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不足三月。” “什么?” 卢氏不禁大惊,这也就意味着金坠儿在江妩来了之后,被拨出了复鸣的院子,二人才有的事。 她尴尬地看了看江妩,想从她脸上找到些情绪。 然而江妩却是眸色淡淡的,一副很早就知道,只是替这几个人瞒着罢了。 卢氏倏地心中一顿。 这一来传出去是丑事,二来耽误了沈复鸣以后娶妻的选择,三来么......若是旁人知道沈蕙有这么个荒唐的兄长,还如何好端端地高嫁? 这时候卢氏才觉得后悔。 沈复鸣是她的儿子,是她未来的盼头和指望。从前便纵容些,对于他和金坠儿平时的那些样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想着,日后把金坠儿收进沈复鸣房里,也算是她的自己人。 可谁知,这二人年轻气盛,竟然提前闹出了这种事...... 种种事情混在一起,她不仅心头一怒,扬声道:“你这蹄子。少郎主不知事胡闹,你便纵着他胡闹么!你若非心中有着什么念头,怎么不拦着他,还闹出这般地步!” 金坠儿从前颇得卢氏的信任,如今见卢氏这般,也被吓了一下,知道自己要糟糕,怕是要被赶走,只好连连哭求。 江妩在一旁看在眼里,不由默默吞了口气....... 胡闹的原本就是沈复鸣,他荒唐也不是一两日了,到头来,却全都怪了一个奴婢。 她摇摇头。 见卢氏在气头上,江妩思忖片刻,轻手轻脚地舀了一杯煎茶,碰了碰温度,不热不冷,而后转身递了过去。 她浅笑,柔声道:“表姑母回来还不曾喝茶。秋日干燥,先喝杯茶润一润吧。” 卢氏只摆手,抚着胸口道:“这奴婢好歹我是信过,竟还觉得妥帖,放到你那边,出了这种事。我就不该留!” 江妩微微一笑,轻声提醒,“表姑母不急。表姑父还没回来,这事不如自己人商量商量,看如何是好。” 卢氏一听,江妩这是让她低调处理,趁着还没闹大,不要惹得太多人知道此事为好。 她顿了顿,抬手接下了江妩的茶。 江妩回头看了看金坠儿,劝起了卢氏,“表姑母,她到底是有身子在。地上凉,长跪不起怕是不好。不如先让她起来吧。” 卢氏方才还气急得很,觉得金坠儿要坏了她的安排,眼下被江妩缓缓如溪流的声音一说,倒也平静些许。 那肚子里到底是他们家的种,只好沉沉叹口气,扫了一眼,道:“你起来吧。” 金坠儿擦了擦眼泪,赶紧谢过卢氏和江妩后,才起身。 江妩立即问,“表哥不在吗?” 金坠儿嗫嚅一番,道:“少郎主他......出去了。” 江妩不禁冷笑,这是被她撞见了怕事,所以先赶紧逃走了么 卢氏看了一眼,摇头长叹,“孽障!——沈府庙小,留不住你!” 江妩想了想,却连忙对卢氏说不可。 她低声道:“表姑母别急。此事不能慌。” 卢氏说你不懂,“你表哥还未娶妻,先有通房,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怕是被置喙。” 江妩淡淡一笑,“那就更不能传出去了。您若是将金坠儿赶走,表哥的事情只是暂时掩住了,可万一她......赶走不可,不如就将她留下吧。” 卢氏没有说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送到庄子,若是生了,岂不也是......?” 江妩笑了笑,心平气和道:“表姑母一向宽容温慈,正是要将金坠儿送到咱们庄子,找人好生照顾着她,叫孩子落地。” 卢氏皱眉,“你这是何意。” 江妩道:“金坠儿这孩子到底是表哥的,是男是女虽然不知,可都是表姑母的亲孙。若是将她赶走,孩子生下来,实在是受罪;可孩子没了,也是可惜。眼下还没什么人知道,不如就悄悄将金坠儿送出去,请几个手脚利落的,最严些的婆子去照顾。等日后,表哥娶了亲,事情过去一些了,再说起这事儿......” “只需给金坠儿换个身份。便说她是表姑母好心收留的流户,孤儿寡母,一直在庄子照顾。表哥见她们可怜,无依无靠,便将孩子认了义子。” “这样一来,孩子多少也算认祖归宗,表哥也博了好名声,金坠儿也算是有个归宿。表哥娶了亲,同正头夫人有自己的孩子,这是义子,也不会抢去什么,只慢慢养着便好。” 卢氏听完,久久说不出来话。 她对江妩这番沉着不惊的分析十分震惊。 从前,只觉得江妩真是被她阿耶养废了,天性散漫,有点小聪明罢了,实则对东都不通人情,只喜欢在外头玩闹。 却不想,她竟然这般心思缜密,有条不紊,甚至,处变不惊...... 寻常的娘子若是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就羞红了脸,巴不得赶紧躲嫌,可她倒是十分从容,甚至,还特意将这个事情隐瞒了一阵,没有轻易地说出去,算是考虑到了沈府的名声。 “表姑母,您觉得呢?” 卢氏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这个法子好,点点头道:“你说得十分在理......我实在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了。你是待她们宽仁,只希望这奴婢知你的好,来日回来后,可不要再存什么逾越的心思。” 金坠儿一听,只如临大赦,本以为自己要被赶走,如今却能好好留下来,得到照顾,来日再度带着孩子回府,也算认了宗。 她眼泪直掉,哽咽道:“多谢夫人,奴日后一定尽心侍奉,为夫人马首是瞻......” 卢氏轻轻呵了一声,瞧了一眼,“你还是多谢表姑娘吧!若非她,我是要赶你这蹄子的!” 金坠儿道是,转身又要跪,然而手臂一暖,却是被江妩扶起来了。 “表姑娘.....是奴先前......有所怠慢。”