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不悦的目光只冷冷暼向离开的身影一秒,便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对着身后宗正寺的守卫吩咐道:“去,将人提至刑房,断了他双腿。” 不大的少年,在说这样狠毒之话时,眼里透着阴森森地笑意,将他俊朗的面孔衬出几分阴白。 他既然不愿跪,便让他终身跪着。 “殿,殿下,这……”守卫面上一慌,虽然关在这宗正寺,可圣上并未下令处置这位王爷。 谢谦阴鹜目色渗着不耐,盯得守卫双腿直发抖,他低头唯诺道:“是,殿下。” 见守卫听话,顿时那张戾气的脸色转为晴朗,他缓缓一笑,踏着步子离去。
第75章 075 ◎攀登云霄的那一刻◎ 一身清廉长袍站于宗正寺处, 盯着那金匾看了许久,门口的守卫恭敬道:“太傅大人。” 那步靴之人点头,随即踏入寺内, 身后并未有人阻拦通报。 顾原看着这座历来关押皇室之人的宫殿,心中升起浓浓惆怅,忽觉自己活过了很多岁月。 内庭的侍卫见来人, 忙上前恭迎:“失迎太傅大人,不知太傅大人有何事吩咐?” 顾原:“盛安王在哪?” 闻及此, 那位侍卫脸色一僵,笑呵着问道: “不知太傅大人找他何事?是这样的,太子殿下有令,此人关押期间不得人来视探。” 内庭的侍卫看了一眼顾原严肃的脸色,忙不迭地再补上一句: “不如小人请示一下太子殿下?太傅稍作等候?” 顾原侧头,看了眼这位侍卫,还不曾说话, 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大胆!岂敢对太傅大人无礼?!太傅大人乃太子殿下老师, 这等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统领大人。”小侍卫忙低头应道, 退在了一旁。 看押统领李百道恭着身子,朝顾原作一请字, 指引顾原去了牢房。 “有劳。”顾原微微点头, 一礼,一手只于背后, 抬着轻淡的步子, 缓缓跟了上去。 牢房之中并未看见商侑安的身影,顾原平静地看向带他绕弯子的李百道, 目光不觉严厉起来。 李百道佯装一拍脑门, 恍然而道:“太傅大人恕罪, 是小人忙忘了。太子殿下吩咐我们要对此案件上心,不可冤枉了盛安王,故而此刻,他已被提至审讯室呢。” 顾原侧开身子,示意他前面带路。 可李百道却是推辞起来:“太傅大人清风之身,怎能踏足那等戾气之地,不若太傅明日再来?” 顾原此刻眼神缓缓一厉,到底是经历两朝之旧臣,所见所遇皆从容不迫,那身简朴的长袍透出一股令人惧怕的威严。 李百道表面一笑,只好前面带路,将这个老顽固带到了审讯室。 他奉的可是太子之命,这个老顽固虽承太子蒙师之衔,难不成还能命令起太子了? 想及此,李百道心里也不再惧怕顾原。 里面的少年被架在刑架之上,瘦骨嶙峋的身上无数处鞭痕。而那张清瘦的脸上却始终没有一丝痛楚的表情,过于平静地眸子中,却让顾原看出了一丝恨意。 顾原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波澜无痕的眸间,那样一双隐忍的眸子之下,会藏着怎么的情绪? 他正想透过那双冷静的双眼,去分析瓦解那股隐藏的恨意之时,少年却是在此刻,对上了他剖析的视线。 黑瞳之中,将顾原的表情捕捉于眼底,如反侦的猎人,以自己为饵,诱敌深入。 顾原感觉到,这位少年的目标不是他,亦不是此刻在场的每一位。 那一刻,他忽觉一股阴风从甬道灌入,拌合着惊乍的雷声,让他周遭阴冷起来。 要变天了。 顾原想到了什么,却在那一刻,心中唯只一声叹息。 而此刻,两名侍卫将商侑安松开,又野横地将他按置于刑凳之上。用麻绳绑直双腿,再将其身子按住,往少年腿下加砖块。 上头有令,此人腿脚留不得,此刑法最为常见,届时有人追问起来,也好有个正当借口。 “老夫怎记得,圣上并未准许对他用刑?” 顾原出声,看向李百道,所言之意明显。 李百道确实未曾接到圣上的口谕或是旨意,可此事据说是全权交于太子,应是不会有错。 “圣上虽全权交于太子,却也只是咐其关押此地。你在此当差数年,难还不清楚此处虽是有看押之责,更多为皇室贵族管教而设。此处不同大理寺牢狱,他们亦不同于常人。历来从宗正寺再出来之人,不计其数。李大人,老夫点你于此。” 顾原背手而站,连连摇头。 李百道听了顾原的一番话,心下一惊!太傅乃圣上身边老人,此言无不道理。朝廷之事,他不懂,可波云诡谲的局势谁又能说得准? 就在里面少年闷哼一声时,李百道进去阻止了这场用刑。 他斗胆去瞧了眼刑凳上的少年,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这般疼痛难忍的刑法,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竟一声不吭! 他宁是咬破了嘴唇,将血腥往喉咙里咽,也绝不往外吐一个求饶。 见人松开了他,商侑安抬起目光,出了声:“李大人这是不审了?” 少年一说话,嘴角的血顺着嘴边而流,将那苍白的面孔衬得如从地狱爬出来的鬼人般,让李百道不由得惶恐地退了两步。 他咽了咽口水,佯装镇静:“盛安王得罪了,小人只是奉命对您审问,还请盛安王体谅小人一二。” 少年低头笑,没有说话。 李百道摸不透这位王爷此刻的笑是什么意思,只得赶紧吩咐人将他抬回牢房。 