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虞秋烟整个人就被抱起来了。章启整张脸都黑下来。 虞秋烟一心估计衣裳的布料:“你可不要乱动,这衣裳布料细软,可经不起你这样乱动。” 话音才落,便闻见“刺啦”一声,正面看,衣裳还好好地挂在章启身上,可在他身后的肩膀下却硬生生崩开一道裂痕。 虞秋烟不由抱着他咯咯直笑。 “本王陪你一早上,你便这样报答本王。”章启将人放回到软塌上。 见章启沉着脸看着衣篓上剩下的数件衣裳,虞秋烟只好伸手帮他脱下不合身的外衫,脱完仍觉可惜,叹道,“我说错了,这样的衣裳也只有王爷这般,才能穿得如此风姿绰约。”赶紧道:“” “……” - 屋子外的声音吵吵嚷嚷的,虞秋烟听得屋外人的叫唤才拉着章启走出了暖阁。 “王妃,这些都是属下新寻的绣样……”术尘抱着一沓匣子,随手展开最上面的一本画册,随手一翻,每一页都画着不同的图案。 见术尘滔滔不绝地讲起每一种图案的绣法和所蕴含的巧思,章启有些想扶额,“本王的人你便这样用?” 虞秋烟扭头转向章启:“你今日所换的衣裳可都是他寻的。术尘这阵子实在是费心,每次我去书房寻你他都要千叮咛万嘱咐,连嬷嬷见了都赞他细心……” 章启不由沉默,语气轻飘飘的:“他倒是操心。” 丫鬟从屋内取了衣篓子就要退下,最上方的红色外衫裂开的痕迹实在显眼,术尘瞧见了,当即转向章启,含着几分不可置信地惊呼:“王爷!” 术尘那一副好像章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的模样,就连虞秋烟见了都迷惑不已。 “王爷,你怎么能如此乱来!” “闭嘴!”章启一听他开口,便眉心直跳,若说一开始还不清楚术尘误解了什么,这阵子他也从术尘的举动中也隐约察觉了。 每一次他和虞秋烟在时,术尘便格外紧张,先前还只当他是紧张虞秋烟,可后来才隐隐察觉,这分明是在警惕他! 在他的下属眼中,他竟是那等色令智昏,如狼似虎之人。 “术尘,本王自有分寸,你如今腿脚已经好了,既有空想得如此多,也该出府去帮戚鼎分分忧。王妃临盆在即,还是让戚鼎待在府中,本王也安心些。” 见这二人的举动,就连虞秋烟也回过神来,在一旁捂着嘴巴憋着笑。 笑着笑着,她觉得肚子有些疼。 见她扶着腰,赏云当即就在一旁搭了一把手。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赏云原本还以为虞秋烟是在笑,可眼见着她脸色骤变,体力难支般忽然往一旁歪了歪,赏云立即喊出了声。 “孩子,孩子……” 赏云连忙搭了把手。 “王妃要生啦!王妃要生啦!” …… 屋子里乍然乱作一团。 章启抱着人进了屋内,立即着人去喊产婆。 虽然比原本预估的时日要提早数日,倒也不算措手不及,毕竟章启早就安排好了人手。 很快院子里积聚了许多的人,产婆和嬷嬷拿着一堆东西进进出出。 虞秋烟只觉得身下一阵如针刺般的感觉,阵痛到来时没忍住喊出了声。 “疼——” 到后来,她疼得直哼声,额头满是汗水,章启看着心头发紧。 “女子生产,最是艰难,如今这才刚开始,王妃胎相十分好,必定会生产顺利。王爷不必待在……”产婆本想劝他离开,可对上章启的眼神一时哑了声。 嬷嬷见章启眼色,当即拉住产婆:“王爷的事你不必管,只管照顾好王妃就是。” …… 生产的过程在产婆看来确实算得上顺利,毕竟有许多人家那可是足足要生上整夜才得见娃娃落地。 虞秋烟多日来紧遵大夫嘱托,加上身边人精心照料,胎位也十分好,因而疼痛的时辰要短上许多,但生产过程所要挨的疼痛一点也没少。 疼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在说什么都完全没法子听进去,以至于在孩子落地之后,她便脱了力,整个人昏死过去。 可在一觉醒来后看到躺在自己身旁,裹得像个小花生一样红彤彤的小脸蛋的时候,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 ——她真的当娘亲了。 小花生被裹在襁褓之中,眼睛紧紧闭着,脸蛋红彤彤的,被人轻轻放到她肩侧,好叫她一睡醒便能瞧见。 虞秋烟偏着脑袋,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额头印上一个吻,才发觉章启的存在。 “阿烟,你受苦了。” 虞秋烟鼻腔有些酸,哼着声:“嗯,可疼了。” “我知道。”他嗓音略低,轻轻拨开她额角的发丝,安抚般贴了贴。 “你睡了好久。” 虞秋烟这才发现竟已是深夜了,她中间醒来过一会,只是感觉太累了,没想到已经这个时辰了。 丫鬟端上了热乎的汤和饭菜,章启拿起勺子喂她。 躺在一旁的小娃娃乍然爆发一阵哭声,惹得两人手忙脚乱,虞秋烟轻轻托起那一小团,用手轻轻的晃动着。 屋子外的丫鬟同婆子笑着进了屋。 “王爷想要王妃一醒来就看见小主子,才让我们将小主子抱到王妃身边,只是小主子刚出生,睡一会醒了总是要哭的,哄一会便好了……” “怎么哄?”章启站起了身,打断了她的话,似乎想伸手。 那产婆顿时不知所措,白日里周围人连声道喜,也不见章启如何,还当他是大将之风,即便是天大的喜事想来也不形与色。 却没想到这会还能见到章启犹豫的模样,见他伸手又缩了手,才试探着将小娃娃递出去,伸着手指导着。 虞秋烟靠在床侧瞧着屋子里的人笨拙的模样,不由抿出了笑意。 - 肃王妃顺利产下一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在满月宴上,太子府和皇宫送了几分大礼之后,京城中的人闻着风向,请求登门之人络绎不绝。 京城诸位世家之间往来实属常见,更何况就连当今圣人都表了率,底下一众人无论如何也要小小的表示一番。 可肃王喜怒不形于色,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即便有不少人想投其所好,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位活阎罗。 也不知是从哪走漏了风声,说是王府在为小主子挑选抓周宴上要用的物什。 而说起抓周宴,京中又传起了另一则流言。 那是在肃王幼年时,他刚出生便尽得先帝宠爱,先帝爷为他所办的周岁宴极尽铺陈,在他的抓周宴上更是汇聚了无数奇珍古玩,可稀奇的是他的抓周宴上几乎全是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之流,光是砚台摆出来只怕都能在京中再开一间洗砚斋。 可那时肃王却独独挑中了藏在旮旯里的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 宫中之人纷纷赞其有将才,可先帝爷却皱了皱眉头,说“既是将才,那也该选把真剑”,直到有人出来解了围说那是一块桂木,又说起燕桂流芳,芝兰玉树,兰桂齐芳,君子所有,一系列典故赞下来,这才使先帝面色缓和。 在先帝爷的期许中,肃王怎么也该长成个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的儒雅公子,可实际上肃王幼年时却极其喜好各种刀枪剑匕,光是弹弓便偷偷收集了一箱子那么多。 这消息是怎么忽然传起来的,没人知道。 反正所有听说的人都会恍然点头,难怪啊,难怪,这才是一个注定要上战场的人,一个注定要当将军的人该有的喜好。 后来,虞秋烟亲耳听到府上的嬷嬷抹着眼泪说:“我们王爷小时候真是苦啊,原来他一直不喜欢去学堂,可还是每一天在先帝和太妃面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你看看,他从小就那么懂事。他最后也只是坚持了自己喜欢的,可是你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说他喜怒无常,说他戾气重!大家都忘了,先帝爷在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送上王府的小玩意也跟着多了不少。 虞秋烟看着赏云递上来的清单,笔墨纸砚,一个都没有。 这其中刀枪剑戟倒是列了整整两页,光是弓箭就分了角弓,鸣镝,软木小弓,巴蜀长弓等数十种,更别提还有无数做得精巧的飞镖飞针。 “木弓木剑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飞针飞镖?” “这么危险的东西也亏得他们送得出手?” 赏云也连连点头道,“确实危险,回头抓周宴真的摆上去,误伤了小主子怎么办。呸呸呸,奴婢瞎说什么呢。” 屋外飘起大片的雪花,脚步声落在雪地里窸窣作响。 如今年关刚过,章启有不少应酬,他早上很早便出了门,如今天色已晚,想是回府了。 这般想着,便听见屏风外的声响。 “王妃可是睡了?” 虞秋烟裹了裹身上的袄子,走出去主动接过他手中的斗篷。 “时辰还早,倒是小花生哄了许久才哄着睡了过去。” 丫鬟接过沾染了雪花的斗篷往外头走去,花罩门外的帘幕重又合上,屋内烛暖香融。 “仁清今日可闹腾了?”他顺着话问道。 仁清是小花生的字,章璞,字仁清。刚满月时便取好了,只是虞秋烟喊小花生喊习惯了,倒是不太愿意改口。 那么一小只,便要人喊字,反倒奇怪。偏偏章启正经得很,那么小一只,便一板一眼的唤仁清。 虞秋烟翻了翻抓周宴的簿子,递过去:“你看看这个,这才一个月,就收到了这么多,这哪里是在为小花生选抓周宴的东西。” “就这些,依本王妃看,便是给王爷再办一场抓周宴,也足够了。” 她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兴许是觉得再为章启办一场抓周宴也并非不可行。 “这些东西,怎么敢拿给小花生玩,再说了,这都是王爷幼年时喜欢的东西,你莫不是在假借小花生的名头,为自己谋乐子。你看看,飞刀飞针,铁蒺藜都有,这些人当真是会投王爷所好呢。” 虞秋烟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问题,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见章启含着笑意看过来,她愈发眉飞色舞,“不对,不对,王爷你先前都不收这些,那些人即便早就想投其所好,也摸不清你想要什么。可现在你几日前却着人收下了一件小弓,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自然就自以为是,这才会在这几日收到这样多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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