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霞帔……天底下只有皇后才能戴的那顶凤冠,又哪里配得上她。赵时安下笔的手顿了顿,在穆浮生身后画上了寥寥几笔长河落日,悬崖峭壁,枯黄矮草和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他从天亮画到天黑掌灯时分,张忻出了趟宫又回来,他案头的安神茶凉了撤下去又换上新的,殿门口的太监换了人轮值。 天边挂上一轮月,月光洒进巍峨的皇城和朱红深掩的宫墙,他才搁下笔。 张忻在旁边站得都腿脚酸困,一直不敢说话,怕惊扰了他。 等赵时安提了字,又蘸了红泥按下自己的私印,张忻才轻声道:“陛下许久没有闲情作画了。老奴瞧着着画,真是不可多得的传世名作啊!” 这拍马屁的话,赵时安一向不以为然,他学画的时间不长只跟袁奉学了几年,画得只能说能是算得上一幅画,远远比不上大家之作。 今日他心情好,作画一气呵成,画得又是自己放在心里的心上人,听张忻这么一说,他时而觉得自己画得还不错,时而又懊恼自己将穆浮生画得不够好,但要让别人来话穆浮生,他心里又是不大愿意的。 夏夜清凉殿算不上热,夜里甚至要盖床薄被,赵时安一夜睡了个安稳觉。 连续好多天,他的心情都不错,连睡几个好觉带来的好处就是,赵时安感觉身上松快许多,每日用饭都能多用些。 御膳房拿之前收集来的茉莉,做了不少精巧的吃食,茉莉糕,茉莉冰酪,他每日都要用上不少。 熟不知御膳房总管却有些发愁,收集来的茉莉就那么些,皇帝天天要吃,眼看着就吃不了多久了。眼看着总管太监张公公又远远地往御膳房来了,站在门口的总管叹了口气吩咐底下人,“老样子做一份儿,陛下那边要呢!” 赵时安的好心情却没持续到九月中旬。 九月十二,重阳节刚过,连续晴了几日的天落下了大雨。 天阴沉沉的,十分闷热。 赵时安一早上朝时便感觉不太舒服,心一直悬着落不到地上。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耐心听几位大臣说完了事情。 赵时安环顾一周,刚想说下朝,殿外却响起军情急报!、 “陛下!晋宁王穆宗举兵!已踏入莫国边境!莫国边城死伤无数!” “陛下!晋州府急报!胡人深夜突袭进犯晋州!冯将军死守边城,我军伤亡惨重!” “什么!”赵时安失声喊出声,倏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底下大臣一片哗然,窃窃私语。 丞相袁奉率先站出来,高声道:“陛下!请陛下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先定下莫国和边关之事的支援之事啊!” 文官这边交头接耳,武馆一列除却最前方的卫云律,却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赵时安沉声问:“有那位大臣愿为朕分忧?” 卫云律站出来,高声应道:“臣愿往!” “还有其他人吗?”赵时安又问了一遍,只见几个靠着世家关系才坐上高位的子弟一个个畏首畏尾,只有户部尚书之子孙蒙从最后站出来,声音还带着稚嫩,却坚定地说:“臣愿望!” 孙蒙忽略了父投来的目光,坚定地又说了一遍:“臣愿为陛下分忧!” 赵时安看过去,这孩子应当刚及冠不久,比自己小几岁,印象中是孙元思的庶子,不受宠爱,是卫云律看着这孩字心性不错提上来的。 赵时安看了两人一眼,“卫卿与孙卿于国之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是新燕之大幸!” “卫云律!” “臣在!” “朕命你率十万大军前往莫国边境!支援莫国!晋宁王穆宗!格杀勿论!” “是!” 几个大臣站不住了,孙元思这下将儿子抛到脑后,连忙站出来:“陛下!请陛下三思留晋宁王一命!” 赵时安冷笑,一双眼直直看向他,“饶他一命?你来告诉朕如何饶他一命?莫魏二国加起来都抵不上晋国的兵力!你是想让他打了莫国和魏国,来取朕的人头吗?” 殿中大臣听了这话,乌泱泱跪了一地。 孙元思听了这话,更是伏在地上哭喊道:“陛下!臣知错!臣知错啊!” 赵时安不再看他,高喊一声:“来人!将孙大人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罚他闭门思过!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你便不用再坐了!” 孙元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要扑上去抓赵时安的衣摆,却被几个内侍拦住。 “陛下!陛下绕过臣这回吧!” “绕过你一回?”赵时安终于分给他了一个眼神,“若不是你儿子孙蒙愿为朕分忧,为国出征,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下去吗?” 孙元思的声音远去了,殿中人无人再说话。 边关人马受创,必定挡不住凶残的胡人,孙蒙官职太低,又无功勋,还不够格做主将,就算临时提他做将军,也是不能服众的。 冯苍老将军年事已高,已不能再领兵,其他人在京中舒服日子过久了,满肚子贪玩享乐,哪里懂什么行军打仗。 满殿的大臣都在等他说话,赵时安沉心思索良久,才抬起头朗声道:“袁奉!” “臣在!” “朕命你在京里代朕监国,给你留八万兵马驻守京城!”赵时安环顾一周,沉声道:“朕带上孙蒙和余下的十二万兵马——御驾亲征!” ----
