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接过,还没打开,只浅笑道了句,“亲手做的吗?辛苦了。” 她说着话,将木盒盖子打开。 里头躺着几个样貌颇为可爱的糕点。 猫儿,狗儿,小玉兔的模样都有,憨态可掬的搁在木盒子里,许如意站离花灼最近,望见那木盒里的糕点,下意识皱了下眉。 这糕点的模样...... 让他想起从前,有一个‘人’也做过类似的。 他当时尚且不知那些糕点的味道为何如此怪异,还与孟秋辞一起品尝,如今看见江之洁做的糕点,勾起回忆,也知道了那是因为鬼无法食用常人所用之食物。 鬼存活于人世,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无法品尝常人能享受的最基本的阳光,睡眠,食饭等,阳光与鬼而言,晒到一丝一毫便若尖针扎皮肉,而人类喜爱的睡眠,于鬼也只是空耗,食饭最为痛苦,因食饭为人类最快乐,享受的事情,对鬼,也是最痛苦恶心的,常人所吃的一切饭食于鬼而言都似味如嚼蜡,吃下去,那些人间的饭食还会烧灼厉鬼的身体,造成伤害。 当时那厉鬼要他们品尝时,许如意便在想他是不是想将最好吃的送给花灼,如今见这木盒里的糕点,许如意正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将这木盒抢过来,便见花灼望着木盒里的糕点,弯眼笑了笑。 “多谢世子,”她当着江之洁的面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丝丝绵绵的绿豆沙染满口腔,花灼也确实许久没有吃甜的了,“很好吃。” 江之洁高兴的脸都有些泛起热意。 旁边的归寻见他没出息的样子,手肘推了推他,她对花灼昂了下头,“月德公主,我也给你准备了些礼物,待你回了宫再送你。” 自巴蜀那一次之后,花灼虽对归寻无感,但归寻好像将花灼当成了共患难过的友人,病好后时不时来看她不说,花灼去了善恩寺清修,还收到过归寻的信件。 她点了下头,五人分开坐犊车回宫,路上,许如意与孟秋辞似是有几分欲言又止,花灼捋着抄好的佛经,望他们一眼,孟秋辞当即便有些不知所措的移开视线。 花灼将佛经收好,捋到木盒里,方面朝他们。 不知是否是因情蛊已解,如今少女模样似跨过一次情结,较比从前更要淡然舒展许多。 “你们有话跟我说,莫要藏着掖着呀,”花灼将木盒扣好了,指腹摸了几下木盒上头雕刻的银饰,“就算是关于他的事情,也跟我讲就是了。” 许如意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孟秋辞。 孟秋辞艰涩的蹙了蹙眉,方在许如意犹豫且不赞成的目光下,将揣了一路的东西拿给花灼。 她用一块手帕包着,一路上细心的没有蹭上半寸灰土,递到花灼面前,才将那手帕展开。 里头是一个绣的不大好看的福寿娃娃钱袋子。 福寿娃娃有几分歪扭的脸笑弯弯的望着她,花灼目光凝滞,指尖微颤,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抬头,看着孟秋辞,沉默了许久,才道,“这是什么?” “这是......”孟秋辞声音犹豫一下,才继续道,“师父将......将他的魂魄带回了青庵观的鬼牢里炼化时,同门之中,多是我过去看顾,他、他便总是找我要针线,跟我说要绣一个东西。” 孟秋辞声音越来越小,她给了,心里又后悔,悔自己鬼迷心窍的对那厉鬼起了同情之心。 反正,他如今也已经魂飞魄散了。 孟秋辞即将来到长安时,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福寿娃娃钱袋子交给花灼。 花灼手里拿着自己的木盒子,看不见的地方,她指尖深深地扣进箱盒缝隙里,目光迟迟不动,又似只过了一会儿,她将孟秋辞手中的钱袋子拿了起来。 那日心念崖望见其人生冰山一角时。 听闻赵玉京身有天命,一双手擅琴棋书画,学公子六艺,样样精通,十三岁便在当初乱世之中,奏《与世令》平抚天下流离百姓之心。 可他好像不擅长刺绣。 花灼指尖含着某种她自己都不敢想的怀恋,摩挲过这钱袋子上并不精细的刺绣,却紧咬住下唇,几不可闻的吸了一口气。 “有带火折子吗?”花灼望向他二人,将这钱袋子递过去,“替我烧了吧。” 许如意本就对孟秋辞执意将这钱袋子带给花灼这事并不赞成,闻言当即将这钱袋子拿过来,吹着了火折子,将钱袋子点上星火。 火光逐渐烧了钱袋子笑弯弯的半张脸。 有什么东西,从钱袋子里掉了下来。 花灼敏感的一顿,垂眼,下意识弯腰去寻,便见地上,躺着一根银针。 银针尖锐的一端泛着银亮的光,恐怕一直藏在钱袋子的内层里,等待着主人收到这钱袋子时,扎透她的指尖。 花灼浑身泛起难言寒凉,脑海中,蓦地回想起当初他说过的一句话。 ——若你骗我,对我有半句谎言,你就要吞一千根针。
