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四皇子之前是有伴读的。”周盼犹豫道。 “那为什么我来的时候又没人了?不想当了吗?”闻昭穗不解。 周盼抿了抿嘴,不知该怎么开口,“也不是……” “那是什么?”闻昭穗好奇心被勾起,然而又在下一瞬摔得稀碎。 “那个伴读……因为意外死了。” 闻昭穗震惊,“怎、怎会突然就死了呢?” “唉,这许公子原本当了四殿下好几年的伴读,关系很是熟稔。然而就在四殿下的腿出了那事之后没多久,有一日许公子不知为何饮了许多酒,竟不慎掉进后院枯井中……摔断了脖子,直到第二日才被发现。后来,阎先生便直接叫人将那口井封了,也定下了不许带酒进学宫的规矩。”周盼怕吓到闻昭穗,一笔带过了死因。 闻昭穗没想到学宫还出过人命,唏嘘道:“这也太惨了些。” “可不是,这事之后连带那口井周边的一圈屋子都没人踏足,我记得之前是画室来着,还挂了许多学生的画作。”周盼回忆道。 “那之后四殿下也没有其他伴读吗?”闻昭穗想起自己刚来时先生的话,看样子确实是没有。 “这其中有些门道,郡主你想,父母不将我们送去家族私塾或者国子监,反而应允我们被选作伴读每日跑来弘文馆听学是为什么?学业虽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提前与那些皇子公主们结交。”周盼将小盅放回桌上,拿帕子擦了擦手。 “所以四殿下失了势,就无人愿当他的伴读了对么?”闻昭穗一点就透。 “……嗯。”周盼没有否认。 闻昭穗突然感觉池弋珂也挺惨的,唯一熟识的伴读也因为意外亡故了。这样接下来的日子,身边连个说话的友人都没了。 送走了周盼,闻昭穗本想趁热打铁将课业写了,却对着白纸发了好一会儿呆。 算了,今日是阴天,不适合写作业。 晚间雨势再起,雷声隆隆,闻昭穗从梦中蓦地被惊醒。 她其实是害怕打雷的。 加之方才还做了噩梦,心悸未平。她梦到了学宫后面的枯井,荒草丛生,十分阴森可怖。 好奇害死猫,早知道白天就不问的那么详细了,平白吓着自己。 “郡主还好吗?”素馨听到动静,点了油灯进来,见状拿着丝帕一点点擦去闻昭穗额头汗珠。 “怎么还打雷了?”闻昭穗抱膝坐在床榻上,声音弱弱的。 “是外面雨又下起来了,郡主睡吧,奴婢留在这儿陪您。”素馨柔声安抚道。 “素馨你真好。”闻昭穗稍微安心了些,复又侧着躺下。 “无妨,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素馨轻手轻脚坐在脚踏旁,将灯熄了。 此时的未眠人并不止闻昭穗一个。 “主子,大理寺那边迫于压力已经开始着手韦明翀贪墨一案了,证据也已送到右相手中。”暗卫站在书案后禀报。 “知道了,下去吧。”池弋珂似是早已预料,表情并无波动。 倒是钱坤乐呵呵地开口:“还是殿下想的周全,若没有当众从河里捞出那么多箱赃款,韦家定是能继续遮掩下去。如今可好,这么多双眼看的清楚,韦明翀贪污受贿、买官卖官事实确凿,他们这回就是想捂也捂不住了。” “这吏部侍郎……确实该换一换了,舅舅会安排妥当的。”池弋珂看向桌角的食盒,目光一顿。 怎么还在这儿? “去将窗子开条缝。”他觉得书房内有些闷。 “是,奴才这就去。”钱坤小步快走到木窗旁推开一点,外面的雷声顿时更为清晰。 池弋珂想起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他亲手将许笠推下枯井。那日的雨好似也这么大。 他曾经确实以为许笠算是至交好友。 钟粹殿确实也养过一只半岁大的狸奴。 自从宸妃突然“染病”而亡,他也坐在了轮椅之上。树倒猢狲散,年少轻狂时的拥趸皆忙着重新站队,巴结谄媚的宫人突然都变了一副嘴脸克扣份例……许笠见他失意特送来美酒佳肴,宽言安慰后离去。 池弋珂见狸奴眼巴巴瞅着盘中点心便先扔给了它一块,谁知一眨眼,狸奴才吞下糕点便四肢抽搐,连叫都没有力气,很快就死了。悄无声息,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后来,许笠在他面前连声求饶说受人指使,全不似几日前那个仗义宽厚的友人,或者说简直是两个人。池弋珂听罢只是一笑,顺手将许笠送去了阎王庙。 唔,他难道不该死吗? 宫里死个人又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不论是他,还是旁人。 池弋珂在南熏门上见过洛邑繁华夜景,灯火通明;听过臣民布衣跪下的请安叩谢,排山倒海。从那以后他便知道——自己要永远站在那里。 ---- 下雨天不适合写作业,适合睡觉
