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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曾无数次地想，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就那么一次就好了，就那么一次—— 他绝不会转身。 就因为这次转身，他看见了宋清漪的脸，然后就在他忍不住失神怔愣的那一刻，宋清漪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他的身后，也就是峰顶。 他似乎感觉到她那轻若云霞的青衣擦过他的手，似乎感觉到了那种令人惊慌到不可思议的怦然心动。 明明那抹衣袖如云彩般轻柔，擦到他手上时却仿佛重若千钧，重得他手开始火辣辣的痛。 就因为这次普普通通的转身，他便坠入了无边地狱之中。 “你——”皇帝微微回神，刚一转身欲寻那青霞，便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惊慌失措的一幕。 那女子径直走到他刚刚站过的崖顶，扶着崖边的青松往下看了一眼，然后便轻轻地纵身一跃，青裙飞舞间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以他没有看清女子腰间和手上绑着的采药绳，他只是凭着常识以为那女子是想寻短见。 “喂！！你——”皇帝发誓，他用了他今生最不体面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却依旧来不及了。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伸手去够，却只感受到那轻如云霞的衣袖从他手心滑落，那扇轻盈的青色蝴蝶在他眼前坠落，在层层云雾和崖边的树丛中消失不见。 藏在暗处的暗卫跳了出来，立马重重包围护住了跪在崖边的皇帝。 那女子出现的地方太过奇怪，倒叫他们一个不注意给她放了过去，幸好皇帝没有啥事，不然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被拉住的皇帝双手紧紧抓在崖边锋利的石头上，剧烈跳动的心脏完全无法平复，跳得他心窝都开始微微发疼，但他依旧死死看着那深不可见的崖底，不敢相信到以为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他刚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然后下一秒，那个女子便跳崖自杀了？ 皇帝觉得荒唐，甚至荒唐到笑了出来。他翻身躺在地上，一只胳膊压在眼上，开始不停地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他甚至都不能肯定刚刚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场幻觉——可他明明摸到了那抹青霞，明明闻到过那丝清淡的药香，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还似乎在他面前，那颗艳烈的朱砂痣还恍若眼前，明明只是惊鸿一瞥，却仿佛刻入了他的脑海里，让他现在满心满眼满脑子全都是她。 她有一张足以让人一见钟情的脸，她甚至可以用那张脸去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只要她想。 但最为吸引皇帝的还是她的神态——那种冷淡的、清淡的、目空一切的神态，仿佛看不见皇帝这个人，世间万物都不曾被她放在眼里一般，冷清到好像不是此间中人，更像月中人。 或许确实如此，或许她就是月宫里的仙子。她只下凡了一分钟，便轻易地俘获了一个凡夫俗子的心。 狼狈躺在地上的皇帝没有去理暗卫们想要扶他起来的手，只在沉默了许久冷静下来以后，抬手看着被石头划出各种痕迹、血淋淋的手心，掀了掀唇角，道—— “去给朕找。” 他看见了，那“仙子”腰间的令牌。 …… 季昭被威亚吊上来时脸色有些微的苍白。她原本是不恐高的，只是或许是那次威亚事件的后遗症，也或许那悬崖是秋慈特地选的实景，确实十分深，所以她跳下去时感受到了些微的失重感。 阿乐代替小禾走了过来，连忙扶住了季昭。她确实喜欢磕cp，但即便季昭和殷昊刚刚的对手戏多么具有宿命感和戏剧性，她也只关注到了季昭苍白的脸色。 “没事吧，昭昭……昭姐。”阿乐满脸担忧地看着季昭的神情，或许其他人会觉着她脸上的白是化妆导致的，但只有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和真爱粉小太阳才能看出季昭的勉强。 缓过来的季昭按住心口，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的心刚刚抽痛了一下，却也在失重感褪去后好了很多，直起了身，笑着安慰道：“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了。” 从最近几年开始，她的身体确实出现了很多问题，已经不像是高中时那样可以打工辅导班连轴转了，往往在下戏卸了妆以后便没什么力气了。 曾经还有时间去养养花、看看书、听听戏什么的，现在的更多休息时间里她只愿意躺着，倾听着城市意志通过微风带给她一些城市里的往事。 她曾经听说，只有老人才会爱听以前的故事，或许她真的是老了。 在见到许久不见的张哥时，窝在酒店沙发里看书的季昭还有些微愣，然后不自觉就扬起了一个笑：“你怎么来了？是工作室出什么事了吗？” 由于这两年发展得好，加上她的团队越来越大，于是就像孟星悬那样也组建了一个工作室，挂靠在启光名下。 张哥开始带新人后很忙，但工作室的事还是他负责的多，所以平时来找她除了生活上的琐事，就是工作室方面的事了。 见她在看书，张哥先是皱着眉头把灯调亮了一点，怕伤到季昭眼睛，然后又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然后才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张哥来只是告诉了她一个消息——顾溪舟最后的封笔作品《熬鹰》，被提名了国外的拉贝尔文学奖。 这件事一出，顿时就轰动了整个圈子。娱乐圈还在其次，文学圈却是直接就炸了锅，原本沉寂了两年的名字重回大众视野。 但无论是谁，都找不到顾溪舟本人的踪迹。
