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竞权十分满意,心情愉悦了不少,很快有人来报,使团众人即将进殿,殿外已然礼炮声声。 此次碓拓使团特使乃碓拓多墨部老王幼子纪晏王子,多墨部主张和平,与中原交好,故而老王派出最宠爱的幼子——其母亦是汉人公主,出使中原,一行人在礼部官员导引下,快步走进紫宸殿中。 萧竞权居于殿上,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随后抛下片刻波澜之思,面带微笑的对众臣道:“果真是人中龙凤,与朕的几位皇子不相上下啊。” 萧珍在旁笑道:“碓拓国英才辈出,王子更是人中龙凤,儿臣拙笨,今日二哥不在殿上,实在是可惜了。” 他的一番话并没有应得萧竞权的赞许,反而是被萧竞权淡淡扫过一眼。 纪晏双膝跪倒,恭敬行礼道:“末使叩见□□皇帝陛下!感承□□皇帝陛下盛赞,末使愧不敢当,万万不敢与汉朝皇子相比。” 面对纪晏,萧竞权的态度何煦了许多,微笑说道:“朕夸奖贵使,实在是出于欣赏之意,贵使远道而来,又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吧。” 纪晏从容起身落座,又引荐道:“陛下,此次与末使一同前来的还有斡卓国特使,斡度将军。” 如今的斡卓国沦为碓拓附属,自然不得太多重视,萧竞权点点头,命人赐座。 纪晏说道:“久闻□□礼仪之邦,末使离开碓拓之前,便倍感焦虑,深恐识礼不周,今日一见京城宏伟气阔,□□皇帝陛下与大臣将士以如此贵礼待臣,臣盛感荣幸,祝愿皇帝陛下与□□大臣百姓福祚延绵。” 李俞道:“王子殿下此次代表碓拓前来和议,又如此谦谨明理,诚可敬也,此乃顺天应人,乃是两国百姓之福。” 萧竞权不禁微笑颌首,眼中愈现激赏之意,可是视线扫过萧珍时,却还是丝毫不掩饰冷漠。 纪晏继续说道:“皇帝陛下,临行前父王可汗命末使转告,自今日修订盟约后,碓拓与□□将永结盟好,再不以兵戎相见!” 萧竞权颔首,举起酒杯朗声道:“好!请贵使转告可汗,朕亦祝两国盟好,自此永绝兵患!” 言毕,纪晏王子亦举杯与萧竞权同饮,众臣山呼赞颂:“恭祝陛下千秋万世永祚帝业!万岁!万岁!万万岁!” 宴席大开,殿外侍女宫役穿梭往来,美酒与菜肴流水一般送入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梅妃面前的珠帘被撤下,与萧竞权同坐席前,方才宫姬献上一曲,纪晏提出此次使团进京,亦带来女姬进献,萧竞权自然应允。 望着席上的碓拓歌伎舞伎出神,一曲歌舞作罢,梅妃竟抬起手鼓掌,还问了一旁侍女那几个女子的名字。 她从前对这些歌舞一点都不感兴趣,萧竞权不免好奇,问纪晏方才那支舞蹈是什么舞,才得知这几位女姬都是从前斡卓人,后流碓拓为奴。 闻言,礼部官员不由得色变当场,万幸梅妃没再说什么,只问萧竞权要如何处置这些女姬。 依照旧例子,这些舞姬本应留在宫中,用以封赏官员将领,萧竞权心中对梅妃有愧,自然将这些女子交由她来处置。 “既然是使臣之礼,那就让她们留在宫中教坊司吧。” 纪晏却道:“多谢陛下娘娘仁厚,只是这些舞女歌女都是斡卓国的奴隶,怎敢与□□教坊司中的女子共事?”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不禁有些微妙。 梅妃不语,默默品味着面前的菜肴,她一直称自己不爱吃汉人的饭菜,今日肯动筷,已经是给足了对方礼仪。 萧竞权只是面带微笑看着纪晏,随后纪晏说道:“此次前来□□面见皇帝陛下,除与陛下修订盟约进献宝物,迎娶公主回国外,末使还有一件事想请陛下应允。” “哦?还有什么事?”萧竞权不免好奇,一旁的众臣也纷纷神情紧张起来。 “此次前来□□,汗父曾叮嘱末使,从前碓拓常迎娶□□公主做姻亲之好,如今既然两国决定永止干戈,便也应有我碓拓贵族之女前往□□和亲,故而此次前来我们还带来了戎吉族的公主……听闻皇帝陛下有皇子尚没有妻室?” 容吉部乃是碓拓国内主站一派,如今碓拓王将她送入京城,其中用意自然不必多说,只是年龄相仿,又没有妻室的皇子,不就是在指萧琳吗? 可是薛氏一族被诛,颖王妃如今却仍被囚禁颖王府中,萧琳也并未提出要与她和离,纪晏又是如何得知呢? 萧竞权仍是面带微笑,称皇子萧璇年纪尚小未至娶亲之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纪晏却不依不饶,提起了二皇子颖王萧琳,献上西域奇药,称此乃碓拓汗王心意,希望萧琳早日康复。 殿内的气氛恰似落入冰窖,萧珍才想起身说些什么,便被萧竞权冰冷的目光定在原地,埋下头不敢再有动作。 梅妃看了眼正在饮酒不语的萧竞权,忽然问纪晏道:“既然是碓拓的公主,如今前来京城亦是贵客,为何不让公主入席呢?何况中原与碓拓不同,不论公主将要嫁与哪位皇子,若是公主因水土不服,出了什么毛病,伤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众臣正不知如何为萧竞权解围,听到梅妃这样说,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可是仔细思量这话中的意味,似乎又另有所指。 纪晏颔首,命人将那位公主带上殿来,其容貌果真出众,萧竞权便命人赐座。 梅妃浅饮了一口甜酒,又问道:“与当朝皇子结为姻亲,这样的好事如何就落到了容吉部的公主身上,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纪晏你的妹妹——她如今的年纪倒是与十皇子萧璇相仿。” 纪晏不紧不慢道:“碓拓虽各派分立,多有摩擦,可是终究都是碓拓之民,末使不曾想到皇贵妃娘娘会对碓拓之事如此熟悉。” 以纪晏对中原的了解,他不会不清楚如今的皇贵妃从前究竟是谁,这样询问,便是有心不愿让梅妃轻松应对了。