第17章 冰汤圆 ======= “殿下觉得粽子好吃吗?”翌日闻昭穗见到池弋珂,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池弋珂顿了一下,“尚可。” 他其实并未吃一口,而是直接赏给了钱坤。此时对上闻昭穗晶亮单纯的眸子,他竟有一瞬想躲闪。 “那就好,我尝了之后担心你们会嫌甜,昨日还在后悔糖放多了。”闻昭穗偏头笑笑,一手慢吞吞研磨。 “那些是你做的?”池弋珂没想到粽子是出自闻昭穗之手,多问了一句。 “不瞒殿下,我不仅会包甜粽还会包咸粽,现在都存在冰窖里呢,今日下学后也可以给你再送去些。”闻昭穗想到之前池弋珂对自己送去食物的淡漠,不由自豪道。 池弋珂正待拒绝,便见池奕白走了过来。 “四皇弟可能不知,欧阳先生昨日发了篇新文章让我们研习,还布置了观后策论。”池奕白语气温和,将多的那一份放在了池弋珂桌角。 “多谢二皇兄。”池弋珂语气平平,敷衍得明显。 池奕白既不恼,也不离开,而是继续问道:“我看四皇弟这几日都没有来学宫,是身体不适还是……” “二皇兄管的有些宽了。”池弋珂眼都不抬,语气不善。 “这……我并无此意,只是挂心罢了。”池奕白表情僵硬起来。 闻昭穗低着头,耳朵却一直竖着听旁边动静,在心里不禁摇了摇头。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好心专门来告诉你作业,池弋珂可真会聊天。 莫不是……他也不想写作业? 那也要给人家留些面子的吧。 “四皇兄这就不妥了。二皇兄明明是好心来告知你课业,你非但不领情,还反过来怪罪二皇兄,这是什么道理?”池令妍一进门便听见了对话的最后几句,她平时虽不太敢掺和池弋珂的事,但二皇兄对她一直也十分温和客气,这才忍不住出口。 池令妍可算说句人话了,闻昭穗在心中一起点头。 “我确实不懂,不如皇妹来讲讲是什么道理。”池弋珂眼风随意扫过,池令妍只觉脊背一凉。 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许笠死那日最后与他待在一起的是池弋珂。虽说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确定,但谁敢保证池弋珂性情大变后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那万一真是他…… 池令妍不敢和池弋珂对视,急促开口:“闻昭穗,明明你才是四皇兄的伴读,不仅在诗书礼教上起不到什么帮助,怎么连个话也不会传?还要麻烦二皇兄过来告知。” 矛头霎时转向闻昭穗。 闻昭穗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果然,对池令妍的好感维持不了三秒。 “无妨,是我说话不妥才有了歧义,怪不得郡主。”池奕白对闻昭穗安抚地笑笑,带着池令妍回前排了。 “等等,伴读?”闻昭穗后知后觉问池弋珂。 她何时成了池弋珂的伴读? “郡主与我共用一案,许是与伴读差不多吧。”池弋珂看都没看那份文章,扔到了案下的书篓里。 闻昭穗疑惑:“这样就算伴读了吗?” “郡主若不愿,换个位置便是。”池弋珂淡淡道。 “不是,伴读……有什么要做的吗?”闻昭穗若有所思,这古时候的伴读和之后的同桌肯定不一样。弘文馆最主要的目的本来就是教育皇家子弟,书案很大也是为了一个皇子或皇女和其他官家子弟同坐,闻昭穗很自然就代入了“伴读”这个身份。 她回想池令妍的话,那伴读主要是应该帮助皇子皇女学习吧?可池弋珂要是不喜欢写课业就有点难办了……因为她自己也不喜欢,这还能帮助个什么? 池弋珂再次顿住,一时没有答话。 他之前的伴读好似将一切都做得很好,到头来还不忘捅一刀子。其他人呢?巴不得离他这个失宠的残废皇子远一些,以免影响了自己前途。 可闻昭穗却问他——伴读要做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昭穗没等到池弋珂的回答,等来了教算学的先生。周先生约莫二十六七,应该算弘文馆最年轻的先生了。 “上回的课业大家做的很好,尤其是长宁郡主。我原本还担心你会跟不上,谁知第一回做课业就是甲等。”周先生身着青衫幞头,眉目疏朗,干净简洁,在众人面前对闻昭穗不吝夸赞。 “劳先生挂心,我跟得上的。”闻昭穗站起来回道。 “嗯,快坐下吧。”周先生一向没什么架子,紧接着便开始教学了。 闻昭穗感到了一丝膨胀,想她可是个学了十几年数学的理科生,虽然最后荒废了所学去做菜,可她在古代同龄人的学堂算个数还是绰绰有余的。要是不背那些之乎者也,每日就做点算学多好啊。当然,她也可以帮古人解决鸡兔同笼和牛吃草这种现实问题。 那些个文章策论、抄书练字……简直累的手腕酸疼。 上午讲学休息的间隙,闻昭穗灵机一动,手指轻轻戳了下池弋柯,“殿下,我有个算数的巧法子,你要不要听?” “不想听。” “殿下先别急着回答嘛,你一看就明白了,很有意思的。”闻昭穗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索性直接将两只手举到池弋柯眼前,张开了五指。 “你看啊,我说一九,然后就弯下一个手指。剩下的就是一九得九。”闻昭穗伸着九个手指头在池弋柯眼前晃了晃。 池弋柯面无表情。 “二九……再弯下一个,就是二九十八。” “三九……你看,正好是二十七。” …… 闻昭穗从一九展示到了九九,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虽然池弋珂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寓教于乐是经过实践检验出的真理,她果然是个认真负责的伴读。 而让池弋珂郁闷的是,他竟然从头到尾看着闻昭穗做完了。 下回还不如换个聪明些的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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