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绢趁胡姬楞神的机会,一胳膊从她的双臂穿过并扣在后背,无论如何, 先扣住她再说。 胡姬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我不是野兽, 只要挖了这只眼睛,我不会变成野兽!放开我!” 罗绢的大郢语词汇里没有“野兽”,只能架着胡姬出了诊室,向一楼喊:“魏七郎君,快来帮忙!我和她解释不通!” 这一声喊,不止魏璋听到,巡逻的保安也听到了,立刻从门诊一楼二楼和三楼的各个方向跑来。 罗绢敢保证,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魏璋比保安更快到达三楼,制住胡姬。 当魏璋看清胡姬的右眼和额头的青紫时,目瞪口呆,怎么有人的眼睛会长成这样? 罗绢默数到三十才恢复平时的语气:“魏七郎君,麻烦你转告她,她的右眼是一种称为瞳孔变形的病,虽然治起来有些麻烦,还有相当一部分的视力可能恢复不到正常,但可以治疗。” 魏璋仔细琢磨一下,才异常严厉地转告胡姬。 胡姬根本听不进去,但被魏璋制住又无法逃脱,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魏璋猝不及防被咬,立刻撒手。 胡姬趁此机会拔腿就跑,跑到自动扶梯口,犹豫一下还是踩上去,站稳以后更快地向下奔跑。 刚好魏璋家的昆仑奴北风抱着饼儿,按儿科医生丁娇的嘱咐到一楼药房拿幼儿钙剂,刚好走到药房等候区。 魏璋忍痛扒住三楼栏杆命令:“北风,抓住那名在跑的胡姬!” 北风对魏璋唯命是从,把饼儿放在身旁的椅子上,黑箭似的用极快的速度拦截住刚跑到一楼的胡姬,逮个正着。 在一楼候诊的眼疾病人们感觉到异样的声音,全都向声音来源张望。 从三楼到一楼的医护人员,谁都没见过这种情形,个个面面相觑。 罗绢总觉得胡姬这样反常地恐惧,必定事出有因,秉持着医学的严谨求实,仍然希望能搞清楚,看向魏璋:“魏七郎君,让你家昆仑奴下手轻一点,别把她弄伤了。” 魏璋哭笑不得,撸起衣袖,露出前臂深深的牙印,还渗着鲜血:“罗医仙,我被咬这么惨,你怎么不担心她咬死我呢?” 罗绢摇头:“要不是我拦着,她真的能磕死在眼科诊室里,你瞧瞧她的额头。”相对于这个渗人的咬痕,她更担心胡姫会不会脑震荡? 魏璋心累得很:“走,走,走,下去瞧瞧。” 胡姬被摁在一楼大厅的地面上,深知昆仑奴体壮如牛、力大无穷,而这个北风跑起来,自己根本跑不掉,既惊恐又绝望的时候,眼泪喷涌而出。 正在这时,手里拿着彩虹棒棒糖的王一一小朋友,听到声音赶来,望着哭得厉害的胡姬,用大郢语安慰:“你哪里疼得厉害吗?别怕,这里都可以治好。” 胡姬哭得更厉害。 罗绢赶紧劝:“你右眼已经瞳孔变形,不能再哭了,别哭了,可以治。”说完,拿出仅有的手帕纸替她擦掉了眼泪,最后一张纸了,唉…… 胡姬诧异地望着罗绢。 魏璋示意北风把胡姬扶起来,这种脸贴地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北风的心很粗,刚才狠追的时候没注意,等看清胡姬的右眼,吓得瞬间撒手:“野兽之眼?” 胡姬连连摆手,努力解释:“我不会变成野兽的,真的,我已经在求女医仙挖掉这只眼睛了。” 魏璋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北风,什么野兽之眼?” 北风磕磕巴巴解释了一番。 大概就是胡姬的故乡有个传说,一个牧民部落遇到兽群袭击,牛羊马匹都被吃掉,据幸存者说,那个兽群有个人形头领,有一只野兽之眼。 后来就有人说,如果谁长有野兽之眼,最后就会变成那样的半人半野兽,带领兽群血洗自己的部落。 罗绢欲哭无泪,这大郢语听力考试太超纲了,蒙都蒙不出来。 魏璋不紧不慢地向罗绢解释了一番:“大多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哪能当真?” 北风粗心但又认真:“她信,还担心自己的部落被血洗。” 魏璋有些诧异:“她的眼睛变了,和她部落有什么干系?” 北风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谁家人长出野兽之眼,一经发现,就会杀掉这个人的父母兄弟姐妹,然后把人像野兽一样囚禁起来,日日折磨到死为止。” “这样就可以撕碎灵魂,让人再也无法回到故乡作乱。” 胡姬蜷缩起来,努力把身体缩得看起来很小,连头都不敢抬。 罗绢听完魏璋的转述,简直不敢相信:“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生病。她只是眼睛病了,生病是原罪是过错吗?” 魏璋把罗绢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胡姬,在她惊讶错愕的时候,顺便加了一句:“飞来医馆的医仙,说你是生病就是生病。” 王一一小朋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包装纸的牛仔糖,剥了包装纸以后,小心地塞到胡姬嘴里,然后摆出与包装纸上的卡通人像一样的姿势,大喊:“可好吃啦!” 大脑在惊恐紧张中最容易觉得缺氧,而糖分具有松驰紧张神经的效果,胡姬感受到口中异常舒服的甜味和奶香味,浓郁的奶香味让她格外想家。 罗绢把胡姬扶起来:“走,我们去做检查,然后确定你的视力受损程度,找出瞳孔变形的原因,把眼疾治好,去他的野兽之眼,成天胡说八道。” 这下整个门诊三层楼里探出的脑袋,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不约而同地想,封建迷信鬼神之说,真是害人不浅。 