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朗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可一边是亲妹妹的邀请,一边是梁家一众人的期盼,就连太子殿下都陪着他妹妹胡闹,所以他还是来了。 他也能想到以元星的性子只怕不是普通看上一眼那么简单,只是他旁击侧敲问了好几日也没问出个底细来。 索性也有太子看着,总不至于太出格。 若元星当真安排得不妥当,他身为兄长也能担待着,梁元朗如是想这。 他被人引到亭中见到了成家姑娘。 两人都有些拘谨,行过礼,随口讲了几句话,梁元朗便要离去,正纳闷竟无一人拦他,果然那头冒出一小厮,急匆匆的抱了一匣子物件,自作主张道:“我家公子困惑了多日,听闻成小姐在此道上颇有心得,如今既遇见了成小姐,怎么不与成家小姐切磋一番。” 说着小厮便将那匣子物件放到了石桌上。 话已至此,成妙心自然要问为何困惑。 小厮赶紧将将匣子摆上桌,又殷勤地擦桌子招呼成妙心坐下,甚至还抽空取了火钳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碳火。 火炉在一旁静静地燃着,可见里头泛着猩红的碳丝。 那小厮借口找得甚是拙劣,好在成妙心并不计较,客气了一番便在石桌前坐下了。 被元星安排习惯了的梁元朗也心照不宣,尽量自然地接着小厮的话圆下去:“正,正是,听闻成姑娘先前颇擅此道,某近日闲暇时便对一棋局困惑多日,颇为不解,择日不如撞日——” 他边说边将那匣子打开来,隐约可听见里头玉石相击之声。 匣子塞得有些满,一打开便有东西露出来。 梁元朗只隐约见着个白玉的样子,刚摸到便已猜出来着里头应当是棋盘。 他随手将那一撇白玉取了出来,仔细一看,嚯,还是白玉狮纹,玉石被打磨成圆条状,立在桌面上像个小小的俑人。 他将匣子一整个掀开,墨色棋子露出来,紫檀木鸟兽纹饰的双陆棋盘一整个显现出来。 是双陆棋——在闺中女儿,民间稚子,纨绔子弟中盛行的游戏! 不过是掷骰子按点数将棋子走出去,各凭运气罢了。 可他刚刚说了什么了?困惑多日,百思不得其解。 梁元朗:“……” 成妙心将翠绿的骰子拿起来,随手投掷出去,手执白棋数着点数:“世子,该你了。” 亭子外的园子里,寥寥数名修剪枝叶的花匠。 方才那小厮还欲盖弥彰地大声道:“世子不如趁此机会与成小姐切磋棋艺,奴替你去通禀太子妃。” 众目睽睽之下,又沾染着风雅的名头,确实算不得不妥当。 前提是他们下的不是双陆棋…… 成妙心数着骰子上的点数缓缓放下手中的黑棋,执白棋的人支着手看着棋盘久久不动。 “世子?” 梁元朗回过神来,手托下颌,沉吟道:“成小姐好棋艺,某一时想入了神。” “想入了神?世子当真觉得此棋玩法复杂,多日来百思不得其解?”成妙心笑了起来。 对面的人耳廓泛红,也不知是不是这亭中风大的缘故。 他说:“是,是挺难的——” 成妙心没忍住轻笑出了声,隐约有戏谑的味道:“想来是太子府上的奴仆拿错了东西,世子又何必附和。” 梁元朗一本正经,却不再觉得局促,反道:“不知成小姐可听愿听一个故事?” “很久之前,有两个稚子,他们年龄相同,是世上挚亲,曾经无数次沉迷于日常的棋戏中。后来年龄渐长,其中一个出嫁为人妇,一个忙于公务,见面甚少。” 成妙心听出来了,眸中神色隐隐浮现几分温柔。 “桌中之局难免让某想起儿时。她虽贵为太子妃,可在某心中却还是幼时那个输了棋便会难过的妹妹。她若知晓太子府的小厮将这棋盘送到了你我跟前,大抵又要自责了。” 成妙心见他又看着棋局隐隐皱眉,顿时了然。 “梁世子倒确实是被双陆棋而难倒了。”她笑了笑,继而道,“太子妃如今正处病中,手下的下人们忙中出错实属难免。再说了,这又算什么错呢。” “世子该您落子了。”成妙心忽然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苦思的模样。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被棋局所惑,不顾寒雪在亭中对弈,当真是两个棋痴。 末了,成妙心还拱手道:“承让了,梁公子。” 远远看着的丫鬟赶忙跑去通风报信。 屋内,暖炉上温着清酒,浮沫汩动,漫开一阵酒香。 “这两人还真是正经。”梁元星听了丫鬟回话后,伸手将酒盅递到虞秋烟跟前,笑道,“你再喝一点,这个酒可是我新得的珍品,也就今日我才舍得拿出来,既然他们用不上了,你喝了好歹让我也嗅一嗅酒香。” …… 从太子府回去的一路上,虞秋烟正襟危坐,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同平时有什么不同,顶多是脸色红了点。 她一下了马车帘招呼都不打一声直直便往主屋走。 章启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出了不对劲。她在花罩门外,一手扶着屏风,斜歪着头看进来。两人视线相对时,她还笑了笑。 “回来了。”章启走过去将人牵过来,一闻便知道她喝了酒,如果不是过于了解,旁人兴许难以看出她一杯倒的酒量。 