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眸眷恋,宛如出峋的云,他轻轻触碰着,如书页一般一页一页翻开她的焦愁,却只让她的眼泪更加溃不成军。 “我不怕,冬儿也不要怕,以后我会注意的,万事当心。” 若是受了伤,冬儿一定会很伤心,萧瑜最喜欢是她无忧无虑,絮絮叨叨和自己说那些琐碎小事时的模样,最见不得,是她为自己的缘故伤心落泪。 “我没害怕,我的胆子可大了……” 冬儿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的情绪让她的语调变得有些温吞笨拙,她的动作小心翼翼起来,即便萧瑜说他一点也不痛,冬儿也不要他再抱着自己了。 萧瑜垂着眉眼,将午后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了冬儿,春琴口中的“那个人”今日想要带走春琴,此人的武功不在萧瑜之下,剑术诡谲,萧瑜手中只有一柄折扇,还要护着身边之人,被他一剑挑伤了胸口,那人亦被萧瑜打断了手腕。 冬儿听着他的讲述,只觉得心惊肉跳,便也要求萧瑜带上防身的武器,甚至后悔拿了他的那柄匕首,才害得他赤手空拳与人争斗。 他认真思索后答道:“好,我以后会带上一柄长剑做兵器。” 冬儿怔了怔:“……冬儿一说什么事殿下就说好,每次都是这样,就不能自己多想着些!” 他每次允诺,无有一次是没有做好的,冬儿知道自己在无故发脾气,这样无理取闹是不好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攥紧了,一点点拧榨着,她害怕失去萧瑜,即便是一点点有关他的危及也会让她无比慌乱。 “是,娘子说的对,我做错了。” 萧瑜的性格变了很多,特别是离开宫中起,一路到了幽州,总是这样低顺的,不再和她因小事争执斗嘴,冬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索性倾身去亲他,萧瑜也乖乖坐在那里,任她摆布。 他的唇瓣湿漉漉的,冬儿也不感到很生气了,萧瑜为她擦干眼泪,为两人更衣,俯下身去,说是要为冬儿赔不是,便细细亲吻着腿心,而后是花谷流潋。 锦帷香浓,芙蓉帐暖,冬儿一边小声喘息一边念着萧瑜的名字,而后从身后抱着萧瑜,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胸口,亲吻他的耳垂,无声在他耳畔低语,那个平安福和他的腰封还有折扇一起,放在他枕边的地方。 “殿下,你想要永远都和冬儿在一起吗?” “有何不想呢?” 萧瑜转过身,下巴头抵着冬儿额头。 冬儿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样的话,不论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说出,萧瑜都和她讲过许多次了,她有些贪心,似乎要不时的问一句才会安心。 她握着萧瑜的手,悄悄抹了抹泪痕,不知夜深几时,才沉沉睡去,萧瑜缓缓将她从怀中放下,起身离开时在冬儿嘤嚅的唇珠上亲了亲。 入夜,天空像是被劈裂开了,月冷幽邃,满地银霜,萧瑜紧了紧衣襟,这件外袍是冬儿为他缀过绣样的,他很喜欢,披在身上是总觉得她小小的身体从后面抱着自己,把一切冷的,丑恶的,血腥的死斗,都留在前一世无尽的噩梦里。 萧瑜从院中摞好的柴堆缝隙中抽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面有一把剑,那剑很普通,是捕快们用的便宜样式,不锋利,也不算刚劲,萧瑜并不缺银子,他可以买到更好的剑。 这把剑他太熟悉了,曾经他握了十年,以至于如今看着这把剑依旧生出厌恶之情。 剑身十分干净,反射着月色却一片昏沉,朝生暮死的味道,最后是挥洒不去的血迹。 冬儿说了,要他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她担心,他需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这把剑合适,这一把粗劣的剑,曾经刺穿冬儿的胸膛,夺走她的性命,萧瑜没能救她,甚至可以说,冬儿是用了她自己的命换了萧瑜的命。 那是前世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雪,那一日的雪,仿佛让他回到了在宫里的那场寒冬。 当日里搭救被人追杀的宋蕙,萧瑜不是没有料到这会给自己和冬儿招致危险,他只是侥幸,或者说当时的他没有那么在乎冬儿的性命,不似冬儿在乎他那般。 那时候,他和冬儿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少,只要萧瑜不提及让冬儿离开他嫁人的事,冬儿总是带着一些浅浅的笑意,萧瑜说什么报仇也好,说什么谋略也罢,她没有一个字音是忽略过的。 只是那时候,他的谋划,没有为她考虑周全,他把冬儿当做是理所应当的存在,眼中只有复仇,只有上位,只要他为冬儿再多考虑一点点就好。 他没有做到。 那段时间,总有人在药铺周围反复张望,夜里作乱的脚步声让萧瑜难以安眠,他的武艺不下那群杂鱼,他夜夜提防着他们,他们不会靠近冬儿半步。 但是,他也知道宋蕙的事必然要来一个了解,刀剑无眼,冬儿在他身边,还是太过危险了。 何况,临街那家绸布店里的小儿子今日雪才停就来看望冬儿了,送给她一件上乘皮料做的手捂,还为他做了姜汤。 那时候冬儿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她那么漂亮,是世间少见得好姑娘,是时候寻个爱她重她的好男子成亲了,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像萧瑜那样残破不堪,时常与她冷眼的。 