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何不放他出城?” 沈知珉望向商府,眼里满满心疼。 “小人也不愿留他,只是那天命难违。” 真真是那天高之远、立于庙堂之上的天命! 沈知珉眨眨酸涩的眼,故作随意地往那紧闭的大门一指,漫不经心道: “就住这里吧,限你三日,大致建筑规模不用动,只将这里翻修成新,按照本小姐的用度标配去置办,可明白了?” 程常安如雷轰顶般:“沈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关键是还要他出银子给这破了吧唧的商府翻新?开什么玩笑?! 阿集拦住欲要上前争论的程常安,冷声沉问: “怎么?程大人是想要我家小姐住你那给姨太备的府邸?这是拿当今丞相千金与你那一介姨太相并论?真是狗胆包天了,你就不怕一个脑袋不够砍的吗?!” 程常安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双脚控制不住地磕在了青石板上: “沈小姐恕罪,小人绝没有那意思,小人的贱妾怎敢与之谈论,是小人行事欠考虑,这就修,立马修!” 看着被吓得失了魂的程常安,阿集不免笑出了声,沈知珉叹了口气: “你啊,狐假虎威倒是惯会使得。” 历经重生,沈知珉对阿集也宽容了许多。 虽然阿集小机灵鬼点子多,性子大咧随意,但想起上一世她为救她,没能有个好结局,她便这一世也都不计较了。 “外边为何这般吵?” 在里屋的商侑安坐于书桌前,淡淡翻着书卷,瘦骨的下颚微微抬起,向窗外望了一眼。 费游到嘴边的话又生生止住了,他先道了句: “殿下,别生气。” 商侑安清瘦的脸上已然是严肃起来了。 不大的年纪,却是将喜怒表达地十分鲜明,特别是少年收敛笑意的时候,像极了宫中那位,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仪。 费游望着外头鲜艳活泼的身影,将实话说了出来: “殿下,这是京城发下来的指令,回绝不了。” 少年闻及垂下眸,并未动怒,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只是耳边却是少女那清澈动听的声音,仿佛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商府添了几分生机。 费游抬眼,见殿下没有指令,又微微低头,退了出去。 直到过了申时,费游来寻问他几时用膳,才发现,少年手里的那卷文章已是看了足足一下午,不曾翻页过。 正厅中,少年一人默默坐于桌前,冷清规矩地吃着饭。 费游立在身后,这样一主一仆的画面,在这寂寥的傍晚显得有些孤独。 就在商侑安放下筷子之际,少女打破了这孤寂的夜。 沈知珉着身洁简的裙裳,外头穿红白相间的绒毛披风,叫人看了生出暖意之感。 沈知珉在商侑安对面坐下,她好似很熟般问起了对面的少年: “殿下,今日吃的是什么?” 商侑安头也不曾抬,冷冷吐着二字: “撤了吧。” 费游低头,只得无视着眼前少女,将桌上的膳食都一一撤掉。 沈知珉尴尬一笑,带着丝丝委屈: “我还未曾用膳。” 商侑安抬眼看向她:“沈小姐这一路随仆众多,又有城主鞍前马后,难道还需再麻烦他人么?” 沈知珉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她印象中,他不是个将人讽刺得体无完肤之人。 他收回视线,起身回屋去,沈知珉一时间也跟着起身,她上前两步,望着那背影,轻声道: “商侑安,能交个朋友吗?” 那背影只冷冷踏进了屋,留下一声沉重地关门响。 沈知珉想着,这应是他不耐烦的情绪。 商府很大,正门五间,正殿七间,两侧翼楼各九间,虽已经没落已久,但不难看出,这是按最高王府的规格来建制的。 上一世,她未曾仔细打量过商府,此刻才发觉奇怪,按理说,王府建制工程庞大,严禁私设,需通过圣上批准才行。 既然圣上将他视为弃子,那又为何会在一个小小雁城建设王府呢? 上一世,她真的不曾想过这些,前有爹爹帮忙挡风,后有商侑安为她遮雨,一路走来不谙世事,以至于她被居心叵测之人蒙蔽,不分好坏。 她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讨里面人的欢心。 阿集的声音打断了沈知珉的思绪,只见阿集气嘘嘘地走来: “小姐,这府中穷破成什么样了,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眼看就要入冬了,小姐真的不打算回京去吗?” 沈知珉摇头,她是一定要把商侑安带回京城的。 只要他跟她回了京,便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这是愧疚、是弥补、是执念,亦是她前世今生不变的喜欢。 * “啪嗒。” 随着雍容女子的落筷,桌前的之人也都放下手中的筷子,只有那一身散着凛然正气的男子还温雅地吃着。 “还吃,还吃!” 雍容柔美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着急,她欲要起身唤来下人解决心中烦恼之事,却被男子打断: “夫人,莫要着急,珉儿无事。” 