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业弯下腰,背上阿景,不忘拿上阿景的剑,朝许良辰的房间走去。 好巧不巧,他一进门,就撞见了正在脱衣服的许良辰。 从头到脚,他满身都是血点子,浓密的睫毛因为血腥变得微湿泛红,墨眸寒凉,却散发着邪魅勾人的味道。 纵然他满身血腥,阿景也丝毫不觉得他的眼神是疏离冰冷的。 她知道这些不是他的血,连她都能反伤的人,不可能伤到许良辰。 她只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许良辰兀自褪去外衣,解下腰带,淡淡地瞥了景业一眼。 景业慌忙将阿景放在椅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你看,轮椅还在前厅,我也不好离开她太久,药房里又那么冷,我怕她挨冻,所以才背着她过来的。” 虽然这么解释听上去怪怪的,但是景业觉得,他没有解释错。 他的直觉告诉他,许良辰还是两年前的那个老父亲。 这位世子爷讨厌别人碰他的小女儿。 许良辰不说话,将脱下来的衣服并着靴子扔进燃烧的火盆里,径直进了里间的卧房,打开了浴室的门。 过了一刻钟,他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出来,把阿景抱了进去。 景业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好像有点多余。 不过,他还是不识趣地在外间守着。 万一人家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呢?
第67章 长夜将尽 许良辰将阿景放在凳子上,脱了她满是脏污的袄子和外裙。 他用沾湿的帕子轻轻擦她脸颊上的泪痕、下巴上的血渍,而后是脖颈,最后是双手。 擦完,他扔了帕子,仍握着她的手不放,拇指指腹摩挲着一双细腻的手背,细心地绕过伤口。 阿景悄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裂开的口子已经合上,只是留了疤,让她很不自在。 开口说话的时候,不要把嘴巴张的太大,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可以说话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刺客流了那么多血,溅得许良辰满身都是。 想来,他发泄够了,应该不大生气了。 就算他还气着,阿景也很想跟他说说话。 思来想去,她柔声问道:“公子,你累不累?” 许良辰半眯着眼,握紧了她的手,用疲倦的声音回答她,“我好累。” 阿景微怔。 他不逞强,不开玩笑,这般坦诚,实在很少见。 若是放在平时,他要么让她管好自己、不许多管闲事,要么就故作阴险,要她为他的疲惫负责、并趁机捉弄她一番。 大约,他是真的很累很累了。 阿景很心疼他。 她抽出双手,撩开他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摸了摸他的头。 “歇会儿吧。” 许良辰跪坐在她的身前,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阿景轻轻拍他的背。 他微不可觉地轻叹一口气。 这个丫头,她此生所有的光明都是他带给她的。 而她此生将要沐浴的所有黑暗,也都将来自于他。 谁会闲着没事刺杀一个没有特殊身份的残疾丫头? 那是冲着他来的。 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早,让他不快。 阿景,现在还站不起来…… 侧过头,许良辰闭着眼睛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下,觉得不过瘾。 睁开双眼,他恶狠狠地想,纵然他就是罪魁祸首,他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那个刺客的死状,那把祭在佛像前的血伞,就是对幕后之人最好的警告。 许良辰还是不快,又咬了第二口。 两道牙印交叠在一处,他起了兴致,想给她细嫩的脖颈咬出一朵花来。 阿景推了推他,推拒道:“我好脏。” 以前都是他嫌弃她,现在轮到她嫌弃自己。 一身的血腥味还没散呢。 这个洁癖怪居然能下得了口。 许良辰停下了恶作剧,习惯性地脱了她的衣服,把她塞进了浴桶。 蓦地,瞥到她雪白的肌肤,他又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伤口合上了,不怕沾水,你自己洗吧。” 话虽如此,可他并没有离开浴室,只是背对着阿景坐着。 他在心里默念佛经,全然忘了他今夜的渎神行径。 阿景也觉得不太自在,他这样守着她,还不如他帮自己洗,还少些羞耻的感觉。 浴桶之内,温水顺着指尖的拨动浅浅漾起圈儿,又渐渐地恢复平静。 阿景低下头,看着水面上映出来的这张脸,给了自己一个甜甜的笑。 两年了。 她照过无数次镜子,今天却是她第一次有勇气,直接用这张脸面对他人。 她很骄傲。 就仿佛,一夜之间,她终于长大了。 许良辰相信她会发芽,把她种在沃土里,天天浇水,晒太阳,陪她度过日日夜夜的埋土之日。 她终于发芽,看见了新的世界。 也许,等她彻底解了毒,她可以拥有更多的勇气,去追求更多的东西。 她已经不是许良辰的小奴隶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当他的小宠物了。 她不想要超凡脱俗,她就想拥有这世间最肤浅最庸俗、也最昂贵的东西。 阿景看向许良辰,她的内在,萌生了一颗野心。 察觉到她的视线,许良辰回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对他轻笑,笑意柔柔,猩红的眸中却燃烧着浓烈的欲望。 许良辰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初觉一丝寒意,随即便感到无尽的热烈与暖意。 他亦温柔地对她笑。 少女的眸光如同初升朝阳,为他带来了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 长夜将尽。 (第一卷 完)
