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医馆是京中有名的专接女客的医馆。 说完虞秋烟递了一锭银子上去。 那妇人倒未觉得额头疼痛,想来只是轻伤因而未放在心上。 但见了银子还是伸了手,她本是替家中太太来取首饰,撞见这一番热闹却是意料之外。 她接了银子甚是恭谨,说了些劳姑娘费心的场面话才离去。 待一群人呼啦啦散去,掌柜看了眼剩下的人,对还小声哽咽的小豆丁说:“你既说你姐姐受伤了,那小姑娘带着姐姐去里屋看看伤势,可好?” 虞秋烟指着仍立在屋中的男子道:“我无事,只是这位公子的伤瞧着有些重。” 而她口中的公子还是那副浑然未觉的样子,手上的伤痕半晌也没擦一下,跟不知道痛似的。 怎么会有如此重的伤口? 说起来,那木架本该砸到她背上的。 他摆摆手,用左手捡起了虞秋烟方才在拉扯中掉落的斗篷,递上去。 虞秋烟愣然接过。 可他的视线隔着一道斗笠似乎一直凝在她身上,虞秋烟微微拧了眉。 “姑娘,发髻。” 虞秋烟才惊觉他看的是她头顶上。 刚刚那一番拉扯,她的发钗确实有些歪了。 虞秋烟伸手随意抚了抚,将斗篷披到了身上。 满宵拉着她:“姐姐,你蹲下来。” 虞秋烟低下身凑过去,还以为满宵要说什么。 小豆丁却踮着脚去给她系斗篷,只是怎么也系不好,绕来绕去地打着死结。 旁边的人,看了片刻。 兴许是不忍看虞满宵笨拙的手法,他伸出左手捏住了一根丝带,从满宵围出的圈中塞进去:“要这样系!” 那只手离得很近,却轻轻巧巧的,没有碰到满宵也没有碰到虞秋烟,只捏住了一根丝带。 随后便被他的主人收了回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唐突了。”他道。 待他站起身退开后,虞秋烟方从幂篱底下的缝隙里,窥见了半截下巴,轮廓坚毅冷峻。 ——她无端想,伙计说的贵客就是这个男的啊。 男子抬步就要走,虞秋烟愣然脱口道: “多谢公子相救。”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胸腔都涌起一阵熟悉感。 熟悉到虞秋烟顿住了。 因为在上辈子说过很多遍了。 想到这,她抿了抿嘴唇,站起身,细细打量着男人的手:“公子还是找大夫看看手为好,一应花费由我……” 说着她摸了摸腰间,正要摸银子,却掏了个空。 她的衣物一直是盈香打理的,银子刚刚已经送出去了一锭。其余的,都在盈香身上。 好在这位公子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摆了手。 “无事,小伤而已 ,某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他说着便转了身。 虞秋烟看了眼手上捏的帕子,素白的,上头什么纹路都没有。 她跟了上去。 前方的人似有所察觉,停下了步子。 虞秋烟快步转到他身前,站定,伸出手。 “帕子,公子不嫌弃不若擦擦手罢。若得闲可以去城南回春堂找张大夫,就说是虞府的客人。” 回春堂的张大夫与虞府有些交情,虞府常请他过府诊治。凭张大夫与虞府的交情,没拿出银子他也会诊治。 她已经说了虞府,男子仍旧不动声色。 他接过帕子,轻声道:“好。” 虞秋烟拧眉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慢慢转过身。 …… 待人都走后,虞秋烟重回到金饰坊内。 那掌柜再无先前精明之态,一句跟着一句训着伙计。 虞秋烟脱下手上的金钏,上前道:“掌柜的,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问,久闻城西金饰坊……” 她正要客套两句,那掌柜的一眼就接过她手上的金钏,眼中利光闪过。 待抬头看她时,又敛了眼神,只将金钏接过来:“怎么?你要卖这对钏子?” 虞秋烟摇摇头,胡诌道:“不是,是我妹妹,一见这金钏就爱不释手,但她手小,戴不了如此大的,便想着问问看能不能再买对小金钏。” “没有,你手中这样的钏子是定做的,我这没有。” “那……如何定做?” 掌柜的一伸手:“先交五千两定金。” “五千两?”还只是定金。 “怎么,嫌贵啊!来,你看看这刻工,我敢保证全京城手艺如此精巧的不超过三个人。” 掌柜按住卡扣,将金钏掰开,仙鹤上下交错,仿佛相向而飞,栩栩如生,惹得人啧啧称奇。 “瞧见没有,要有好工匠,还需要上好的原胚,可不得花钱。” 虞秋烟本意也不是要买一个这样的金钏,只是想打听到那个人罢了,便道:“那掌柜的可知道谁能雕出这样的花纹?” “怎么,想和敝店抢生意?免谈,免谈。”掌柜的摆摆手,再也不愿说一个字。 虞秋烟今日没带银子,就算有银子,几千两对于虞府也属实有些多了,只好道:“也罢,多谢掌柜。” 她失望地拉着满宵转了身。 原先的伙计却拉着虞满宵嚷嚷:“诶——诶——脖子上还有东西呢。” 虞满宵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脖子上的珠串,乖乖取下来递过去:“多少钱?我要两个,给姐姐也买一个。” 她从自己的兜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小角碎银:“我只有这么多了。” 虞秋烟看着她有些好笑,按住她的手,让她将银子收回去。 掌柜的却拍了伙计一脑壳:“小东西不值钱,拿走吧。就当是赔礼了。” …… 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那伙计才问掌柜:“为什么又不要钱了?”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你记住她,那是贵客,以后别乱讲话。”掌柜的又拍了他一脑壳。 “我就是眼神不好啊,离我远点的人我也分不清男女。反正,那一箱子首饰都掉地上,赔钱;还送人一串,赔钱;箱子也毁了,赔钱……” “我看你算账不止把眼睛算瞎了,还把脑子算傻了……” 掌柜的又又拍了他一脑壳。