胡姬泪光盈盈地望着罗绢,又想到她刚才说不能流泪,而她真的不怕自己,现在分明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可是自己却不想跑了。 因为这样的自己,如果不遮住右眼,走在国都城的大街上,只会被人当成怪物,不是惊恐地逃开,就是愤怒地向自己动手。 至少,飞来医馆里的医仙们,看到这只右眼,既没害怕逃跑,也没把自己关起来,这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等罗绢扶着胡姬到了三楼,北风才想起还坐在椅子上的饼儿,赶紧跑过去抱在怀里,拿着处方纸领到了幼儿钙剂。 虽然北风不怎么听得懂儿科医生丁娇的解释,但始终记着一点,飞来医馆的医仙们都很好,他们的话一定要听。 魏璋的胳膊隐隐作痛,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到了三楼,看到罗绢正在给胡姬的右眼做检查,不管她怎么操作,换哪种工具,胡姬都一动不动,非常配合。 与刚才张嘴咬人的野兽模样,判若两人。 魏璋不知道怎么的,想到了强哥偶尔哼的歌,“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这样一想,魏璋更难受了,得,还是回急诊找文浩医生。 于是,抢救大厅的文浩医生,看着魏璋气宇轩昂地去门诊支援,没多久就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伸胳膊给自己看,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早饭没吃饱……把自己啃成这样?” 魏璋气到跺脚:“我看起来傻吗?这是我会做的事情吗?” 文浩把翻脸的魏璋推进清创一室:“忍着点啊,会有点疼……” “哼,还能比被咬疼?”魏璋一脸不屑,等到消毒液与伤口接触的瞬间,“嗷哇嗷……” 惨叫声传遍抢救大厅,要不是抢救床上的病人们对飞来医馆足够信任,肯定去清创室救魏璋了。 十分钟后,魏璋胳膊上清创完毕,还绑了一圈绷带,委屈巴巴地走出清创室。 好巧不巧的是,崔五娘走进抢救大厅,迎面就看到包扎完毕的魏璋,问:“你怎么会受伤?” “被门诊有眼疾的胡姬咬了,罗医仙对我说不要太计较。”魏璋委屈,但是魏璋不说。 崔五娘简直不敢相信,昆仑奴也好,胡姬也好,都是出了名的性格温顺,哪个胡姬敢咬魏璋,真是好大胆子! 北风抱着饼儿,把事情经过向崔五娘讲述一遍,比划着说:“她害怕自己变成兽人,求女医仙把右眼挖了,把头都磕青了。” 崔五娘叹气,这个传说不仅是真的,随父兄出征时,还曾亲眼见过牧民们如何折磨笼中兽人,手段非常残忍,兽人的惨叫声她现在都还记得。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许做得比胡姬还要激烈。 …… 罗绢用裂隙镜检查完胡姬的眼睛,初步确定她是睫状肌受损引起的瞳孔变形,写好血常规和血生化的检验单,交给她时让她去门诊一楼的抽血大厅做其他检查。 胡姬刚要拿布条缠眼睛,被罗绢拦住。 罗绢带着浅浅的笑意:“老是遮着对眼睛不好,你就这样去。” 胡姬犹豫一下,还是照着罗绢说的做了,从三楼走到一楼,又在志愿者的引导下走进采血大厅,面对检验士和她手中的针,毫无惧意。 这样的小针,与自己练舞学乐器时挨的鞭子和手板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检验士也是喜欢看美人的,望着胡姬的右眼,关心地问:“眼睛疼吗?” 胡姬一怔,然后连连摆手:“不疼,不疼……一点点疼。” “不要哭,对眼睛恢复不好。”检验士又关心了一下。 胡姬强忍着泪,回到三楼的眼科诊室,为什么这里的医仙们都这样温和可亲? 罗绢要等胡姬的血相报告,确认她没有其他隐藏问题,就可以做睫状肌修补手术,在等结果的时候,顺便把胡姬领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临时女病房里。 “你先在这里休息,换上这些衣服,记得带好手环不要弄丢。” 胡姬向罗绢行完礼,无措地站着,望着干净整洁的简易病床,即使换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仍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场吉凶未卜却不愿醒来的梦。 …… 罗绢回到第三诊室,通知一楼再送一个病人上来,等病人在志愿者的带领下,走进诊室时,又怔了一下,啊这…… 第二位病人是位年龄很大的老媪,头发都白了,脸上布满皱纹,很瘦,像被风干了似的。 “这位老媪,你哪里不舒服?能看清多少?” 老媪一动不动,连眉头的皱纹都没动一下,仿佛与四周有一道厚实却透明的墙,阻隔了一切。 罗绢伸手到老媪眼前,她没有反应,越来越靠近,依然没反应,指尖都快触到她的角膜,仍然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隔壁二诊室传出金属罐掉落在地的声音,非常清脆而响亮。 老媪没有动。 罗绢无奈,走出诊室,向着隔壁区大喊一声:“眼科请耳鼻喉科会诊!” “来啦!”耳鼻喉科熊俊医生应声而出,虽然姓熊,却人如其名,是位非常英俊的男医生,与妇产科唐彬彬医生一起,成为医院的熊唐院草组合。 作为耳鼻喉科第一位出战的医生,熊俊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内心激动极了,边走边问:“罗医生,什么难度,什么问题?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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