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萧瑜当时年纪尚小,尚不知道纪王一案其中内情,萧琳便为萧瑜讲述了一段血色过往。 “本朝至今历经三代,皇祖父建朝时曾分封六位共基奠江山的异姓王,第一代山阳纪王百里都便是当年六王之一。” 萧瑜前世因执著于仇恨,入京后恨不得改朝换代一泄心头之恨,对当朝历史知悉不多,闻言心中一惊:“百里氏……可是十年前被凌迟处死的纪王不是萧氏宗亲,是汉人吗?” 萧琳点头道:“百里氏虽为外族,但是当年曾立下汗马功劳,皇祖父先英祖皇帝特赐国姓为萧,这段往事也是前年外祖对我将起,鲜有人知。” 萧瑜道:“听说十二年前纪王萧平弢被父皇从封地山阳召回京城,委以重任,纪王深受百姓爱戴,这是否与纪王之死有关?” 萧琳摇头称自己不能说明:“当年纪王萧平弢身体文弱,所得不过一子一女,其人也早已不再习武,并无带兵领将之能,何况纪王一脉与被诛杀的其余五位异姓王大不相同,恪守礼法,爱民安居,若是父皇担忧其功高盖主,大可令其返回封地山阳。” “我当时年纪尚轻,只与纪王世子与郡主有些浅交,世子谦和有礼,为人谨慎,郡主亦是闺秀之风,从不仗势欺人骄纵蛮横,足见纪王教养之风。” “因此在惨案发生之后,我默默调查,只凭着对世子为人的尊敬与那两百多条枉死的姓名不平,认为纪王被诛是一桩冤案。” 萧瑜为萧琳满茶,宽慰他不必让自己背负太多。 “我只知道当年一案从速判决,似有异常,不知道二哥是如何得知这是一桩冤案?” 萧琳轻叹:“偶然得知那是在昭王黄兴兵败之后,黄兴的一位门客曾在拷问之时供出纪王曾与昭王勾结反叛,却不知道为何当年昭王起兵反叛之时没有参与其中,加之薛承容一派轮番上表,说是掌握了纪王勾连碓拓使臣通敌叛国的罪证。” 萧瑜与萧竞权早就没了父子之情,直言道:“若是父皇想杀纪王,那位门客的供词有何不可捏造,关键在于这所谓勾连碓拓使臣的罪证。” 萧琳回忆往,又是一声长叹。 “当年父皇曾为碓拓质子,与斡卓国也曾有一段渊源,加之当时父皇登基不满十年,根基不稳,此番经历便是他的逆鳞,一闻此事,龙颜大怒,将纪王家眷及王府上下贬为奴籍,尽数逮捕入狱,杖杀之人多大两百余——那位梅音姑娘的父亲赵岭便是牵连其中。” 萧瑜冷笑一声:“他行事一贯如此,班兹部族,纪王,哪一个不是委冤惨死?” 当年班兹协助萧竞权大破碓拓,强推了一把不得宠的萧竞权登上帝王之位,萧瑜的母亲梅妃萨妲那兰以班兹之礼与他结为夫妻,甘愿进入中原为妃,可是萧竞权竟然因为斡卓国其他贵族收纳碓拓流民,班兹族人征讨碓拓不利为由将其等骗入京中诛杀。 “薛承容一派在此后势力空前壮大,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也不知道父皇作何感想。” 萧琳又讲述了与梅音发现这个木匣的经历,萧瑜提出,若这个木匣真的是当年郡主之物,会不会是郡主在情急之下留下了什么,想要通过梅音将此物交给其父赵岭,只是不曾料到赵岭一家被牵连。 “我正有此意,而且我认为,这物件可能就是纪王留给郡主用以保全族人的物件。” 萧瑜轻叹:“只可惜已过去十余载,时事境迁,如今再纠察起来,难度便很大了。” “不会,九弟不是还和我说你开春后要去幽州和斡卓做谋划,我虽然不知你想做什么,却也能料想这番并非易事,天下之事,事事艰难,只有有那份决心,又有什么是做不得的呢?” “既然如此,二哥便先去查这破解木匣之法,明日夜里冬儿睡下后,你我到芸香楼会见。” 听萧瑜说起冬儿,萧琳便多问了一句二人是否是日久生情私定终身,萧瑜回答称是。 或许是想到了和茹莹的往昔岁月,萧琳只告诫萧瑜珍惜眼前人,保护好心爱之人,不要寒夜之时空留遗憾。 只是他不知,这样痛的话,是萧瑜用了两世才消弭入心的。 “瑜弟记住了,只是……二哥用这话来教瑜弟,自己却不能忘记啊。” 萧琳淡淡回答,言语中是对他自己的嘲弄。 “她们的命本来会更好,跟了我却白白受尽侮辱,丢了性命……你们都当我是缅怀茹莹?不是!茹莹的命我会去还,哪怕是用我自己的都可以,可是若是再见一个无辜的女子因为而死,我又有何脸面坦然接受爱慕,去爱别人?” “二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一梦醒来,发现自己重活一世,茹莹皇嫂还活着,你还为被父皇赐婚,你会如何做呢?” 萧琳怔怔思忖,答道:“大约是拼尽全力护着她,就算是将我贬为贫民我也要不会让薛妙真伤害她。” “就算是早早谋划夺嫡,争抢天下,诛灭薛氏,也在所不惜。” 萧瑜轻笑:“如此,二哥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么?皇嫂的好,就连瑜儿也是念念不忘,可是若皇嫂在天有灵,或许会希望二哥寻一位心意相投的佳人相伴。” 