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请用。” 他微微颔首,恭敬地将茶盏奉上,自身优雅的风度却不减丝毫。 青辞接过,端在手中时忽然一股异香钻入鼻尖,很淡很轻,仿佛是一瞬间的错觉。 白瓷盏口擦过唇峰,正要将入口时的青辞忽而一顿,又将茶盏放了下来,随口问道,“你今日邀我前来,是不是跟鸣凤村发生的事有关?” 桐栖眸色一闪,似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透,转瞬又挂上温润的笑容。 “圣主先用茶,别让那些繁杂事搅扰了圣主用茶时的好心情。” 青辞眉心微动,深深地看了那杯茶一眼,依着桐栖的话端起茶来浅啜了一口,一股沁凉爽畅之感顺着喉管直下,荡进心尖,泛起丝丝甜意,让人荡气回肠。 “好茶!果真是不同凡品!”说完,又忍不住似的尝了一口,再次夸奖了一番。 桐栖笑意藏不住般尽显于眸中,拿起桌旁的折扇缓缓展开,摇扇晃脑,一副得意谦雅之态。 “这茶里也加了薄荷吧?”青辞放下茶盏,羽睫轻扇,抬眸相望时竟有一丝鹰眼的锐利。 桐栖笑意微敛,将扇子一合,搭在左手掌心之上。 “不错,石板溪那里的,滋味还行吧?” 青辞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乐,“我刚从那里过来,那里的薄荷生得是极好,只是整个村子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房舍庙屋破败不堪,田间也是荒废良久,萧条之极。” “一路过来,竟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桐栖跟着长叹了口气,“是啊,听说那个村子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才沦落至此。” 而后脸上浮起一丝尴尬,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圣主知道,我不喜与人族相处,更不想关注他们的事,所以,我虽住在南山,但鸣凤村的事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青辞淡淡“嗯”了一声,又浅呷了口香茶。 这次入口却没有第一次那般给人无穷的惊喜之感,幽凉被甜意覆盖,那股幽幽的异香从幻觉中悄悄荡来,更加明显。 青辞轻皱眉头,将茶盏移远了些,可香味依旧漂浮在他鼻尖。 “圣主听过方子异这个人吗?”见青辞迟迟没追问,桐栖有些着急了。 “嗯,略有耳闻,不过都是一些无稽之谈。”他仍旧盯着那盏茶,似乎在琢磨漂浮的异香是不是从茶水中传来的。 “我刚听说此事时也不甚在意,人族都喜欢编些神神鬼鬼的事来吓自己,浅薄无知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将这份浅薄传扬出去,呵,真是可笑!” 桐栖不喜欢人族,每次私下交谈时总会不时诋毁他们一两句,青辞早已习惯了,既不曾反驳,也不想附和,毕竟这些话对他而言也无伤大雅,他对人族本就没什么好感。 他只喜欢伍依依而已。 “不过……”桐栖讥讽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这次或许真有些不同。” “哦?”青辞的目光终于从茶盏上移开,“你也见到魇魔了?” 桐栖失笑,摆摆手,“哪倒没有,可是我听说浮阳城来了位大人物,圣主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他将身子稍稍往后靠了些,被梧桐叶撕碎的阳光洒落在桐栖兴味看戏的脸上,光影闪动,那人的面容忽然有些模糊不清。 “大人物……”青辞将头抬起来,左右随处望了望,随后摇了摇头,“猜不到,人间能有什么大人物!” 桐栖听此,先是直起身来哈哈大笑了几声,忽而又露出两三分惋惜的神色。 “青辞啊,若说这世间还有谁真正能懂我,怕也就只剩你一个了,唉,只可惜你非要和那个人族女子纠缠,要不然我们早就……” “二长老,玄灵殿案桌上还堆着一堆公文,你若是不想说,我便回去了。”青辞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这是他唯一不想和桐栖谈论的话题。 桐栖眼中的惋惜之色更甚,无奈摇摇头,“好,那先说正事吧。” “我听说盛光派掌门人已经在两个月前进到了浮阳城里,本来来得极为隐秘,几乎无人知晓,可前两日又大张旗鼓地在城主府露了一面,说是要着重调查鸣凤村魇魔杀人一事。” 盛光派掌门人! 青辞眼角一眯,面容不自觉绷紧,“颜洺?!” 桐栖放下了折扇,正襟危坐,“是,颜洺已经百年不曾离开霄云顶,此次能冒然出山来到浮阳城,要说他真的只是为鸣凤村捉妖而来,呵,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桐栖虽然没有明说,但青辞也能猜到他的言外之意。 这几年盛光与玄灵之间的明争暗斗都没停过,盛光派想方设法地派人派妖接近玄灵宫想刺杀他,不过每一次都被他率先识破,躲了过去。 颜洺在此时进到离伏魔山最近的浮阳城里,怎么看都不像只为调查鸣凤村的事情而来,恐怕还在暗中筹谋布局,想一举攻上伏魔山,摧毁玄灵宫! 但更让青辞担心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关于伍依依的。 她才刚回玄灵宫不过半月,颜洺那边就已经提早进入浮阳城等着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第25章 迷魂术 青辞倒不是认为伍依依会联合颜洺来对他下手,尽管她现在认定自己是下毒暗害她之人,但依着她的性子,万不可能再与颜洺有牵扯,更不可能求助他来为自己报仇。 