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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惶恐推辞想站起来，但又被伍依依压下，无奈，略微拘谨坐在小榻上。 “奴婢知道的也不算多，虽是与方厨神同住一个村子，但奴婢区区一只草妖，法术低微，怕与人太过接近会有危险，所以一直住在石板溪，不怎么与方厨神接触过。不过，方厨神是个孤儿，为求果腹，小时候常常会跑到石板溪来捉鱼捉蟹，奴婢倒是也见过他几面。” “怎么样？他长得像魔么？” 铃儿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不像……奴婢虽没见过魔，可他看起来也确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模样，衣服破烂，灰头土脸，身上也没什么道法修为，许是因为常常受饥挨饿的关系，看上去面黄肌瘦、身骨羸弱的样子，就不像长命之人。” 伍依依扑哧一笑，“你还会看人面相？” 铃儿赧赧低头：“大人别笑，他当时那副样子，谁都能看出来的。” 伍依依收起笑容，“那后来呢，他活得怎么样？” 铃儿也坐直身子，肃正神色，“他十岁过后，就再没来过石板溪，奴婢听说他十岁时被村口那家面摊铺的老爹收为养子，估计是有吃有喝了吧，身子倒是养得越发健壮了。” “面摊铺的老爹？”伍依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人物，“所以他的厨艺是从那位老爹手里学的？” “是也不是……”铃儿有些犹豫。 “怎么说？”伍依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端来一盘瓜子，悠闲地剥着壳。 “那位老爹是鸣凤村土生土长的人，面摊开了有二三十年了，生意一直平平淡淡，想来手艺也就那样吧，可老爹死后，方厨神接过手时，面摊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村上的人都说从没吃过那样独特味道的面，且每一次吃都能吃到不同的味道，后来，不仅鸣凤村的村民爱吃，就连隔壁村，还有浮阳城的人都要特意赶来尝尝方厨神的手艺。” 伍依依剥出一粒白嫩饱满的瓜子仁儿，微微颔首，“所以，他厨神的名声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没错，来的人多了，面摊铺子也开得大起来，面馆里不仅做面，也开始做其他的菜品，不管他做什么菜，吃到的人都是赞不绝口，从未听过有半点恶词。”
第21章 魇魔与方子异 伍依依咂嘴，双眸放光地看向铃儿，“铃儿，你吃过他做的菜么，真有传说那般绝味？” “这个没有，奴婢不敢与人族走得太近。”铃儿讪讪笑道，忽然脑中一激灵，闪过另一身影，“不过，奴婢在那里还见到另一只妖，看不出她的原身，但经常看到她进到鸣凤村里去，偶尔还与村民们有过交谈。” 这话让伍依依立时一惊，她放下了手中的瓜子盘，凝神问道，“她是谁？” “那人个子不高，跟人间七八岁孩童一般，经常戴着一顶黑色斗篷，把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性子孤僻又阴郁，奴婢不敢问她名字。” “她也是一直在石板溪住么？” “不是，她是在……”铃儿仰着头，眼珠向左转了转，目光一亮，“噢对，她是在方厨神十岁那年来的，中间消失过一两年，之后又重新住回了石板溪，不过她一般都是夜间回来，白日都住在村上。” 日头更高了，呼吸中都夹杂着焦热的味道，几丝细风略略飘过，不见凉意，倒吹进一股闷气。 伍依依在脑中将铃儿提及的信息思索了片刻，面容凝重，愈加疑惑不解。 “那后来呢？方子异怎么会与魇魔产生关系？” 铃儿微微皱拢眉头，“关于这个，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方厨神面馆生意做得风头正起的时候，他突然关停了面馆，说是再也不做菜了，还独自离开了丘罗山，没有告知任何人他的去处，就像是下定决心要消失在人间一般，直到两年后，浮阳城里的官老爷派人给村长传信，说是方厨神在浮阳城东边郊野的一处林子中上吊自杀了。” “啪嗒”一声轻响，手中的瓜子壳再一次被捏爆开，不过这次伍依依没有控制好力道，瓜子仁已经碎成细末了。 “他就这样死了？”伍依依似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仵作查验后说是自尽，但背后的原因没人知道，因为他也没有亲人了，所以尸身还是鸣凤村村长叫人去帮忙抬回来的，回来后连场法事也没来得及做就匆匆埋在了丘罗山。” 伍依依撑着下颌，指节慢敲着小案，“看来是死得很蹊跷啊……” “村子里的人也这么说，而且方厨神死后，鸣凤村就开始无端接二连三地死人了！” 说到重点，铃儿的声音不免大了些，刚吸了口气准备娓娓谈来时，突然一只老鸹飞了进来，一头撞死在窗棂上，瞪大的眼珠渗着红血，仿若地狱爬出的恶鬼，诡异又惊悚。 铃儿吓得立时站了起来，捂着嘴惊叫。 伍依依倒是淡定，斜斜扫了一眼，嘴角微勾。 “唉，偏偏找这个时间打扰，真是扫兴！” 铃儿惊恐的心绪还未平复，根本没注意伍依依的话，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是不是自己多嘴惹得魇魔生气了。 伍依依轻敲了一下铃儿的额头，让她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走，本大人带你去找乐子！”伍依依眉眼高扬，一脸兴味盎然。 铃儿可没她那么心大，含着哭腔，磕磕巴巴地指着老鸹的尸体说道，“大、大人、这、这不会是、魇魔显灵、显灵了吧……” 伍依依轻嗤，“哪有什么魇魔，分明是邪心作怪罢了！” 说完，朝铃儿示意一个眼神，率先甩袖踏出了房间。 铃儿看看老鸹的尸体，又看看伍依依，慌忙提裙跟了上去。 * 青辞是在早上接到的二长老的传信，信中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言他最近研制出一款新茶，邀他去南山品一品。 要论对桐栖的熟悉程度，就连伍依依都比不上青辞，所以看完信的内容后，青辞的第一反应也跟伍依依一样，这封信来的时机不对，南山那边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南山就是伏魔山南边的山脚，那里与伏魔山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人族在那里居住活动。 因为伏魔山的北边和西边都是峭壁悬崖、断崖深渊，这两个地方，孤魂野鬼去了都嫌荒凉。 东边虽是有路，但是密林纵横交错，毒沼暗布其中，不通晓其中玄妙的人亦是不敢贸然闯入。 所以，南山这里的路就成为外界通往玄灵宫唯一一条人人可行的大路，不过伏魔山与丘罗山相靠，想要从南边进入伏魔山还得先翻过丘罗山。 也是因为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玄灵宫几百年来都很少受到外界打扰。 青辞下山之后，没有先去桐栖那里赴约，而是往前绕了绕，先到的丘罗山附近转了一转。 丘罗山是属于浮阳城的领土，位于浮阳城西南边陲，离城镇远，交通不便，较为偏僻，很容易就把它忽略了。 以前这里的村民是靠着伏魔与丘罗求生的，但是后来伍依依带着青辞他们闯了进来，村民们听说伏魔山里住进了妖怪，还有个玄灵圣主自称是妖怪头目，法术高强，野蛮残暴，他们惹不起，也只能从南山脚搬离，统一住到丘罗山东边的鸣凤村里。 于是，南山就荒了下来。 在七荒332年，也就是距今200年前，伍依依偶然路过南山，见此处蒿草丛生、乱石堆砌，萧索荒凉至极。 她心中十分不悦，想着此处好歹也算玄灵宫的门面之一，若是有人来此访见，还未踏入山门便被这里凄惨的风光给吓跑了！ 她修建的是玄灵宫，可不是妖怪洞，怎么能如此不讲究！ 于是回去后大袖一挥，把伏魔山身强力壮、闲散无事的小妖们全都打发到南山种地开荒，势必要将南山那一带打造成世外桃源一般的风景。 不过能来到伏魔山投靠伍依依的妖灵们，不是妖奴，就是法术低微的小灵小怪，一个个只会打架和逃跑，见过锄头的妖都没几个，更别说种地了。 无奈，伍依依只好又亲自跑到丘罗山的鸣凤村里，想办法讨好村长，让鸣凤村的村民们能给玄灵宫的妖灵们一个学习观摩的机会。
第22章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算亲密了 最初去的时候，伍依依没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别人问起她就说是邻村来的，至于哪个村她也不明说，胡乱忽悠过去。 不过她性子极好，平生倒也还擅长跟人打交道，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仅是村长，整个鸣凤村的村民都把她当自家人一样熟悉了。 时机成熟，伍依依想着也该跟村长谈谈正事了，事不宜迟，趁着今日风光正好，再去一趟鸣凤村。 一出宫，正好撞见像木头一样杵在宫墙边上观望的青辞。 “阿辞？你在这里干嘛？”伍依依上下打量一眼，又问道，“看守宫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青辞委屈地垂下头，不敢多看她，更不敢说他故意在这里守了半个多月，就是为了等到见她的机会。 “阿辞听说圣主要一个人去鸣凤村，太危险了，阿辞陪您去吧。” 其实青辞也很纠结，他不喜欢与人族相交太近，但又想多看看伍依依。 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没有在小破屋里那么亲近了，作为圣主的她，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有很多人要见，青辞只能算是她的臣下，若无要紧事，他也只能在上朝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伍依依一眼。 回头想想，她好像已经半年不曾与自己说过一句话了，但只要能见到她一面，青辞都能开心许久。 更不用说这次千载难逢的独处机会！ “危险什么，我都去好几回了，村民们待我可热情了！” 她笑起来的模样让青辞有些恍然，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如当初，他依旧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她唯一与之结契的妖灵。 “行吧，带你去看看也好，早晚也是要带你们去见见村长的。” 来到鸣凤村时，青辞有些拘谨，他不怎么愿意在人族面前露面，那些若有似乎打在他身上的视线让青辞很焦灼，僵滞的面孔肃立着，透出一股狠厉的威严。 幸好伍依依开敞豁达，路上遇到只狗都能聊得乐起来，人群之中也是相谈甚欢，不时替青辞遮掩添护，顺着大路聊了一圈，村民们都对两人的到来感到很高兴，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 青辞见此，心里也稍稍安稳了些，身体放松了下来。 与此同时，青辞忽然有些嫉妒。 她耀眼的样子太过美好，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藏着一丝觊觎，青辞缩紧拳头，暗暗发泄着自己的不愉。 其实他也清楚，伍依依只是表面对谁都热情平和，她的心却守得很牢固，像是有万千把顽固的铁锁替她护住了心门。 不仅从外面打不开，青辞甚至觉得她自己也打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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