第82章 花灼捡起地上的银针, 心下情绪极难形容。 在寺院内清修的这大半年,一开始她午夜梦回,耳畔还会频繁回荡起赵玉京充满怨毒与憎恨, 声嘶力竭的, 一句又一句喊着:你骗我—— 他不在乎花灼是否是无辜的受害者,也不会想花灼是不是受到过什么伤害。 那情蛊有可能不是他下的, 可他不忌惮用最恶的恶意去揣摩花灼。 喊出你骗我, 那三个字之前, 他很可能就将一切当成了是花灼的阴谋, 是花灼骗了他。 而如今,再看这钱袋子,花灼心下又觉出几分可笑。 从前她尚且不敢确定,如今她确定了。 原来赵玉京当初喊的那一句句你骗我, 是指自己骗了他的心。 花灼被情蛊操控着,无法自控的爱上他的时候,他这无心之鬼也动心了。 可那又如何呢?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她咽了下口水, 将这银针顺着犊车帘丢了出去,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眼睁睁看着福寿娃娃钱袋子被许如意用火烧烬。 如此, 赵玉京, 她从前声声念着的阿善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样东西,也被她亲手烧毁。 就该这样。 理应如此。 花灼一路无言,下了犊车, 先与许如意一同去拜会纳灵皇后。 许如意已有大半年未回长安,他轻易不愿回, 因当今圣人并不想他留在青庵观,父子一旦见面, 便多是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此次若非得知花灼出寺院,也不会回来。 但既然回到长安,圣人不在,便理应一同去看望纳灵皇后。 纳灵皇后居住的长春宫内,檀香味四散,花灼与许如意一同进殿,还未行礼,便被急不可待的纳灵皇后拦着起身。 纳灵皇后只拦了花灼一个人。 “快起来吧,灼灼,你看看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纳灵皇后看了花灼的模样都心疼,她相貌颇有贵气之美,眉眼间含带异域风情,多年盛宠不衰,母女二人寒暄片刻,期间纳灵皇后总是忍不住打量女儿瘦了的小脸,唉声叹气的要小厨房赶忙备菜。 见许如意似有几分尴尬,花灼忙道,“母后,归寻郡主和江家世子还在外头等着,想与儿臣一同用饭,现下若是吃了,过一会儿便没肚子与他们用饭了。” 纳灵皇后听到江家世子四字,微挑了下眉梢,倒是颇为高兴,雍容华贵的脸上绽出抹笑意,“好,你们想聚,便先去吧,江家世子人品不错,母后还算满意。” 花灼心含几分尴尬,她在寺院这大半年,不仅心静了,也再没想过那些情爱嗔痴,只觉得累心,可当下也没与纳灵皇后解释什么,只和许如意一同出了长春宫。 路上,花灼浅拽着许如意的袖子,听着脑海内的阴德提醒,颇为安心的弯弯眉目。 不论如何,任务还是要做的。 从前爱上赵玉京时,她想过留在此处一生,但如今此处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许如意这唯一的兄长也常年在青庵观没想过回宫,所以花灼还是更想回去她自己的家。 就是得寻个好时机,不吓到许如意,尽快将原身对他的爱慕之情告知。 许如意的衣摆被牵住,只笑她黏人,自不会多想,近半年他个子长高了些,身穿墨红色衣衫,映衬的肤白清冽,是一股正气凛然的俊朗。 兄妹二人一路回了花灼从前在皇宫内居住时的公主殿,本朝有律,皇子公主一旦年满十五便要出宫建府居住,只此次花灼在宫内待不了几日便又要回善恩寺,便留在宫里居住几日。 从前伺候的都被原身带去了外面的公主府,纳灵皇后随手拨了几个人,这会儿几个小太监跟小宫女都守在门口垂头等着,听花灼脚步过来,头也不抬,跪地行礼。 花灼攥着许如意衣角的手松开,要这些人起来,抬步往前走。 却察觉旁侧似有目光大胆的落到自己脸上,直勾勾的注视要花灼上台阶时脚下一滑。 她吓了一跳,喉间下意识泛出惊愕声音来,身子控制不住往前摔去,眼见旁侧一道小太监的墨蓝色的衣角过来,本以为旁边这小太监是要来扶自己,却见那片衣角只是靠近了她停在她身侧,一动不动。 花灼手急忙撑住台阶,才没让自己磕到下巴。 许如意本落后一步,见状吓了一跳,忙要来扶她起身,身侧的小太监却是动了,一双森白的手带着几分颤,似是吓得,快许如意一步,揽住了花灼的胳膊。 花灼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浓烈花香。 也不知是涂了多少香粉,花灼手掌擦伤了,她紧皱着眉心忍痛侧过脸,隔着低垂的太监帽,只望见这小太监过于白皙的下巴,配着他偏瘦的身型,像个阴柔漂亮的女子。 宫内这类太监很多,能到贵人跟前伺候的太监宫女都生的很好看。 “公主恕罪,都怪奴才忘了告诉公主一声,三个月前皇后娘娘给宫里的台阶修成了琉璃地,都怪奴才办事儿不利,没想到这茬儿,还望公主恕奴才死罪。” 这小太监似是吓到了,扶着花灼胳膊的手都带着几分颤,花灼感觉到他指尖泛着的寒冷隔着衣衫递到她皮肤之上,浑身下意识一抖,忙不自然的收回胳膊。 手上疼得厉害,花灼好性,见这太监低垂着头,一群人都吓得不轻,自然也不会因此责怪他们, “罢了,只是这琉璃地太滑,你们端个东西上下,耗费心神不说,还有可能受伤,其他殿不管,毕竟是母后喜好,你们寻人,将我这殿外的台阶拿砂纸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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