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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孤竟都忘了。” 见有其他内侍想过来扶她，她挥手厉喝：“都退下！今日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跟来！” 殿里的内侍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后，便低下头，有序地退了出去。 只有那位服侍女子多年的老内侍犹豫了一下，上前，终究还是劝了一句：“殿下……近日北方恐有刀锋露，殿下万望保重身体。” 女子看了他一眼，竟也没斥责他未按令退下，只是反常地笑了笑，望着陪伴服侍她多年的老内侍，声音温和了下来。 她只道—— “杀孤，何须刀？” 女子转过身，提起身后挂着的长剑，然后步伐有些迟缓地向殿外走去。 今天是她每年去承天坛祭奠的日子，可时晏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好。 “咚——咚——” 晨钟的声音响起，惊醒了还在思考的时晏。那一瞬间，有一种猜测立刻浮现，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僵在原地。 回过神后他赶紧想要追去，路过矮桌时只往那桌上瞅了一眼，浑身血液便僵固住了。 ——《退位诏书》 是她以皇帝时晏的口吻，写了封退位于旁人的遗诏！ 时晏飞快地赶去，却在承天坛根本没有找到时央，顿时更加心急如焚，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随后，他想到一种可能，立马拿出今生最快的速度飞去。 最终焦急万分的他是在摘月阁的顶楼看到了她，就在当初的栏杆前。 他还没有来晚，于是在看到女子的动作以后，直接向着她手中那把剑扑了过去。他试图去抓剑身，结果被剑上的煞气穿透了双手，随后击倒在地。 他艰难地撑起身，低头一看，双手掌心中的剑痕犹如实质性伤害，直接伤在了他的灵体上，无法痊愈。 “哥哥。” 他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便抬头去看那个已经举起长剑，对准自己心脏的女子。 明明已经是灵魂了，为什么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无边的疼痛和绝望？ 莫大的恐慌席卷了他整个人。 央央……不要……哥哥求你…… 可她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以只是笑着，轻快地笑着，一如很多年以前。 “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既想做那明月普照众生，又想护她一世安乐无忧。”她顿了顿，“那你可曾想过我？” 他立刻语无伦次地求她。 是哥哥错了，是哥哥对不起你！央央，不要—— “罢了。” 长剑狠狠穿过女子单薄的身体，无数血花飞溅，透过时晏惊骇欲绝的脸庞落到了地上。 那血穿过他的身体时，他就好像真切地感受到了血液的温热，犹如实质一般。 她倒在地上，大量的血液从她身体里流出，顷刻间便染红了大片地板。 “十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曾经以为刻进心底的仇恨也随着时间慢慢消磨，但思念却如附骨之蛆，叫她每一天每一夜都难得安宁。 怎么能忘？又如何能忘？ 她与哥哥从小便在一起，他就是她的半身，半身若没了，人又如何独活？从没人教过她这一点。 她望向外面的天空。漫天繁星围绕着一轮孤高的明月，十年沧海桑田，明月却依旧高悬，从不为他人而转移。 她仍旧最爱待在这摘月阁，为的不过是累了便能出来看看天、看看月亮。 这里，是这人间离着月亮最近的地方。 只是月亮终究只是月亮，她还是好想哥哥。 到了最后，她笑着轻轻地哼起了歌。 “月儿呀……月儿呀……像只、小小的船儿呀……载着姑娘……回家乡……姑娘她……” “姑娘她……” “她……” 她想要回家呀。 …… 阎王还是第一次见哭得这么悲痛欲绝的男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他这个粗人都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堂下可是陈朝开国之帝，时晏？” 他见时晏哭得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别哭了，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许本尊能帮你一把。比如，与文南再续前缘？” 他翻看了一下生死簿，颇感兴趣地摸了摸胡子：“你和文南是命定的恋人，是红线谱上……” 时晏猛地抬起通红通红的眼睛，咽下喉咙里的悲鸣，只急急问道：“时央呢？央央在哪里？她可曾转世？” 被打断了话，阎王好脾气地继续翻了一下生死簿，结果眼神一凝：“时央？你的妹妹？” 时晏连忙走近几步：“对，我的妹妹！我的嫡亲妹妹！” 阎王沉重地摇了摇头，叹道：“她杀孽太过，又不像你这般聚有龙气拥有帝王骨肉。不可转世，只能受九十八重灭魂之刑，直至灰飞烟灭。” “可是，陈朝是我妹妹建立起来的！她才应该是开国皇帝！”他急急反驳。 “那她登基了吗？”阎王只反问了一句。 时晏哑然，然后绝望地沉默。 良久。 “这刑罚由我来受，我愿意用我的骨、我的肉我所有的一切，换时央永世不灭。”他哽咽了一下，“如果可以，来世哪怕我一生不遂、六亲缘薄……” “我也想再见时央。”
