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姜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方回宫时,的确是随陆生回了他的监舍,换回宫女打扮,一身太监服交由陆生处置,除此以外,并无甚旁的要紧东西。 再者…… 瞥了眼跟前刚平复呼吸的小太监,姜离愈发疑惑。 左右福临都专程来替他传话了,何不顺道将东西捎过来呢? 如此想着,她也这么问出口了。 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小太监的脸一点点涨得通红,杵在跟前,活似个遭人欺负的小媳妇一般。 见状,姜离眼中迷茫更甚:“怎么了这是?” 福临未能料到她会这般追问,急得跟两天没喝水,上火了似的,搓着手,跺着脚,结巴道:“师父……师父也没教我这话怎么回啊。” 这其中果然有猫腻。 眼看着小太监的手心快搓出火星子了,姜离抬眼应道:“好了,我去便是了。” 想了想,她补充道:“这几天不行,我得将前些日的活补上。” 闻言,福临终于如蒙大赦,冲姜离拱手道别:“得嘞,我这就回去告诉师父一声。” 说罢,一阵风似地转身跑远了。 长春宫实则并不忙碌,身为妃嫔的近旁大宫女更没有姜离口中那般忙得抽不开身。 抽出半日空闲总是能的。 只是…… 姜离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犯了小别扭。 若是想见她,怎么不自己过来呢? - 为了这点小心思,姜离存心耗了几日,直到长春宫上下百无聊赖,几个小宫女躲在屋里做些缝补的活计,姜离自针线堆中抬起头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雪竹斜睨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小姑娘,佯装嫌弃地往榫条凳边闪了闪:“这都叹了多久的气了,我的耳朵都叫你吹凉了。” 闵兰在一旁搭话:“天冷了,我替你缝顶卧兔儿。” 她倒是个贴心的。 雪竹凉飕飕道:“一顶卧兔可不顶用,再缝条围脖儿罢。” 闵兰点头道:“我看成。” 听这两人在耳旁你一言,我一语,无形间将嘲讽拉满,姜离放下手中的针线,讪笑道:“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欸好。”雪竹忙不迭应道。 “快去快回。”闵兰贴心地补了一句。 “可不兴快去快回啊。”雪竹扭头看向姜离,眼中盛满促狭,声音亦沉了几分,听着颇为讨嫌,“我瞧着,晚膳前回就成。” 这两人是存心拿她打趣。 姜离面色窘然地一一应下,继而,脚底抹油似地出了房门。 “哎——” 这声气音好似从骨头缝里漏出来似的,听得人心脏都忍不住跟着下坠。 怎么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闵兰执针的手一哆嗦,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雪竹:“你叹哪门子气啊?” 却见雪竹拿着针线,晃了晃脑袋,意味深长地看向门边,幽幽道:“女大不中留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2 22:41:33~2023-12-23 22:2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尘、花、7041973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五天 ◎她要喘不上气了◎ 耳畔的风“呼呼”吹响, 裸露于衣服外的皮肤温意全无,分明已至深秋,姜离的心底却好似燃着一小团火,且有愈燃愈烈的趋势。 自打秋狝结束回宫以来, 她已有五日未见陆生了。 五日时光, 并不算长, 却足以令她坐立难安。 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控感让她很是心慌, 乃至有些懊恼。 以致于她不得不承认, 她现在,很想见他一面。 姜离步履匆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便到了那值房门前, 脚步却倏尔顿住, 眼中闪过一丝惶然。 屋里有人,且不止一位。 房门半掩,被刻意压低的人声自门缝里漏出,间或夹杂着三两声短促的笑声。 姜离往后撤了一步, 心中的火苗陡然冷却下来。 自两年前那一别,她便极力避免发生类似的听墙角事件。 是以, 她眼下来得并不是时候。 踌躇片刻, 她转过身,踱步往回走, 不出十寻,忽听身后响起开门的“咯吱”声,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行了, 别送了, 我自己有腿。你快回去歇息罢, 别把身体熬坏了。”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姜离回首望去,便见一位身量颀长、着藏青色蟒袍,头戴圆顶官帽的年轻宦官冲朱门后连连拱手,举止是熟人间才有的散漫。 与陆生道了别,他方转过身,露出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来。 在脑中搜寻了一番,姜离终于认出这人来——刘锦,陆生从前的室友。 观其态度,应当也是陆生的朋友。 想不到这些年,他竟陪着陆生一路从最微末的洒扫太监,升至监生,乃至今日的秉笔太监。 思及此,姜离不由得咋舌,以至于那道目光探过来时,她未能作出反应。 须臾间,刘锦已行至跟前。 比起两年前,他的气度要更显沉稳,垂眸打量过来,只一瞬,姜离便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可很快,他便敛去眼底的警惕,唇角微扬,冲她点了点头,便与她擦肩而过。 姜离:“……” 她这是,又叫人认了出来? 经此一打岔,心情却也不似先前那般焦躁,姜离迈着步子,很快便行至陆生门前。 