她哽咽一番,默默低下头。 江妩却温柔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不必谢我。其实,我是应该帮你的。” 她嗓音轻柔,似是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金坠儿听了之后怔怔,虽然不太懂,可只觉得此时秋光之下的江妩,衣衫简单,粉黛浅浅,然而比任何那些珠光宝气,风光得意的东都贵女都要美...... 江妩拜别后,往自己房走去。 她笑笑,想,这样也好。算是替上辈子那个不懂事的自己,一个弥补吧。 . 这事情的第二日,金坠儿就立即被送走了,还是趁着夜禁刚一结束,一辆马车就悄悄从沈府后门离去。 抱穗被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得早,一直没休息好。 清晨给江妩梳头的时候,还有点困意,“金坠儿就这么被送走了.....也是难为她了。” “也好。以后这两间屋子,你想去哪间就去哪间。” 抱穗轻轻呸了一声,红着脸道:“我才不去那边呢。平日我也是睡得实些,谁知道他们在那边干了几次龌龊事......” 话落,只觉得多言。 她讪讪道:“姑娘,您这几日出门都不带着我了。您天天在外头和谁一起呢?” 江妩脸色微微一变,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只好敷衍道:“没有谁,一个朋友而已。” “哪有呢。”抱穗撅了噘嘴,“您在东都哪有什么朋友?连我都不知道呢,是什么朋友,这么快就交上了?” 这话让江妩微微一愣。 她起先还对裴弗舟这人十分的怵头和抵触,如今竟然直接脱口而出他们是“朋友”,竟然也不再觉得别扭了...... 被抱穗这么一说,才发觉,他们二人似乎是进展过快。 一时间,能和前世这个讨厌她的人,这么接连见面,还能坐在一张案几上,对酒吃菜。 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只想起裴弗舟说话时,时不时冲她淡淡一笑的样子。 她从前是几乎没看见过裴弗舟笑过的,横眉冷对,十分冷厉,纵然没有表情,可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 可他微微一笑的时候,一切又都变了。像是一脚踩碎在浮冰上,春水便流淌开来。 似乎这个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倨傲和冷淡,相反,他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裴弗舟的这张脸,的确很容易让人想起。 江妩忽然头疼一下,低眉按了按脑袋,轻轻叹气。 抱穗一见,大概是误会了,只揶揄地嘿嘿笑道:“姑娘没事吧。瞧您这样子.....要是有什么好事,可别瞒着我呢。我还帮您打探打探去。” 江妩没说话,心想裴弗舟是不用打听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她还得等着瞧瞧裴弗舟到底要她干什么。 . 就在江妩胡思乱想了数日后。 忽然,外院的女使在唤“姑娘——”,江妩正练字,以为是裴弗舟给她的口信,于是就自己过去。 不想,却是两个妇人打扮的人站在外头,见了她,笑道:“是江姑娘吧。” 江妩愣住,“是。我是。这是......?” 只见她们二人赶紧将身后的小仆换来,各自托上两个木质的锦盒,上头的花纹十分繁琐精美,想来贵重。 那人只道:“这是先前裴二公子托人教我们赶制的衣衫和配饰,说是今日务必赶出来送到姑娘这里的。” 说着递上了一封信,道:“这是裴二公子给您的。” 江妩迟疑地接过来,拆开一看,只见裴弗舟笔峰如其人般利落,横刀竖剑,落满了白麻纸。 然而前几个字,江妩定睛一看,简直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赠予吾友。亲启。】 第36章 第 36 章 ◎“陪我做一场戏。”◎ 这一层‘朋友’的关系算是江妩自己硬要和裴弗舟拉扯上的。 可等裴弗舟真的信了, 这样落在白纸黑字地落在眼中,瞧着真是十万的别扭。 江妩拿着那封信,看得直皱眉撇嘴, 忍不住开始小小的挑剔和嘀咕。 写‘友’不就可以了,非要写什么‘吾友’......简直看得发麻。 朋友就别朋友, 别加上我的你的不就好了? 江妩受不了地摇摇头,赶紧将视线往下扫去。 裴弗舟喜欢用短句, 信中用语也像他本人一样,简明扼要, 没那么多客套和虚的。 几列看下来,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给她下了一道“指示”。 大概意思就是,要她穿戴好这衫子和配饰, 于明日上午在长夏门那头的道德坊见。 除此之外, 并无它言。 江妩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也没什么其他隐秘角落还写了密语之类的东西, 是她想多了。 然而话语越简单越短小,这里头猫腻越大。 江妩只觉得事情别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那两位妇人将锦盒调转过来, 扭开小银锁, 似是要请她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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