颜洺若不是冲着他来的,恐怕就是冲着伍依依来的! 青辞的掌心暗握,凛凛的寒意从他身上溢出悄悄在院子蔓延,艳阳炽烈,照在他身上忽然失去了光热,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圣主,不管颜洺那边有没有别样的心思,我们都不得不防啊。”桐栖肃声提醒道,“南山这边自伍圣主开始,就不曾设过兵防,他们若真是打着调查鸣凤村的旗号闯进了伏魔山,我们若不事先有所防备,难以应敌,只怕情况会不妙啊!” “二长老想如何?” 青辞骤然出口,声音似冰霜般寒凉透骨,桐栖闻之心神略略一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盛光与玄灵的仇累积已久,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青辞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你想杀颜洺?难道忘了他会结契术,只怕我等还没靠近,就已成为他的妖奴了,如何杀得!” “杀人也不是非要接近他不可,魇魔一事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 桐栖突然按住青辞安放桌上的右手,目光紧缩,一道不属于他高雅清秀的狠辣寒光自他眸中射出,比他眸光更骇人的是他狰狞的面孔! 溪水跃动的声音突然变得湍急惊险,好似接连不断地从峡谷飞溅出来,又好似被滚滚波涛所驱赶,晰晰唰唰、喋喋不休,乐章的声音不再令人平静,反倒显得有些吵闹了。 青辞没再理会桐栖的话,淡然撤回了右手,将目光重新放回茶盏之上,浅浅呼吸时依旧能闻到清幽的茶香,但在茶香之外有一股甜腻的香气,腻得人心神恍惚,头晕犯恶。 他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香气,竟会这样腻人! “回想起来,伍圣主也过世一百多年了,一百年了,我们都还没查清楚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说起来真是愧对伍圣主的救命之恩呐!” 桐栖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青辞有些听不清楚,他也不想再听清楚,因为有更深的欲望在诱惑着他,就在那盏茶里! 茶水的颜色好像变了,悠悠荡荡,映出碧色的翠湖与湛蓝的天空,交汇之间映出他深邃瑰丽的眼眸,闪着细碎的星光,一时间竟比九天银河更璀璨耀人。 接着,迷迷糊糊之下,赤金色的碎光开始缓缓聚集,碧蓝色的眸光退去,现出一个姣美艳逸,媚秀俊雅的面容。 青辞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似是有一根粗绳在狠狠勒紧他的心脉,不觉得很痛,但格外令人惊慌。 茶水中面孔更加清晰可见,青辞见状眸色一紧,差点直接将茶盏掀翻在地。 ——阿辞!阿辞! 忽而他猛地一个起身,惊得树梢上几只鸟雀都嘶叫着飞去。 “圣主,怎么了?”桐栖过来扶住青辞,被他摆手推开。 青辞单手捂着胸口,目光暗暗掠过桐栖的面容,又朝四周探了探,并无别的妖在此。 又看桐栖的样子,他对自己的反应也是困惑不已,这招迷魂术难道真不是他下的? “无事,许是……有些累了……”良久,他答道,捂住胸口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口莫名的惊慌未曾完全消退。 “二长老今日的话青辞会放在心上的,待我回去好好思索筹划一番,再做打算。” 桐栖握着扇柄,唇边微张,最后只恭敬朝青辞行了一礼,躬身送行。 青辞颔首,转身离开时脚底突然踩到了什么,像是被一颗钉子扎住,不过这颗钉子尖头较大较钝,扎不穿鞋底,就是有些咯脚。 他刚要抬脚察看,身后的桐栖又高声请了一遍。 青辞挑眉,转头扫了他一眼,桐栖也泰坦自若地回望,嘴角含笑,眸光祥和,并无异样之处。 青辞眸光灼灼,忽然提了句:“二长老一人独居于此,未免孤寂清冷了些,我回去替你找两个洒扫做饭的小吏可好?” 桐栖耸肩笑笑:“我若是喜好热闹,就不至于非要早早请辞,偏居南山了,圣主还是把心思放在大事上,我的法术修为虽不如当年了,但起居用食还是能照料好的,勿需圣主费心。” 青辞浅浅应了声,“既如此,二长老便保重!” 远离南山一段路程后,那股异香的味道才渐渐消失,刚才莫名而来的恍惚感也随之不见,青辞深深呼了一口气,将浊气排出,觉得身子清朗舒畅许多。 只是思绪纠裹,倒是更加杂乱不清了。 怀揣着理不清的愁绪刚踏进宫门,就看见秦什远远地朝他跑过来,气喘吁吁不说,发冠歪斜,碎发飞散,身上的外袍也是脏污凌乱,两只袖子更是破碎得像两把旧蒲扇。 配上脸上的惊恐惶急,活生生一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样子! 秦什呼哧呼哧地跌倒在青辞脚下,张大嘴,直喘着粗气。 “……圣……圣主……不好了……好了……” 青辞拉他起身,指尖渡过一口灵气助他平复心神。 “慢慢说,怎么了?” 秦什缓了过来,来不及向青辞道谢,直接叫道:“伍大人,她和宋将军打起来了!!!” 宋将军就是宋扬城,来到玄灵宫也有几十年了,此人头脑简单不懂权谋计略,但力大无穷、武功高强,当初仅凭一身蛮武之力闯进青辞的视线,获得了他的认可。 后来,青辞便让他统领玄灵宫禁卫,监察宫中的安防,白日一般在威武殿操练兵将,夜间会不时出来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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