因为她即便喝醉了也口齿伶俐,有问有答的,看起来清醒得很。 “本王在府中照料仁清,你倒是出去喝酒。你可知现在几时了,这时候才回来。仁清都睡着了。” 这话说得仿佛一个深闺怨妇。 但再看章启那居高临下的脸,硬是说出了质问般的语气。 “还笑?”他睨了一眼虞秋烟。 “我早就知道,你最会照顾人了。比我细心,比我妥帖。以前照顾我的时候,我就时常感到意外,现在你更厉害了!” 虞秋烟张口赞叹起来。 “就说梳头发,你给我梳头发,一开始还不熟练,后来梳得跟赏云一样好!” 她一连说了不少好话,从梳头发到描眉,几乎将章启里里外外都夸了个遍。 “少给本王戴高帽。”章启无奈,“本王可不敢和你的丫鬟抢活干。你先前缠了本王数日就为了将她放出来,本王可比不上她。” “不不不,你还会替我选首饰,你比赏云还厉害!你照顾我的时候还会熬药,还明白药理。” 她坐到梳妆台前,自己卸下了发饰,她今日盛装出门,发上钗环齐全,有几个被发丝勾住了,她取得渐渐没了耐心,扭头看着章启,满面酡红。 “你帮我取!” 那模样比素日里看着更为娇气。 章启没动,她扭了扭头,又道:“那我把映霜喊来!” 她嘟嘟囔囔的胡喊了一通人名,章启只当她是不清醒的缘故,摇了摇头还是走过去伸手帮了忙。 取完发饰,章启的手滑下去,摸了摸她发红的耳垂:“恃宠生娇。” 虞秋烟被逗弄得有些发痒,她的耳垂向来敏感,扭着身子就要从杌子上跌下去,好在章启托着她的臀将人稳住。 他顺势将人整个抱起,一转身,两人一起跌到了软塌上。 天旋地转,虞秋烟还乐得笑个不停,看着他的脸,忽然夫愣住:“你是谁啊……。” “你说本王是谁?”章启伸手往上,一寸寸按过她的后背,将人带入帐中。 她软语轻笑,宛如无尾之鱼,还不知危险地伸手点了点章启的喉结。 章启不由身子绷紧。他很早便发现了,她似乎格外喜欢他喉间……这一块。 正想着,虞秋烟微微仰起身,闭着眼睛亲了一口,没一会又挣扎着嘟囔着“不舒服”,拧着眉要退开身。 章启当即擒住她的手,抵住虞秋烟的额头。 她被转移了注意力,迷迷瞪瞪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点了点他的眼睛,捧着他的下巴亲了亲。 “是启言啊。” 女子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划过他沾了汗水的脖颈。 在最沉醉的时候,章启的手指顺着她的发梢缓缓抚到发根,眸中溺着深沉的占有欲:“启言是谁?” 虞秋烟整个人一个机灵,从头顶往周身流转,她扑腾着仿佛是溺水的人,哑着嗓音讨好道:“是心尖尖上的人。” …… 章启合上手中的册子,揉了揉眉心。 近日真是发了怔,他这几日频繁想起虞秋烟喝醉那一晚的场景。 即便是当值时也偶有出神。 启言……启言…… 这个名字没来由地让人觉得耳熟,可又有些摸不着来处。 恰逢姜一跬休沐,他来邀章启出门。 多日来,姜一跬连着在章启面前提了数番新修起的玉楼,直夸后浪推前浪,如今玉楼重开,换了老板,更是别开生面。 今日也不例外。 “……那楼里的姑娘更甚于前呐,可惜当初三人闯玉楼,今日这江湖侠客,竟然只留我一人当不成。到时又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亡命之辈,我这眼睛忙着瞧楼里的姑娘,可顾及不了那么多人。” “姜指挥使耳聪目明,从戏子身上分出几分心神留意下即可。”章启敷衍道。 “王爷既如此说了,那王爷能否告诉下官,如今此处连一个戏子都没有,王爷是因何失神?总不至于是因为我吧。”姜一跬忽然正色看着章启。 章启递了一个极为嫌弃的眼风过去。姜一跬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继续往前探了一眼,仍不知死活:“名册?这是查的谁?” 虽然章启极快地将手下的东西压住了,可姜一跬还是一眼窥见了不少。 “王爷要找谁?这上头的人名似乎都和肃王妃有些联系。” “都是男人……王爷躲在此处将同王妃有联系的男人都列出来,是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么。” 姜一跬一脱下官服就没了束缚,讲话也无所顾忌,猜测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故作惊悚道,“那王爷是不是也要将我算进名录里?” “王爷有疑惑怎么不自个儿去问王妃。莫非你们吵架了?” 屋外有人通禀,说是肃王妃命人送了茶点来,送来的丫鬟一本正经地传王妃话,说让王爷注意休息,莫要处理公务一时忘了时辰伤了眼睛。 听得姜一跬一阵心酸,见那丫鬟问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带回去,他抢着道:“有有有。” 即便被章启横了数眼,姜一跬也不示弱:“肃王刚说,他想知道,你们王妃最喜欢的男人是谁?我说是你们家仁清,他还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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