第44章 == 狂风呼啸,天边连绵的远山与巍峨的城墙连成一线,赵时安跟卫云律的兵马从京城出发,黑底金字龙纹的新燕大旗从在长龙一般的行军队伍中突兀而起。 大军行了三天三夜后,便要在前面的州府分路而行了。 夜间时在荒野扎营,卫云律提了酒囊来找赵时安。 火堆发出干枯树枝燃烧的声响,摇晃的火光映出赵时安坚毅的侧脸。 枯枝轻响,卫云律走过来将酒囊扔进赵时安怀里,又被他丢了回来。 “行军途中喝酒误事。”赵时安看他一眼,“你也少喝些。” 卫云律在赵时安身边坐下,解开酒囊喝了一口,“我有分寸。” 他想起那日大臣们在朝堂上哭天喊地的模样,笑着说:“你还真能抗住那些老家伙啊!我听他们的声音都烦得很!” 赵时安轻笑一声,“我不亲自来,朝中哪还有适合的人选?那些老家伙哪里能想不明白?建朝才两年,哪里都太缺了。” 夜风凉爽,吹起二人的鬓发,卫云律沉默了一会儿,在柴火的声响中轻轻开口:“有时候我会想,我跟老袁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紧了。” 赵时安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卫云律。 卫云律年纪大了,脸上添了不少皱纹,胡子拉碴的模样有些邋遢,眼神却是锐利的。明明只是放松坐着,他的肩背也是一直挺拔着,他明明背负得比赵时安多太多了。 “我……”赵时安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卫云律打断。 “你不必说什么‘无所谓’或者‘是我该做的’之类的话。”卫云律迎上他的目光,“你虽说身体里流着皇室的血,但却从小便没了记忆。我跟老袁擅自将你带回来,逼着你起兵,逼着你上位,逼着你做这些事情,我……” 卫云律说着说着,自己也停下了。 今夜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年纪大了?卫云律想,这种话,以前是绝对不会出自他口的。 赵时安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打断了他的思绪,又抢过他的酒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刺激得他险些流下泪来。 “这酒真烈啊!”赵时安笑着说。 卫云律下意识答道:“是我在京城一家酒肆打的,几百年的老铺子了。”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点点将酒囊里的酒喝完了,最后赵时安先开口:“我小时候不喜欢读书,易之非要逼着我读。那时候不懂事,跟易之犟嘴,说我明明只是生在这个一眼看不到头的小村子,读书有什么用。易之气得好几天没理我,也没催我读书。后来还是我主动拿着书去找他,让他讲给我听。” 顿了顿,赵时安接着道:“易之,卫师傅,还有袁叔和你,在我心里早就是一家人了。我小时候过得没心没肺,都是易之舍不得我,不叫我知道。我听袁叔说,国破那天齐国起了好大的火,染红了半个天。易之抱着我九死一生才逃进山里,还烧坏了嗓子。当年……你们比我更痛苦。” 他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将这些事说出来,他心里反而轻松不少,“等这次回了京城,我给你娶个媳妇儿,免得你天天来找我。” 卫云律心里的包袱彻底放下了,他轻轻捏起拳头锤了一下赵时安,“你小子,这就嫌弃我了?” “袁叔一直不娶是舍不得袁婶,你一直不娶,也惦记这那位酒肆女掌柜吗?”赵时安道。 卫云律眯了眯眼,才恍然发觉,过去的人和事,也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忘记了,早就忘记了。” 卫云律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你去边关,是不是因为穆浮生也在那儿?” 赵时安看他一眼,“顺便而已。我去边关可稳军心民心,莫国那边有你,收拾他们绰绰有余。”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能同她一起也是很好的。” 赵时安抬头看了眼月亮和漫天的星光,一手撑着地站起来,将另一手递给卫云律:“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卫云律将手递给他,赵时安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拉了起来。 二人在赵时安的营帐门口分别,卫云律走出不远,赵时安忽然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卫叔!要平安回来啊!” 卫云律的身形顿了顿,黑色的衣角在风中翻卷,他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慢慢走进了黑夜中。 第二天一早,大军开拔,一队朝着边关而去,一队朝着莫国而去。 赵时安身着铠甲,骑着马走在最前方,身后落后一步的是孙蒙,赵时安提了他做副将。 “陈文策,大军再行几日能到边关?” 身后一个骑着马的中年男人上前,“回陛下,大军行进稍慢些,约莫还需大半个月啊!” 这人是袁奉推荐给他的军师,为人老实忠厚,是可用之才。 赵时安凝眉,“朕带着五千兵马先行一步,你们随后再到。边关轻情况危机,朕虽使临近几个州府前去相助,但也只是能缓解片刻而已。” “陛下!” “陛下三思!” 开口的是一左一右的孙蒙和陈文策。 “朕心意已决!你们能等,边关的将士和百姓可等不得!孙蒙!” “臣在!” “你带领其余大军加快速度赶往边关!朕带五千骑兵先走一步!” “是!”孙蒙应下,又道:“陛下!还是再多带些人吧!” 陈文策连忙跟着劝道:“是啊!陛下!再带五千跟着,一共一万!臣几个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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