抬手正欲敲门,不料指骨还未触及门扉,便落了个空。 门从内打开。 “刘……”只蹦出一个字,陆生倏尔收了声,目光下垂,愣怔地看向门前的小姑娘。 良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唤道:“姜离?” 尾音上扬,落进耳中,透着股不易察觉的缱绻,听得姜离心口一紧,不争气地红了脸。 “我来拿东西。”她梗着脖子,一字一顿道。 她也不知自己此刻在较什么劲。 熬了五日,也不见他主动来寻她,心里酸得厉害,便变成了小气鬼,带着火来找他。 如今有了正当的理由,她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合理起来——不辞辛苦地专程上门,不过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 尽管她并不清楚那“东西”是否存在。 陆生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抿唇盯着她看了许久,俄尔,错开目光,低声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拿。” 说罢,松开门,转身向里走去。 姜离亦跟了上去。 只见陆生自桌子下方的暗屉中取出一把钥匙,转身去了木柜前,打开锁,又蹲下身,从最底层抽出一只箱笼来。 机关重重的,果真藏了东西。 姜离心中纳罕,忍不住跟着蹲下身来,往箱笼旁凑去:“陆生,你藏了什么宝贝呀?” 许是离得太近,亦或是他太过专注,未能发现自己,扶在箱笼旁的指尖微微颤动,透出不为人知的窘迫来。 他今日好奇怪。 姜离在心里嘀咕,忍不住侧过头来,目光扫过他不知何时红透了的脖颈上,顿了顿。 箱笼被打开,陆生探手在里面捞了一遭,继而动作迅速地合上箱笼盖子,将其塞回柜子里,站起身来。 “给。”他目不斜视地向姜离递来一件物件。 竟真的有东西落在他这儿了? 姜离垂下眼,只轻轻一瞥,心脏便突突跳动起来。 “我的……”她蓦地止了话语。 那件丝织面料被整齐地叠放在陆生的手心,匀长的骨节正搭在上面的交颈鸳鸯上,分外刺眼。 想也不想,她便接过那块布料,动作飞快地塞进袖子里。 偌大的屋子里,一人定定站着,不动如山,另一人则动作慌乱,像根随风摆荡的小草。 空气有一瞬间的焦灼。 她道陆生为何只托福临传话而不叫他将东西送过来,原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没有骗她。 神思恍惚间,姜离抬起头,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是……” 话到半截,又说不下去了。 太令人羞恼了,这五天的煎熬竟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偏偏陆生这时候有了动静,紧跟着问道:“怎么了?” 心中攒起来的勇气陡然散去,姜离垂下头,瓮声瓮气道:“无事,谢谢你将我的东西收好,既如此,我便先回了,你歇息罢。” 说罢,不等陆生回应,转身向门边走去。 无需回头,便知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她走得不慢,却不敌陆生腿长,几步便追了上来,扯住她的袖子,先她一步关上了房门, 只听“砰”的一声,姜离反应不及,眼前的朱门就这么被紧紧关上,将天光隔绝在外。 紧而窄的袖口就横在眼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门扉上,手背上的青色筋络微微鼓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临近傍晚,天色将暗,五感渐渐敏锐起来。尽管隔着厚重的衣衫,一圈温热仍通过身后那人传了过来。 姜离浑身一僵,俄尔,脚步微转,抬眼撞进一双漆黑的瞳仁。 他们此刻离得极近,近到只需她稍稍抬起头,唇瓣便可触到他的下巴。 亦可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秋狝结束不久,宫中定积了许多事务,他身为司礼监秉笔,这几日应当很忙,没能好好休息。 思及此,姜离心生愧疚,忽然觉得自己的举止简直是无理取闹。 陆生松开她的袖子,伸手将她圈在怀中,垂首埋在她的脖颈,轻声道:“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不多留一会儿么?” 言语间,呼出来的气息拂过脖颈侧的一块皮肤,好似一簇火焰,很快便烧上耳根。 心底飞快窜上一股怪异的酸麻感,姜离的声音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我不走,你先起来好不好?” 离得太近了,她要喘不上气了。 陆生听话地应了一声“好”,抬起头来,看向眼前面色绯红的小姑娘。 “我本想着替你收着那……东西。”陆生垂下眼睫,认真解释道:“可我又怕叫你发现,将我当成登徒子,到那时,我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竟以为自己在生这件事的气。 姜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摇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真的?”他仍不信。 姜离哭笑不得:“真的。” 谁会在这件事上怪罪他啊? 见她如此笃定,陆生眉头微凝,迟疑道:“那你方才生的是什么气?” “我……”姜离目光躲闪,心虚道:“我以为你是想我了才……”说到后头,话音渐消,头也垂了下去。 太丢人了。 她怎么敢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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