沈德言一边劝着自家夫人,一边将那鲜美的鱼汤盛入瓷花碗内,缓缓递在了许韵面前: “夫人啊,前些日我已然去信雁城,告知了那程常安,他断不敢亏待了咱们珉儿。” 许韵眼里尽是担心,侧头问:“那等偏僻之地生出来的人,可信得?” 沈德言端起鱼汤,晃散了烫气,将瓷勺中的鱼汤递于她唇边,带着往日沉稳之气息,还夹着些许宠溺: “夫人就莫管那些小事,先喝了这鱼汤要紧,凉了就有腥味了。” 见自家夫人不肯张口,沈德言再道了句心安之话: “一切皆有我打点呢。” 许韵闻及,这才赏脸将鱼汤纳入口中,转眼便看向桌尾端坐的女子: “喻妧,你可知你妹妹此趟所举是为了何事?” 叫沈喻妧的女子微微垂着头:“禀母亲,不知。” 她一身大气素静的锦白裙裾,端庄坐在凳子上,腰背间瘦秀笔直,是一副京城闺秀的模样。 只听上头一声细微难琢的叹气,沈喻妧放于膝处的纤指轻轻搅着,听着许韵又一段话落下来: “你虽是庶出,却也是作姐姐的,珉儿平日乖得很,又同你似亲姐妹般,你该多上点心的。” 沈喻妧点头应道: “谨母亲教诲,珉儿曾提过一句,见爹爹腿疾久复,闻及雁城有位名医老者,想必是为此事去的,女儿家的孝心不好意思摆明直言,这才让母亲与爹爹担忧了。” 许久,见许韵悠悠“嗯”道: “不曾想珉儿竟懂得关心她父亲的身体了?也是长大了啊。” 言语中没有责怪,尽显欣慰之感。 沈德言又盛了碗鱼汤放于沈喻妧面前,衔接着许韵的话道: “是啊,如今这两姊妹都长大了,喻妧也出落得雅静端庄,纵观这京城,官贵女们名声传得再美,比着喻妧来看,还是差了些许。” 沈喻妧对上爹爹的视线,肩处不由得松落了几分。 许韵喝着鱼汤,不冷不淡道: “你夸便夸,何故要扯上那些官贵子女?若被外人听去了,又该说你鼻孔朝天,藐视他们了。” 沈德言只郎朗笑上几声,不解释却也不反驳。 那模样像极了有着文人风骨般看不上粗蛮武夫,而两袖清风亦是鄙夷那些满手利益之人。 可偏偏,沈德言却是四样均沾。 既身居丞相高位,有着雷厉手段又孤高自傲,不屑与谄官奸狼为伍,朝中官员恨得他牙痒痒又不得不得多多依仗于他。
第4章 004 ◎他说她娇生惯养◎ 一顿家饭散席后,菀菀院中。 “小姐,长月觉得,您方才就不该帮着二小姐说好话的。” “怎么?”沈喻妧坐于窗前,望着窗外双飞的鸟儿,看了许久。 长月看着自家小姐,端庄淑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自也是不差,怎就处处低了人一等! 沈喻妧回神,淡淡而笑:“实事实说罢了,怎就从长月口中听来,好似那千万个不该了?” “夫人对二小姐是偏心不止一点,若是换成小姐您去了雁城,小姐您可敢想后果?” 长月是杨氏二夫人的陪嫁丫鬟,杨氏为丞相之妾,生前多病,三年前病去,留下一庶出长女,在府维艰。 虽然正夫人许韵不曾苛待过这个庶女,却也是整日不见好脸色的。 以至于这几年间,小姐在府中敛着性子,端着乖顺好学,就连笑都不敢肆意。 哪像那嫡出的二小姐,惯来是娇贵,行事皆是婆子丫鬟候着,好在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不然哪还有咱家小姐的活路。 “去雁城?着实是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她早已习惯这般端娴文静的模样了,要真让她去,她也不会踏出那条盛京长街一步的。 她虽是庶出,却也是要拿姐姐身份做榜样的,这点,母亲没有说错。 她知晓母亲的意思,丞相府的家教礼仪折在珉儿手里可以,却是万不能折在她这个庶姐手上。 故而每每她想歇下之际,就能听见那些“就算你出自丞相府,你也是低贱的庶女!”的讽刺话。 直到她将那些女红女书、书画琴棋都学了个精致,学到旁人都比不上她,这些声音才会消弱了些。 就连母亲,都会看她柔和几分。 可见,是有效果的。 沈喻妧垂眉,耳边是长月陆续抱怨的话,她却一点都不生气,直到耳边消停了些,她才抬头,将茶水推至长月面前: “渴了吧,解了口,便去将那树下的落叶都细致打扫了吧。” 语气间,有着结束此题之味。 长月不敢真的接过茶杯,只看向窗外那颗木棉树,已至秋时,叶间一片调零,待来春三月,便又是满窗红。 “小姐与旁的贵女们不同,人家是爱胭脂与绸缎,您呢,就爱看这木棉四季更迭,也是个怪兴致了。” 沈喻妧笑笑,不作解释。 * 雁城-- “小姐,你多少得吃一点吧?” 阿集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苦口婆心地劝着那陷入沉思的人。 她愈发觉得小姐变了,变得执着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个听之随之的小姐,大约都是那场风寒导致的。 “阿集,你说他为什么讨厌我了?” 少女喃喃,神情有些恍惚,她透过窗看去,依稀能见到曾经那个自己。 就在那个宽敞的院子里替他熬药,拿着药包急得团团转,最后还将自己烫伤了,害得他从床上爬起来,反倒为她上药。 “我的祖宗,你就别折腾我了,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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