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 萧竞权无奈地训斥道,随即让萧琳陪他去走走,纵火之人在酷刑之下招供出太子萧琪指使的状纸没有了,这件事也就该有一个结果了。 再痛的事,萧竞权已经不能再接受了。 一路上萧竞权并不言语,萧琳也就不说话,跟着他一路默默走到了被大火烧毁的宜兰园去。 这里的场景都不能用断壁残垣来形容,往昔的繁华消散如烟,黑灰散落的断墙内,一株衣照晚水梅花无声立于灰霾的天空之下,自顾擎着一抹雾色的粉红。 “琳儿,这太子之位,应当是你的。” “父皇玩笑了,儿臣无能,三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是朕的嫡子,朕当年也最看重你,虽然你和朕的性子大不相同,可是……” 其余的话散在寒风里,强逼萧琳娶薛家之女,是一道永远都不能填补的沟壑。 萧竞权沉沉问道:“你说朕对瑜儿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朕没有真的想过要杀死瑜儿,大不了就将他囚禁在宫苑中安养余生,朕也不愿看他成如今的模样,梅妃还不知道这件事。” 冷心的人说出了含情的话,往往就会变得可笑。 萧琳压抑着眼底的鄙夷,淡淡说道:“九弟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至于其后的天灾人祸,想来也就是他命中无福罢了,父皇也不必自责。” 他的话让萧竞权颇为满意,让萧琳叫上太医,再去见萧瑜最后一面。 “京城西南处有前朝废后刘氏的禁苑,本朝自建元来就一直荒废着,朕会让赐瑜儿几个人,让他在那里安养身体,了却余生,其余俸禄,就按照从前皇子时的给吧。” “你也要多上心一些……薛家对你是有帮助的,你也不要与拿薛妙真斗气,若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子,朕可以将她封为你的侧妃。” 萧琳依旧是平静地说:“谨遵父皇教诲。” 两人前往玉芳苑梅坞,萧竞权并不进门,只是让萧琳前去查看,将自己的旨意转达给萧瑜。 他站在院中的天井中静静看着暖堂内的萧瑜和那个叫孟小冬的宫女,朔风张舞,他的身上落满了雪花。 萧琳让萧瑜靠在自己身上,冬儿端起参汤,舀了一勺给萧瑜。 “殿下喝点东西吧,喝过了,身上就不痛了。” 萧瑜气力微弱,沉沉点头,浅尝了一小口,突然觉得自喉舌和胸膛之间一股钻心地灼烧感侵蚀绵延,不禁嘶哑着呻、吟一声,低低说了一句“好痛”,随后便斜斜倒在萧琳的手臂上,不省人事。 冬儿一声惊叫,让萧琳和堂外的萧竞权面色惨白,萧琳呼喊着萧瑜和太医,声色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恐惧。 萧竞权由李素搀扶着,跌跌撞撞去看萧瑜,只见他双眸紧闭,一道近乎于黑色的血迹从他尚没有被烧毁的半张脸上淌下,直流入脖颈之中。 由于萧琳的带来的太医本就不曾离开,顷刻赶到,探过萧瑜的脉息后回禀,萧瑜中了某种剧毒,因而才会口吐黑血。 怒意使萧竞权的脸色深沉如墨,几乎看不出五官。 萧竞权怒问道:“去查方才他方才吃的东西,孟小冬呢?让孟小冬来!” 冬儿一双泪眼哭得红肿,将萧瑜方才吃过的东西一一指出,随后到了萧竞权面前。 “好了,朕和琳儿已经在这里,你也不要再哭哭啼啼的,方才你给瑜儿他吃什么了?是谁送来的?” 冬儿颤颤巍巍地回禀到:“殿下好不容易醒过来,只是身子动不了,也嚼不动东西,奴婢便想喂他些参汤喝,才喂了一口,殿下便吐血了。” 萧竞权问道:“是谁送来了参汤?” 冬儿啜泣回答:“方才是二殿下和太子殿下的人送来了吃的,奴婢喂的……应当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参汤。” 萧竞权手下的人将那碗参汤端出,银针探入碗中后发出了触目惊心的黑色,甚至片刻后转为青黑的暗绿色。 “太子还送来了什么菜?一并验过!” 侍臣端来了其余几碟小菜,换银针验过之后,亦是同样结果。 又让太医验了萧琳送来的饭菜,银针并无反应。 梅坞中萧琳身边的侍臣走出来回禀道,“陛下,九殿下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殿下昨日在火中受伤,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太医请陛下……” 萧竞权眉目间旋即加重了阴郁之色,缓缓起身走入内堂之中。 萧瑜躺靠在萧琳身上,每一次呼吸之间,气力就减弱一分,他抬着手,似乎是要和萧竞权说什么话。 “父皇……你若是真的恨瑜儿,不如就杀了我吧……好痛啊……” 萧竞权急忙握住他的手,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身后的萧琳让萧瑜不要胡说,亦被萧竞权制止。 “九殿下如今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救治?”萧竞权问道,声音无比干涩。 “银针黑而发青,殿下所中之毒应当为断心丹,以鹤顶红为底萃取,制成丹丸,服用后肺部和心脏的血液会变青黑色,心口绞痛致死。” “虽然殿下服用不多,救治还算及时,可是殿下毕竟才受了重伤,能否挺过今日,就要看殿下的造化了。” 