第5章 重生 ◎扔给我◎ 虞秋烟带着满宵回到茶楼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让盈香带着满宵先去周围街市买糖葫芦,她自己则带着赏云坐到了茶楼临窗的座位。 这座位并不是雅间,只在四周围了一道竹帘。 是以周围人交谈声俱能相互闻见。 从支开的半扇窗望去,天边半片云团横贯,冬日暖阳从中洒下点点金光。屋脊四周积雪渐消,檐下的冰棱折出斑斓色彩。 乍然闻见一阵锣鼓声。 虞秋烟放下茶盏,仔细辨认,这声音好像是从对面楼里传来的。 赏云从窗边弯出半边身子,还不待她看清,身后便传来茶楼伙计的声音。 “新请的戏班子,班主像是从南边来的。” “过阵子还要去玉楼开台唱戏呢,听闻丰乐楼老板还有玉楼老板放了话,重金求购新鲜的戏折子。城中不少书生都琢磨着往楼中递词赋,也能挣些润笔。”另一声起。 锣鼓声断断续续,夹杂着一阵急切的弦乐声——里头似乎正要开唱一折《火烧敌营》。 听戏的喜好,还是上辈子被启言救走后才有的,那时候她缠绵病榻,说太冷清了。 隔日戏班子就到府上搭台开唱,热热闹闹的唱,她便也开开心心的听着。 但戏总有散场的时候。 - 虞秋烟静静坐着喝了半盏茶。 “阿烟。”有人掀开竹帘唤她。 回头,来人一身青色长衫从竹帘中先探了个脑袋,方才从帘后钻进来。 ——是梁元星,安国公府的小姐。也只有她惯爱穿着男装招摇过市。 虞秋烟见了人不由展颜笑开了。 好久没见了。 梁夫人与虞秋烟已故的娘亲同为江南人,算是手帕交,而后又都嫁到京城来,两姐妹义结金兰,连带着虞秋烟也同梁家儿女极为要好。 自虞夫人走后,梁夫人对虞秋烟倍加恋爱,将她当作半个女儿,时常邀她过府相叙。 她与梁元星年岁相当,是上辈子仅有的手帕交。 梁元星看着阿烟在那头傻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没人啊。 阿烟父亲是当朝太傅,因而家教甚严,即便笑也是笑不露齿,倒是少见她这般笑。 背靠着半束金光,眸子清清亮亮的,手边半盏茶还往外吐着热气。 ——还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仕女画卷。 梁元星呆了片刻,抬步也步入画中。 她撩了青衫衣摆,大马金刀地往桌案后一坐,带起腰间环佩轻鸣,一副世家小公子模样。 “有什么开心事吗?” “小公子”坐下后用膝盖碰了一下虞秋烟,眉飞色舞。 虞秋烟哭笑不得,将她不安分的膝盖推了回去,继续笑:“看见你才开心的。” 梁元星听这话恨不得抱着她揉上一圈:“这小嘴甜的,等着,回头就让我哥上门提亲把你抢回家。” “这岂是能随意玩笑的,”虞秋烟无奈扶额,替她斟了一杯茶,“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这话上辈子梁元星就老说,还总怪她太向着宋成毓。 可哪里是她向着宋成毓。 “说吧,我是在等我哥,你是等谁?”梁元星眼光微眯。 “等满宵。”虞秋烟无奈道。 “满宵?你那个继妹?你什么时候和她那般好了,还一起出门。” “就今日。” 梁元星不再追问,拿起手中的茶杯一翻,一杯茶已经见了底,叹气。 “说起来我哥也不好,就是个绣花枕头,会耍几个剑花,我两在肚子里肯定是分错了性别……我要是可以我肯定自己娶你,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看着眼前这人喝茶跟喝酒似的,说出的话愈发离谱,虞秋烟摇头又笑开了。 “你今日是特地来等元朗哥哥?”虞秋烟问道。 今日梁小将军随肃王等人班师回朝。 “是啊,那个绣花枕头上了战场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厉害一点。” 梁元星与其兄长是同胞兄妹,她从小便持枪耍棍,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安国公府三朝忠勋世家,满门忠烈,梁家男儿俱上战场,赫赫荣光背后却是用血肉身躯换来的。 五年前大兆与北牧交战,梁父身先士卒,以身诱敌,后虽取得胜利但他受伤极重,甚至来不及等到儿女来疆场见最后一面。 梁家兄妹扶灵回京,圣上为表嘉赏,下了一道旨,钦定梁元星为未来太子妃。 尽管那时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比元星还要小上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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