第68章 去接你师兄回来 雪云崖。 飞雪阁。 一白衣白发的修长男子立在窗前,伸手接住一片飞进窗内的雪花。 晶莹的雪花躺在他冰凉的掌心,久久不化。 侍婢快步走进飞雪阁,双手将信呈上。 “崖主,您的信。” 男子转过身,白眉如远山雪顶,白瞳似寒秋满月,皎洁中浮着淡淡的阴影,仿佛双瞳之中真的藏有桂树朦胧的轮廓。 他整个人都是苍白颜色,连两片唇也毫无血色。 唯独眉间一点朱砂,给他遗世独立的面容点上了一点凡俗气质。 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温和。 苦霖大掌微动,掌中雪融化成孤独雨滴,飘出窗外、混在茫茫雪花中落下。 他接过侍婢递来的信。 信是永安侯寄给他的,纸上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通篇是对他的问候,只提了一句许良辰。 ——犬子顽劣,望崖主多多包涵。 可怜天下父母心。 算算时间,许良辰已经离开雪云崖四年。 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苦霖将信递给一旁的少年,声音清冷,“同舟,去接你师兄回来。” 谢同舟看了信,道:“徒儿即刻启程,前往帝都。” 苦霖摇头,“不,去南地。” 少年不解,“这封信确实是师兄不在帝都的时候写下的,可我收到消息,说师兄此刻就在帝都。” “你师兄是个念旧的人,回雪云崖之前,定会去他南地的小家再看一眼。” 谢同舟困惑道:“念旧的人,会整整六年都不回家看一眼?” 苦霖但笑不语,伸手接住第二片飞入窗内的雪花。 温润的雨滴,纵然伪装成冰冷的雪花,也会贪恋温暖,兀自飘离冰雪天地,来到他的掌心。 许良辰亦如是。 去年,他的信鸽瞧见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不知大徒儿回来,会不会将有趣之人一并带回来…… —— 二月初五。 清晨,许良辰早早地出了门。 阿景读完了所有的怪物图,什么也没有发现,无聊地捧着脸照镜子。 她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只是留下的疤痕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还需要再等几天。 即便如此,也算很快了。 她想,不如许良辰把祛疤的配方告诉景业,以后那个傻子就靠这个发财好了。 戴上面具,她将轮椅驶向外间。 她从剑架上取下许良辰的剑,到庭院中挥舞了几下,感觉很生疏,手感很差。 她转而握起那把剑身比寻常剑还要长出三寸的残阳剑,试着对着院中的桂树砍下。 锋利的剑划过树身,没有卡住,丝滑地切开了树身。 她没有控制好,砍得深了些,原本就被木簪打出一个大洞的桂树终于支撑不住,从断面处折断,往一边倒去。 同样是锋利的好剑,用起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阿景大概明白了“加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不仅仅是残阳剑本身厉害,拿着它的人剑术也会变好。 系统真的很优秀,两次兑换,都在有限的点数内给了她最好的武器。 尽管她很想攒住那些点数,留着恢复行走能力,但是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她保住了性命。 许良辰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扶住即将轰然倒塌的沉重桂树,他轻轻摇头,似有无奈。 “你老是折腾它干什么?它好不容易长这么粗这么壮,被你给弄断了。要斩斩人,别折腾树。” 他手扶着树身,将其缓缓放下,免得它砰然倒地、闹出动静。 阿景收回思绪,目光落在他手提的花篮上。 和府里精心插就的花瓶不同,这篮子里全是些小野花,别致清新。 许良辰抢了她手里的剑,把花篮放在她的膝上。 “早晨去城郊散了散步,正好有个小女孩采了一篮子野花,我给抢过来了。喜欢吗?” 阿景轻抚花瓣上的露水,点头道:“喜欢,下次带我去,我跟你一起打劫。” “少贫嘴。” 许良辰一向是只许州官放火,被她这么一附和,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幼稚。 他还剑入鞘,推着轮椅往屋内走。 轮椅被推到桌案前,他拿了纸,磨好了墨。 阿景接过他递来的毛笔,“写什么?” “你的名字。” 她便乖乖写上“阿景”二字,歪着脑袋看他,等他解释用意。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良民身份。所以你需要一个好听的名字。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姓。” 其实,有没有姓都无所谓,叫张三李四,阿猫阿狗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他想让她有一个姓氏,好让外人听了不至于觉得她势单力薄。 阿景觉得,跟他姓不太好。 主要是“许景”不大好听,而且她也不希望别人觉得她跟许良辰有血缘关系或宗族关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1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