在耳边划过。 江妩微微启唇,听得目瞪口呆,怔怔地转过杏眸,可他什么意思,想让她“走正路”? 她当即不可理喻地瞪了他一记,做出一副‘你这次算错了’的神情。 下巴朝他轻抬,冲裴弗舟盈盈浅笑,淡然中隐隐有一层轻傲,柔声软语地客气道:“放心。就算全天下的郎君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对世子有什么兴趣。” 说着,她伸出软鞋轻轻踢开了马凳,直接提裙一脚直接勾在车沿上,打算直接攀上去,发力前,不忘回头柔柔一笑,补充道,“哦,对了...” “也包括你。” “......” 裴弗舟听完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忽而一抹柔影从眼前离去,他忍不住难以理喻地一嗤,低喃了声,“矫揉造作。” 江妩听见了,不再理睬他,抱着给自己争口气的念头,只继续把住车辕,双臂一用力。 下半身便腾空起来,她摇摇欲坠地踩了上去。 在舒州自在散漫惯了,下河摸鱼,上树抓猫,对江妩来说不难。 可偏偏今日穿得软履是新的,鞋底还欠打磨,光滑的木辕像是涂了松油,吃不上她的力。 底心晃了晃,身形一个不稳,竟失重般向后倒去。 江妩眼前天旋地转,惊得低呼一声,紧紧闭了眼,心念要倒霉。 不想,后腰却稳稳落入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 一把将她的身子托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须臾之间,她清楚地感到一道绝对不属于女子的热度,慢慢透过了衫子传递到腰间。 只隔着不厚的衣料,女子的后身紧紧压在那只微微粗粝的掌心,而那指间持似是因常年握横刀生成的薄茧,几乎剐蹭着后腰那一处娇柔敏感的皮肤。 身后,突如其来的男性气息,陌生而又灼热,激得她浑身一颤,心头跳乱了几分。 就在她悬着身子,呆呆地怔了片刻时,忽而那手腕只轻轻撑了一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一下子推扶了进去。 江妩顺势借着力上了车。 她不敢多想,更不敢回头去看,只落荒而逃似地钻入车里。 一进去,她赶紧找个角落坐下。 外头迟迟没人说话,半晌,只觉车辇一动,总算缓缓向前而行。 车帘浮动的影下,清风拂了进来,吹得她脸颊微烫。 . 国公府家大业大,赏秋宴办得也很气派。 到了府邸旁门的时候,已是车马相接。 进了府,拜会国公夫人的女眷已有不少,江妩她们不过五品家眷,只能先等。 卢氏招了二女过去,低声道,“梁国公府三子二女,世子苏弈和幺女苏蓉才是国公夫人所出。其他几位皆是妾侍之子,遇上千万不要叫错了。” 江妩漫不经心地听着,见昔日大宅依旧是雕梁画栋,桃李周汀。 回廊辗转处,一步一景,秋棠盛放。 可惜,她却没有了昔日的激动和新鲜,反而觉出困烦和拘束。 她正恍惚着,忽然屋里的婆子唱了声,“国子学博士夫人,沈娘子,江娘子拜会。” 帘子徐徐移开,一阵沉重熟悉的檀香味道拂了过来。 江妩下意识地浑身绷紧,暗暗握了握手。终于,深呼一口气,垂眸踏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桃李周ting:应该是庭院的庭。意思是院子四周种有桃树李树。 和 \"前辟四窗,垣墙周ting,以当南日。\"中“垣墙周ting”里的“周ting”是一个意思。不知道为啥会被屏蔽,只能用别字“汀”来代替“庭”,别被我误导了。 第16章 第 16 章 ◎“惊动裴将军亲自寻人的姑娘,是你?”◎ 勋爵大,宅大,规矩便多。 即便是客,也要按程序见人。 先等婆子唱了名罢,再一层一层的,从院里的女使跟到屋里伺候的女使,一路引着走进去。 大户人家的讲究便全在这些繁琐复杂之处。 先前的江妩,对这一切感到气派。 她当时从简到繁,因为带着心气儿,所以对于各种规矩习惯得水到渠成。 倒好,正讨了国公夫人的巧儿。 因为她正需要收一个有“志向”,有“心思”,有些胆量的坚强姑娘。 志向,可循循引诱;心思,说明此女精明细心;而胆量么,若是临行前闹着自尽出乱子,还如何去和亲? 彼时江妩顶着这张脸,就这么撞了上去,处处得了人家心意,国公夫人自然是“满意”的。 . 女使引着她们一行人往里间走。 江妩垂着脸,跟在最后面,足下的视线里,从光洁的木板转成那张熟悉的波斯对鹦鹉的织纹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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