萧瑜没有喝她分给自己的姜汤,反而是质问:“这东西不是我应得的,既然你拿了人家的东西,也记得不要白拿,他们家是易原县里的富贵人家,你不如就答应了,以后总少不了你喝汤。” 这话说的难听,萧瑜希望冬儿打他,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冬儿正想喝那热气腾腾的姜汤,闻言一怔,便放下了碗,擦了擦略有些干裂的嘴唇。 “那冬儿不喝了,殿下不要生气,以后冬儿也不和他说话了……” 她笑得有些勉强,天气不算暖和,她眼眶的泪光都被染上了寒色,整张脸也随着颤抖的烛火闪闪烁烁。 萧瑜发了狠心,继续说道:“到了年纪的姑娘,哪有不嫁人的?你救过我的命,这不假,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只是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如今不是个男人了,难道你还忘不了宫里的日子,要我与你在宫外来一场对食吧?” 他佻挞笑着,冬儿怔怔哭了,没有一点声音,只是痛得心窝里的肉一片片被人削下来。 萧瑜的脾气不好,可是不是坏心眼的人,他恨自己,不恨她。 冬儿总是让着他忍着他,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只是今日她实在觉得好冷,实在想喝一口热热的姜汤,她只会为一件事伤心,那就是听到萧瑜没心没肺一般的自己作践自己。 方才那只干瘦瘦的猫又来了,冬儿依旧和往常一样喂它,它还是凶得很,和别的猫打架弄伤了腿,冬儿想为它擦擦,便被它在手上挠出了一道血痕。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说……” 她扶着心口,似乎喘不上气,萧瑜别开眼,胸口与她一同作痛。 “我说话难听,你就恨我吧,我如今身子不差,也不要人伺候什么,如今我没本事报答你什么,可是我断然不会忘掉你的,若是今生我没有闯出一番天地,来世我为你做牛做马,若是今后我能荣华富贵,也断然不会少了你的。” 冬儿认真听着,问了一句:“那殿下不喜欢冬儿吗?只是冬儿这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考虑呢?” “我心中对你的情愫,只有感激,这感激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至于别的——我二人云泥之别,就是连做朋友认识一场的情谊,也是不够的。” 听罢,冬儿反而不哭了,她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痛,轻轻“嗯”了一声,嗓子便紧涩的动弹不得。
第76章 日夜共凋颜 听罢,冬儿反而不哭了,她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痛,轻轻“嗯”了一声,嗓子便紧涩的动弹不得。 萧瑜很想抱一抱冬儿,两人并没有太多亲近过的时刻,有那么一次两次的触碰,便已经让他无法自拔,心甘情愿死在她的怀中,若非是,他不配、 良久沉默,冬儿柔声说道:“殿下,我是很喜欢你的,我嘴笨,也不识几个字,说不清楚……不过啊,喜欢这一点殿下嫌弃或是不嫌弃都无所谓的,只是……我二人确实无缘无分,我没能为你做过什么,我不要你的报答。” 这是唯一一次,冬儿用你我的称呼和萧瑜讲话。 也是最后一次。 冬儿说她心里烦闷,出去走走,萧瑜没有留。 冬儿难得穿了一件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服,那日她的背影就好像街上行走的千万女子一般平平无奇,却好像是有火钳做印,刻在了萧瑜怀里。 再见面时,他正在和那些前来暗杀他的人缠斗。 虽说他身子积弱,可是足以对付那些个三脚猫功夫的杂鱼,直到冬儿被人挟持出现在他面前。 她脸上有不少淤青,身上也是,她似乎是在愧疚,只是当时大雪沉沉,阴靡天地,萧瑜什么也看不清。 他以为是他来选,但是他没想到,是冬儿选了他。 她本来很快就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了,却被那样的人杀死,换来他这个人,用那样一柄剑。 冬儿说她不后悔,但是萧瑜悔恨至深,他在那柄剑上刻下了一个悔字。 这把剑他时时带着,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终其一生,都在悔悟。 萧瑜点起来的那堆瘦小的炭火“噼啪”作响,他微微睁眼,看着手中的剑,一个崭新的“悔”字,被他刻在了剑柄上。 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或者说是那个人整夜都不安分的在他和冬儿的住处伺机而动。 那个人是为了春琴而来的,今日萧瑜已经和他有了一次交手,萧瑜伤的不轻,他伤的也不算轻。 那个男人穿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只有野兽一般的眼睛露出,低伏在梁脊之上盯着萧瑜。 “这就是你的剑?这样的剑,只怕还没接住我一招,就先断掉了。”男人开口说道,如一页残卷一般落地,没有激起半分声响,也没有惊动巡守的侍卫。 萧瑜懒得回应,默默坐在一旁烤火,手按在剑柄上,纹丝不动。 男人向楼上望了望,随后夸奖道:“她长得可真是漂亮啊,你一定很喜欢她,这样好的女孩子,如果就那么被人杀死,断送在这最好的年纪,岂不是天大的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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