闻言最伤心的还是萧琳,他虽然知道萧瑜没有在火中受伤,可是这毒药确实结结实实摧残了他的身体,见到自己最疼爱最怜惜的弟弟因为自己的疏忽遭受磨难,不禁心如刀绞。 萧琪是萧琳姨母的孩子,是她母亲的亲妹妹的孩子,母后死前曾说过要他照顾好萧琪这个弟弟,因而无论萧琪做了多少错事,萧琳都会一再维护。 如今,萧琪他是真的做绝了,无可救药了。 “父皇,”萧琳幽幽道,“是儿子不懂事,儿子不该为太子殿下开脱,父皇让琳儿照料好九弟,儿子却这般疏忽,害九弟遭此磨难……” “朕明白……” 萧竞权放开了萧瑜的手,让侍臣们好好照料他,临别时,轻轻用手抚过萧瑜的发顶。 他出了梅坞,御卫已经抓来了方才送饭菜来的侍臣,一并来的人竟然还有萧琪,他跪在地上,神色惊惶,一双腿都埋在雪地中。 萧竞权的声音听起来冷若冰霜,让人胆寒。 “来人,先剥了他身上这层四爪蟒袍。”
第39章 人生贵适意(二更合一) 两旁的侍臣左右不前,不知如何是好,萧竞权使了个眼色,让李素上前,去了萧琪身上象征太子之位的蟒袍和玉冠。 李素也是萧竞权身边的老人,到底看着萧琪长大成人,知道他有畏寒的病根在身上,本想留下他身上内衬的棉袍,却被萧竞权制止,下令将萧琪身上的衣物脱个干净 “朕还不曾叫你过来,如今你自己倒也是来了。” 萧竞权冷声说道,那碗已经放凉的参汤被他打出,瓷碗砸在他的胸口弹开,汤汁泼在萧琪身上。 天寒地冻的时节里,萧琪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寝衣,不停打着冷颤。 他低声嗫嚅道:“父皇,儿臣听说了玉芳苑中的事,李公公要抓儿臣的人,儿臣怎能不过来?儿臣没有想要毒杀九弟,儿臣听说了这件事,只是担心会有人在父皇耳边吹风……” 堂内的萧琳还忙着陪伴照顾萧瑜,他身边的侍臣听闻此言,轻叹一口气。 萧竞权眼中浮着杀意,勃然的怒气几乎要把正下着的密雪逼停:“如此一来,你是在说朕会偏信谬言,委屈你冤枉你,是吗?” “你口口声声说有人在朕的耳边吹风,你是指谁,是你的二哥吗!”想起方才萧琳为太子求情,被自己罚跪在廊前,萧竞权的声音不免添上一分厉色和失望。 他叫来了冬儿,让她和玉芳苑中其余看守之人一并指认出方才送参汤喝小菜前来的人。 “陛下,臣真的不知此事,臣就只是长乐公公的一个小侍罢了,请陛下明鉴,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长乐公公之命来为玉芳苑送一些小菜和参汤……” 跪在一边的长乐身下的棉袍已然被雪水浸染,暗暗瞥了一眼萧琳,正打算将所有的责难担下,冬儿却跪在萧竞权面前,怯着声音直言指责。 “陛下,若奴婢有罪,奴婢愿凭陛下处置,可是奴婢还是要说……” “起来说话,你不必跪着。” “就是先前就是太子殿下和五殿下经常带着这位长乐公公到玉芳苑欺辱九皇子殿下,长乐公公还曾出手掌掴殿下,不顾殿下重伤未愈,把殿下丢到地上去!” 萧竞权让冬儿起来,告诉她不必再跪,随后让人带长乐到一边审问。 跪在雪中的萧琪愈发像一个单薄的纸人,仿佛随时都能叫朔风打透了一般,他盯着萧竞权的鞋面,目光一如他平日里面对自己父皇时萎缩探试的眼神。 凄艳的梅丛之中惨叫连连,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长乐便什么都交代了清楚。 “陛下,东宫侍臣吴长乐已经认罪,他由太子殿下授意,曾经在多次前往宜兰园羞辱九殿下,在宜兰园的用水和饭菜中下毒,昨夜纵火火烧宜兰园之人也是由太子殿下主使,只是……” “只是他不肯认今日在送往玉芳苑的饭菜中下了断心丹,是吗?”萧竞权冷笑道。 萧琪心中顿时悚然。 他明明只是在萧瑜的饭菜中下了一些足以拖垮他身体的药物,让他永无翻身之地而已,却不曾想慎恤丹会当下危及萧瑜的性命。 “吴长乐称只是奉命太子殿下,在送来的参汤喝小菜之中下了一些慎恤丹,并不会危及性命。” 萧竞权扬起下巴,冷默的视线轻蔑地扫过萧琪的身体。 “朕让宸妃抚养你教导你,却不想让你二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以为自己仅仅放了一些慎恤丹,朕就不会重罚你?朕难道不知道你做了许多事与宸妃脱不了干系?” 话音未落,另有几个御卫拖着病体未愈的宸妃到了萧琪身边。 萧竞权大手一挥,指向神色木然的宸妃。 “孟小冬,你来说说,宸妃当初让你去照料瑜儿的时候是如何祝福你的。” 为了萧瑜,冬儿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她将当日宸妃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还说出了宸妃赐给她的簪子中藏有毒药一事。 更何况,冬儿的确没有说过一句谎话,宸妃自是哑言。 “臣妾知道陛下已经知道了许多事,如今瑰儿亡故,臣妾什么都认,可是臣妾真的没有想要毒杀萧瑜啊!他已经是个废人了,臣妾为何要这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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