第109章 第二十四场戏 树叶 这种完全找不到是指无论是工作室的人, 还是顾溪舟以前的朋友什么的，都完全联系不到他。 杜立峰也是，杜立峰跟顾溪舟的关系算得上是忘年交, 平日里也多有联系, 聊些有关于事业或者文学作品方面的事，是年少失怙的顾溪舟亦父亦兄一样的存在。 原本工作室的人顶住了压力, 甚至连《熬鹰》拿到了盾矛文学奖都顶住了不出声, 结果这三十一岁华夏籍作家获得了拉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事出了以后，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导致工作室的人最终是出了声，说出了真相。 ——并非他们拿乔，而是自从顾溪舟封笔退圈以后, 他便以环游世界为由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无论是谁都联系不上了。 这个消息一出，本就联系不上顾溪舟但被工作室的人敷衍过去的杜立峰经过多方考虑最终找上了季昭。毕竟她和顾溪舟是从同一个福利院出来的, 也许季昭这里会有消息也说不一定。 挂断电话的季昭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 便去找了秋导。 “请假？” 秋慈看起来有些惊讶，毕竟这么长时间了她也知道季昭是个什么样的人，简而言之就是个戏痴, 怎么会在这档口突然要请假？ 正在旁边休息的武指秋梧眼神闪了闪,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事实上自从他进了剧组以后便一反常态地开始认真帮B组邓柏川那边培训, 即便偶尔见到季昭时也只是打个招呼，跟初次见面时的热情状态完全不一样。 秋慈只当这弟弟年纪小性子不定, 所以即便觉得奇怪也只是瞅他两眼，并不多话。 导演助理显然知道季昭请假的原因, 靠近秋慈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本有些不耐的秋慈转变了眼神, 看向季昭温声道：“既然有事那就去吧。” 季昭现下并没有心思去想导演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后跟导演道了声谢，便匆匆地准备坐飞机去当初跟宁书怜去的那个酒吧。 没有看到秋梧定定地看着她走后，走到角落一旁掏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祁哥……” 飞机到达时还没到夜晚，酒吧里冷冷清清的，见季昭进来便有一个侍者迎了上来，微笑着询问：“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 季昭环顾了一下四周，口罩下的嘴角微抿，因为长途奔波所以声音有了一丝哑意：“我找喻琛。” 这个名字一出，那侍者脸上的表情便瞬间有了一丝变化，他的嘴角往下落了落，继而重新提起：“不好意思，我们这里……” “你跟他说，季昭来找他。” 侍者未完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眼稍微乔装打扮了一下的季昭，微微俯了俯身，便转身上了楼。 季昭这是时隔了两年再次见到喻琛。 曾经挑染的头发被他染黑了，柔顺地垂落挡住了额角的伤疤，穿着一身稳重的黑色衬衫，坐在办公桌后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他声音愉快。 但季昭没有那个心情去跟他叙旧，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顾溪舟在哪里？” 听到这种毫不客气的问话，喻琛面上的表情依旧变都未变，还是笑眯眯看起来十分开心闲适的模样：“你好不容易来找我一趟，果然还是为了舟哥啊~” “可怎么办呢，我这人最恶趣味，就是不想说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尤其是告诉你——季昭。” 他的回答里恶意满满，让季昭忽然间就冷静了下来，想起当初顾溪舟对她说的那些话——喻琛在幼时被牵扯进绑架案，曾经被活埋在土里，是顾溪舟救的他。 不过，顾溪舟最后还是匆匆地把头露出来的喻琛放在了那里，然后冒雨前去找季昭。 他们带着受伤的孟星悬在大雨中临走前，季昭曾经隐隐约约感到背后有目光，或许那就是喻琛，他们并没能带上他。 当初他们所发生的这些事，虽然无意，但到底是毁了一个原本光明的少年未来。如果不是祁屿，孟星悬和喻琛就不会被绑，喻琛的父母不会因为自己失踪的儿子散尽家财，死在了找寻踪迹的路上。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季昭，顾溪舟不会只来得及把喻琛的头挖出来就匆匆离开，导致喻琛最后还是被绑匪一伙带走，成为了那个地下世界在淤泥里摸爬滚打的底层一员。 所以，喻琛究竟对他们这些人抱有什么想法呢？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对于顾溪舟其实也并非没有意见的，不然他当年不会拉他下水。 但他后来为什么又愿意跟祁屿合作呢？他应该知道当初绑匪想绑的人就是祁屿啊。 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她一直都没想通，但是…… “对不起。”她垂下了眼，轻轻地说了这样一句满含歉意的话。 这话一出，一直看起来很游刃有余的喻琛坐在办公桌后微微一愣，把支着下巴的手拿了下来。 他脸上的神情也变了，笑容微敛，眼睛看着她时沉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但随后，他也垂眸，嘴角微勾：“我没想到第一次听到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听到。” 这世上有太多人对不起他，但季昭却是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 喻琛不由想起当初重新遇到顾溪舟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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