第100章 相思隔潇湘 此次议和,两方都压忍着火气与陈年旧怨,自使团迟迟入殿,萧竞权命众臣入席时,便各自暗中较量,如今终于是将对峙败在了明面上。 可是,纪晏千不该万不该轻视了梅妃,不该将她当做是部族覆灭后遗留的孤女,也不该将她看做是依顺谄媚的后妃。 梅妃睨着纪晏,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对碓拓之事了解多少,本宫并不知晓,不过本宫以为你方才说的话很有道理,都是碓拓之民,也不必分出个先后尊卑来——陛下,昨日珍儿入宫探望臣妾,臣妾又想起睿王妃有喜,不如就将这位公主赐与珍儿侍奉在侧。” 萧竞权轻呵了一声,听来语气愉悦了不少,眼中也有了些温度,忙命侍女为二人满上酒杯,自然应允此事,看殿阶之下纪晏的反应,他似乎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可是,梅妃却转而轻笑着将一杯斟满的酒一饮而尽,说是自己说错了话,还应当自罚一杯。 她望向萧竞权,虽是面带笑容,可是眼中却并无笑意。 “臣妾一时糊涂,替珍儿做决定了,珍儿,你又意下如何呢,这样的事勉强不得,若是你不愿意,母妃与你父皇也不会强求。” “嗯,珍儿你若是不愿,朕也可以把这位碓拓公主封为宁珠公主,与皇室之女同享恩禄,今后你们便可以兄妹之礼相待,如何?” 萧竞权此话出口,便是给此事定调,无论如何,这位突然冒出的公主,都不可能嫁入皇室之中,便只待萧珍配合着演完这场戏就好。 他与睿王妃的感情向来很好,除却一位伺候他多年的侧室,从未迎娶侧妃也并无宠妾,于大义于私情,他应当不会接受这位公主才是,可是萧珍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很是反常。 好在最后关头,萧珍恭敬回答自己会以兄妹之礼善待这位碓拓公主。 梅妃点点头,凝望着纪晏目光不移,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哪里还有什么和善温婉的模样,即便她穿上一身汉人的衣服,梳着汉人的发髻,她还是从前的班兹九部贵女,一只虎视眈眈的苍鹰,出手狠厉,不容差错。 纪晏到底年纪轻,脸上一时挂不住,便递了一个眼神给一旁的斡卓国使臣斡度将军。 那斡度将军膘肥体胖,一看便是空挂一个虚名,尸位素餐之人,他领会了纪晏的意思,又向梅妃敬酒,随后向萧竞权提出了斡卓国王欲将斡卓并入碓拓一事。 从前在中原边境,斡卓与碓拓对立相斗多年,自班兹灭族,斡卓便沦为中原与碓拓的附属之国,近年来更是逐步被碓拓蚕食,鲜少向中原朝廷纳贡。 此次议和,萧竞权与碓拓王心照不宣,表明若是斡卓国王愿意带领部族并入碓拓,朝廷不会出手阻拦。 斡度将军如今在宴席上提及此事,还提起了班兹旧部,称斡卓国中常有班兹遗民作乱,亦有班兹遗民逃入中原关内,希望萧竞权能清绞这些余孽。 可是在座诸位,又有谁不知道殿上那位皇贵妃娘娘就是从前的梅妃,是从前的班兹九部公主,原本班兹部首领,老斡卓王的接班人呢? 班兹不仅仅是梅妃的软肋,更是萧竞权的。 毕竟班兹部族民落得如今悲惨之状,都是拜萧竞权所赐。 “你们玛哈人既然已经成为碓拓的部民,此事就应当由纪晏王子或是碓拓老王来做决定吧?怎能越过了自己的主子,与陛下提出要求,至于我境内流民,自然由我朝律法处置,与碓拓国的部民有何相干?” 每个玛哈人的手上都沾着班兹族民的鲜血,梅妃很清楚这一点。 那斡度将军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不知死活地说出纪晏都不敢点破的话:“可是,班兹部民毕竟是……” 余下的字音被萧竞权杀气腾腾的目光打散,好在梅妃又是用那种似无意似嘲弄讽刺的语气说道:“毕竟是什么?将军怕不是糊涂了,就连玛哈人的性命在我眼中都不算什么。” 斡度将军哑口无言,借口醒酒,被纪晏命人带离宴席,随后殿内又是歌舞升平,直至宴席结束。 萧竞权带着有些醉意的梅妃到偏殿醒酒,命一旁的侍者离开,有秘卫前来禀报消息,萧竞权再回到偏殿时,看向梅妃的目光剧烈颤抖着。 梅妃上一次饮酒而醉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其实从未放下心中的忧虑,她是否真的愿意放下过往,和自己度过余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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