待守卫们自觉地退出了牢房后,顾原才缓缓坐在床对面,看着床上微喘的少年许久,伸手倒起了桌上的茶。 少年头未偏,却是冲着他说:“茶太凉,太傅一把年纪,可经不起折腾。” 顾原手一顿,视线落于茶水上,似听出了他的言中之意。脸色微愣,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眉间有些紧皱。 少年不看他,好似就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怎么,太傅教学他十载,还不了解他么?” 顾原眉宇间浮上一抹心痛,和淡淡的失望。 商侑安嘴角的笑拌合着血腥,双眼盯着灰暗牢顶的木梁:“凉茶也好,喝了能暂时忘记好多事情呢。” 慢性的毒药麻痹着少年身上的痛感,也将他大脑的神经逐渐压制,让那些疯魔般的、不受控的想法因药物的因素,纷纷往外涌出。 霎时,他抬手,紧捏两侧额间的穴位,平息着胸腔起伏的情绪。 牢房陷入无声之中。 “太傅既已在我这看到了答案,就早些回去吧,外面下雨了,小心路滑。” 商侑安沉默许久,放下了举酸的手,淡淡赶客。 “也在此一并谢过太傅今日的所言相助。”少年垂落在双腿两侧的手,蜷触着粗糙的裤料,语气听着温和。 这双腿,因为顾原而少遭了些罪,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于少年礼貌赶客的行为,顾原也没有生气。他缓缓起身,望向床上躺着的少年,视线落在他受刑的双腿,犹豫开口道: “既如此,老夫可否腆着老脸,求王爷以后的一句诺。” 少年未接话。 “若日后王爷攀登云霄那刻,还望能留他一条性命。他成今时之日,归众人之因,噬上辈之果,本不该于此啊。” 顾原低头,沉沉一道,眼里皆是无奈与心痛。 商侑安扭头,黑瞳如墨,凝视着顾原,他敛着仅剩的一点温和,问他: “太傅怎知我会有那一日?又怎觉得我一定会承诺于你?” 顾原面对商侑安的反问,无言以对,也无面再求。唯一声叹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牢房。
第76章 076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 翌日, 太傅府上,谢谦见其府上下人忙碌,问道:“老师府上为何很忙?” 为谢谦引路的仆人低头为他解释道:“昨日大雨, 太傅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随后传了大夫,吩咐休养一段时日。” 谢谦问:“可有哪里摔伤的?” 见太子主动关心太傅, 仆人不免多嘴了些:“是腿,说是需得卧床, 悉心调养。” 谢谦穿过庭廊的脚步一顿,腿?他看向仆人:“可有说几日能好?” 这个问题仆人吞吐了起来,今早瞧着太傅大人的双腿,恐需一些时日了:“大......大夫不曾说个具体的时日,只说如今太傅年事已高,身子愈合得慢,还需悉养一段时间再判断。” 昨日会诊的大夫虽说得委婉, 可字里意思却明显。 谢谦望了望微敞的房门, 神色莫测, 推开房门。 待至床旁,顾原见来人, 想起身, 却被谢谦按住:“老师身体不舒服,不必起身。” 顾原看向少年面孔, 只得点点头, 不再挣扎起来。他靠在榻头,自己的这幅身子骨确实在此刻也起不了身。 谢谦关心道:“老师, 您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 顾原闻及谢谦的关心, 摆手道:“无碍, 雨天路滑,休养段时日便好。” 好似因卧榻缘故,那张向来严谨认真的脸上,此刻透着几分憔悴,身子也变得虚弱起来。 谢谦看向老师,随后眼神有些怔愣,盯着被褥遮盖下那双不能动弹的双腿,喃喃问:“老师,您昨日为何出门?去了哪里?” 面对谢谦接连的问题,顾原道:“太子殿下不必操心老夫的腿,只是这些天,应无法再教习殿下了,殿下也不要忘记每日温习。” “老师,我在问您为何要去宗正寺?”谢谦打断顾原的话,又问了一遍,面上依旧是来时的温和,却是透着几分强势。 顾原抬头,对上谢谦的眸子,那眸中点点笑意都是谢谦最后的耐心。 顾原了解眼前这位少年太子,知晓他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是阴晴不定的性子。 尽管听过不少少年顽劣的事迹,可因从未曾在他面前出现过,故而,对于少年的所作所为,顾原都可包容。 眼下带有强制性的质问,让顾原眼里只纵逝而过的波动,回归平静:“盛安王。” 果然,是为了商侑安! “老师冒着父皇发怒的风险也要为他求情,又因他,让自己这样狼狈。老师,我才是您的学生啊。”谢谦面露不解,不禁弯腰看向床上一身清廉正气的老师。 在谢谦心里,最敬重的就是教习自己多年的太傅。这些年,不论是在父皇的殿前,还是母后的询问下,皆因顾原的那句“璞玉堪雕、蒙以养正”,而让谢谦走至今日。 是以使他们让他走至今时。 所以,谢谦是感谢顾原的,可是从何时起?老师不再教导他一人了?太傅不再是他一人的太傅了。 “殿下。”顾原咳嗽着身子,语气有些语重心长:“殿下应当明辨是非,志存高远,不可心浮气躁。你们皆为手足,怎可视为寇仇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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