第28章 第二十八场戏 剧终 熟悉的结尾曲响起, 一直流着眼泪看剧的女生忍不住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抽纸巾抹泪：“有什么用，你现在想起这些有什么用！时央都死了……” 这一幕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同时发生, 有的人沉默不语, 有的人唉声叹气，有的人痛哭出声, 也有的人哭得无声无息。 卫棋其实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所以心态还算好只是胸口憋闷，但他看到旁边的孟星悬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那双被无数粉丝称赞过的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破碎的水光，他红着眼眶, 看着屏幕里那个玄衣少女的一颦一笑, 哭得悄无声息。 良久，他突然低头, 单手捂住了脸, 嘲讽似的弯唇发出了一声“哈”的气音。 卫棋莫名从中听出了一种绝望感, 但他没说话，也没试图问他安慰他，只是作为他的兄弟默默地、安静地陪在一旁。 …… 历时一个月, 《无情剑魔传》终于播完了。 剧里的十堰恢复记忆以后醒来时发现圣山已经成了死山, 山上的所有生灵都随着真正的开国之人时央的死去化为了一片灰烬。 十堰将那些未曾化尘为他战死的尸骨收起, 一剑劈了祭坛，将那些尸骨收敛在这灵气穴眼之中, 等他沉默地用鲜血淋漓的手收拾好这一切后，他闭了眼, 入了魔。 从此世间多出一个以剑为骨、游荡在世界各地的“剑魔”, 少了一个拥有侠义之心、赤子之魂的少年剑客。 剧情的最后, 剑魔回到了曾经出生的村子，见到了已经很老很老的老村长。 “您……回来了。” 村长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躺在床上简直让人不敢置信这不是一副干尸，而是一个真人。 剑魔“嗯”了一声。 “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老人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示意曾孙把东西交给他。那曾孙看起来还算年轻，应该是听过“剑魔”的一些事迹，有些惶惶，却还是咬着牙上前送上了一直端着的木盒。 木盒之上是大陈朝的图腾。 剑魔愣了一瞬，继而迅速地接过，在打开之前手指微顿，似有所觉，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打了开来。 精致沉重的金丝楠木盒里，竟然装的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灰漆漆的，看不出什么特别。 剑魔有些不解，沉默地将石头拿出，怔怔地看着。 “其实……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把您杀了，带着灵魂和尸骨去收集龙气也未尝不可。” 老人看着他，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面色红润了起来，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只是……自您降生以后，他们派出无数人想要动手，却都近不了您的身。” “后来我才明白……是玄晖殿下一直在保护您。” 他作为陈朝仅剩的血脉后人，收到指示来到这个小村子时还心有愤懑，不知长老们究竟要做什么。 后来，在这安静封闭的村子里待了一年又一年，把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给磨没了，把那些长老族人们都磨得只剩他一个，他也就认了命。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认了命之后，十堰来了。那时大陈后裔只剩他一个，再无人可以命令他，再加上这么多年苦难生活的磨砺让他对于十堰这个“祖宗”又敬又恨，于是他便也冷眼旁观着十堰所遭受的种种，甚至任由村民们的恶意蔓延。 但即便后来那些人派出的村民假装厌恶他恨他排挤他，却也无法伤害他，只能由着这个坚强的小男孩孤独地长大，然后迫不得已使用另一个计划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引导他去完成一个个龙气点的收集。 怪不得，怪不得。 剑魔有些明白了，他收好那个盒子里的石头，转身想要离开。 “晚上的时候……看看它吧。” 剑魔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便消失在了屋子里。 一直惴惴不安的曾孙松了口气，回头刚要跟老人说什么时，却发现老人已然睡去，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 当年，他处在满身迷茫无人能解之时，公主出现了。 她为他带来了新的希望，将他从无底的深渊之中救出，教他修行带他入道，他视公主如神佛，便也厌那占据了公主所有心神的始帝转生，将嫉妒化为无视，任由事件按照罗衣教计划中那样发展。 他做得隐秘，却还是被公主发现了，于是她废去他的修为夺去他的血脉，又在他真切的痛哭忏悔之中，将那盒子交给了他。 他失去修为以后便开始如同凡人一般会变老，他很怕无法完成公主的命令，于是拼了命地想尽办法苟延残喘，现如今，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去找公主了。 不知道到了地下，他是否会回到年轻的模样？他不想让公主看到如今的自己。 这般想着，便任由意识逐渐沉下去，脸上却还带着心愿已了的笑意。 时至深夜，剑魔坐在了重建的摘月阁顶，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的石头竟然慢慢开始发光，最后通体发出了柔和的光亮。 剑魔看着那块石头，刚要伸手将它拿起，那块发光的石头却如有所觉一般闪过他的手，迅速地从盒子里飞起，直直地冲向天上的月亮。 剑魔眼神一凛，刚要御剑去追，却被楼阁之下传来的声音定在了原地。 “娘亲快看！是星星！！” 星星…… 他抬起头，看着那块小石头已经消失在了天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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