初七子夜,萧琳带着成碧一同到芸香楼等候萧瑜前来,夜深寒冷,因萧竞权为萧瑜加派了不少公文批看,萧琳握笔不停,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成碧为他披上了一间裘袍,学着梅音教过的方法,把萧琳要看的文书提前拿在烛火上烤一烤,让他手上能暖和一些,萧琳冷漠地让成碧少管闲事,不要把文书烧坏了。 “殿下这几日愈发偏心了,梅音姑娘不都是这么做的么?为什么只嫌弃属下一个人?” “没有梅音,只有君忆。” 听到梅音的名字,萧琳也不想再看繁琐的公文,默默推开槛窗赏大雪初霁的景色,苍穹仍显阴沉,凌冽的寒风折扰着萧琳的心。 他竟然有些后悔把梅音留在了王府中,若是被薛妙真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岂不是给梅音招来杀身之祸。 客栈之中分外阒寂,依稀能听到楼下的杂役们斗牌喝酒的声音,萧琳正打算让成碧回王府照看梅音,萧瑜擎着一盏蜡烛,披着一件深色斗篷推门进来了。 “对不起,二哥,冬儿夜里睡觉浅,我担心她发现我不在后会受到惊吓,来晚了一些。” 萧琳闻言,成碧更是不回王府不行了。 萧瑜往客栈中那架大床看了一眼,昨日的木匣已经被打开,果然是一个妆奁。 “我猜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见二哥不说话,萧瑜径自走上前去看那木匣,里面只有各种金银细软和一封很长的书信,其中的内容也不过是纪王萧平弢写给郡主的诉父女之情而已。 萧瑜感叹道:“纪王一族武将出身,没想到到了这一代成了文官预备,这书信文采斐然,读来字字真切啊。” 萧琳问道:“呵,夸奖这做什么,你可读出来什么异样没有?” “前篇摛藻雕章,侈丽闳衍,不似当世行文之风,后篇又直言诉情,似是平日里所说的白话。” 萧瑜放下那书信,沉声说道。 两人相识一笑,萧琳将那木匣上拆下锁给萧瑜仔细看过,除了锁上的图案怪异些,也并无不同。 “我想这应当是一封密信,只是如何破解,还需要再研究一番。” 对坐桌前,萧瑜收起公文,萧瑜忽然想起了方才进屋时看到成碧拿着那书册子在火上烤,试着用那书信在火上烤,书信上的字竟然消失了不少,只是却无法连成章句,而第二封书信便是如何用火烤,都没有再显露字迹了。 萧琳又拿起了那把锁,沾着茶水用布巾将其上泥污擦拭干净,竟然露出了一个异兽的图案。 “瑜儿可认得这是什么猛兽?” 萧瑜端详一番,并不了解,恰好这时成碧回来了,说是他已经安排了人看好梅音,担心萧琳和萧瑜二人在客栈中有危险,才带了手炉和一些暖身的烧酒回来。 见二人端详那锁,成碧也上前凑热闹,忽然开口说道:“九个头?莫不是那名为九婴的凶兽,能吐水能吐火的。” 萧瑜和萧琳读书固然比成碧多,可是这种怪奇之谈自然是鲜少听闻,可是结合方才发现的事,登时便知晓这第二张信纸要如何破解, 萧琳命成碧端来一盆温水,将那书信泡入水中,片刻之后那书信上的字又消失了不少。 待第二封书信晾干之后,萧瑜将两张信纸重叠,命成碧誊写其上字迹,才写到一半,成碧便惶然失色,直至誊写完毕,将书信交给了萧瑜和萧琳。 二人堪堪扫了两行,眸中神色大变。 信上所言,是薛承容参与昭王谋反一事,并详细说明其余证据存放在京城几个当铺与寺庙之中。 萧琳让成碧收好那木匣和书信,让萧瑜先回住处,明日早朝之后再议此事。 黑云如墨,寒风如刀,方才发生之事让萧瑜心中有一番难耐之情。 书信上罗列了薛承容的种种罪状,其中甚至还写到有关班兹部族被诛杀一事。 一场小雪下了起来,朔风刮在脸上,让人丝丝作痛,萧瑜怀着心事回到住处,正欲翻墙进入,却见到墙头有两个黢黑的脚印。 他顿时心中一惊,奔赶回寝屋,却见床上茵褥枕衾乱作一团,更让他骨血生寒的是——冬儿并不在屋内。
第43章 女儿娇欲语 夜里临睡前,冬儿依旧是依在萧瑜怀中与他一同念书,所看的正是那本梅音带了的放过年头的西厢记。 白日里和梅音一起出去游玩,午后又忙着准备做上元夜里的元宵,冬儿只记得看到了什么“书剑飘零,云游四方”,还和萧瑜说这样是很好的日子,听萧瑜说着南国之景,便沉沉睡下了。 天已暮黑,院里大风忽起,低旋的枯叶和断枝乱响,冬儿从梦中惊醒,隐隐听到堂外门槅的开阖声。 慌忙之中,冬儿擎起了烛盏,却惊觉身边一片寒凉——萧瑜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萧瑜……殿下,殿下不在屋里么?” 几声呼唤,空荡黢黑的屋内无人回应。 冬儿披好棉衣,擦干眼角噙着的眼泪,独身点起了窗边的蜡烛,摸向门边——户门吱呀作响,冬儿想起了那位前朝的废后娘娘,壮着胆子推开了门。 小院内空荡无物,地面上映着泠泠的灰白,在雪后的月光下显得肃穆幽静,又有些鬼气森森。 “萧瑜,你在外面吗?” 小小的声音呼喊着,可是冬儿听到的,也不过只有自己颤抖声嗓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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