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那日东月鸯帮萧鹤棠按身子,二人之间应该是有所和解了。 傅紊当时不是没听见他们发生的动静,只是莫名的,他没有想立马离开那儿……但是刚才萧鹤棠在他要说明的时候直接打断,傅紊有些懵了,只想着还好东月鸯不在这儿。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萧鹤棠,想听他怎么说。 萧鹤棠漠然回首,情绪冷淡,倏然嗤笑了声,无辜而又理直气壮地回应,“我说错了吗?她的卖身契还握在我手上,是我重金赎回来的,不是我的人,是什么?难不成是……?”他还有话没说完,似意犹未尽,却点到即止。 在对视间,傅紊突然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哑口无言,等他再望去时,萧鹤棠高大修长的背影已然走远。 方骐正躲在草垛后偷吃,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经常逗的将士来了,忙不及地将糕点藏于背后,在发现来人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后,讶异地仰视如同被追赶着的东月鸯,“原来是姐姐啊,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瞧见熟悉的人影,东月鸯这才停下脚步,她也不敢调头回望,“快帮我瞧瞧,我身后有没有人跟过来。” 方骐疑惑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探出脑袋,然后收回,“没有。” 没有追兵,东月鸯沉沉地吐出口气,发现方骐正盯着她,手里还拿着她之前做好特意给他留的一块点心,登时流露出懊恼的表情。 怎么会那么背时,叫萧鹤棠碰上她去找傅紊了呢? 她短时日之内,可根本不想和他见面,谁知道他是否余怒未消,她就这样再出在他面前出现,岂不是在提醒他,看,她还没受教训呢。 不躲得远远的,还敢到处乱窜。 东月鸯表情变来变去,一是骨子里就有对萧鹤棠的畏惧,二是想逃也逃不掉,她受制于人才这般挂肠悬胆,实在是萧鹤棠给她的压力太深了。 “姐姐,有人找你。” 东月鸯清神过来。 方骐指了指她背后,东月鸯有所察觉地缓缓侧首,背后,不知怎么找到这里的近卫并排而立,“姑娘,将军命你前去伺候……” 看来,萧鹤棠还是想起她来了。 这么多天没见,东月鸯站在萧鹤棠的营帐前,不禁回想起那天的争执,并暗自给自己鼓气,怕什么呢?那天也并非都是你的错,是萧鹤棠找错了话题,都是他先开的口,他要是对她有所不满,那她才应该生气呢。 在近卫的盯视下,东月鸯抿着唇,一脸冷若冰霜地走进去。 显而易见,萧鹤棠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只不过没朝她看过来,他坐在桌后撑着下颔正在假寐,东月鸯对他的装模作样表现得不以为意,他不是找她麻烦吗,她来了,他怎么又睡着了。 让他装,东月鸯心中冷哼一声,她装作不知道似的,这次轮到她不肯出声催促,比比谁更沉静。 东月鸯也不是一直在这等,她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试图往外走,嘴里向外边的近卫道:“将军歇息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果然,在她背后的桌案旁,萧鹤棠沉沉地撑开眼皮,露出嘲讽的笑意,他刚刚的确有一丝片刻的劳累,才短暂地闭目养神一会儿,他不是没察觉到东月鸯来了,但就是不想立刻理她,谁知道她自己乖觉,竟然会给自己安排任务,发觉他在假寐就找借口想逃了,“站住。” 临门一脚,东月鸯不得不按照命令停下。 萧鹤棠:“过来,给我捏一捏肩。”他没事人一样要求,仿佛那日的争吵不存在般,态度也突然变得微妙,从话音里可以听出,虽然低沉冷淡,却没有之前那种要教训她的幸灾乐祸。 可却流露出山雨欲来的气息。 东月鸯不敢放松警惕,借口说:“捏不了,手……伤着了。” 不知萧鹤棠能不能听出她在鬼扯,总之不情愿的态度她很明确,而萧鹤棠听了居然没有生气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生气的道理,东月鸯奇怪的是他忽然变化的态度,这才几日,他就这样? 他竟然久违地朝她露出一丝关心,不是羞辱讥诮,而是俊眉轻蹙,“伤着了,怎么伤的?过来给我看看。” 东月鸯宛若见了鬼,抗拒而怀疑地瞪着他,不进反退。他又在搞什么鬼?是什么想整治她的新谋略吗? 萧鹤棠说:“你不过来,那我可就过去了。” 东月鸯急忙呵止,“不要!”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东月鸯在面露讶色的萧鹤棠跟前冷静下来,“不用,一,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她把手藏在背后,萧鹤棠明明看穿她的伎俩,却如常地偏着头,疑惑地说:“是吗,可我还是不太放心,有一件事,我本想告诉你,是关于金乌寨当家的事——”他有意顿了顿,直到看到东月鸯果然表现出在意的情绪,才微微莞尔道:“可你这般同我见外,连一点小伤也不给我看,我想还是算了。” 萧鹤棠就是故意的,他还是想作弄她。 东月鸯气恼他捏住了她的把柄,又不知该怎么回应眼下情况。 她受伤当然是胡诌的,真要给萧鹤棠看,岂不是露馅?他真的很讨厌。 总之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他要自取其辱那就自取其辱吧,等看了就知道,她是为了逃避他才想的措辞。为了打探家里人消息,东月鸯艴然地向他靠近。 然而,东月鸯手伸出来,萧鹤棠毫不客气地握上去,在她反悔想拿开那一刻,攥着她的腕子,迫使她伸到自己眼前细细打量,另一只手还动手摸了上来,道:“果然好大一块伤疤。” 他睁眼说着瞎话,眼珠盯着东月鸯,轻抚她指尖,捏捏掌上光洁无痕的软肉,有完没完地说:“是给傅紊做吃的伤着的吗,可怜见的,在萧府做少夫人的时候,谁敢让你动过手。” 突然提到傅紊,东月鸯浑身一震,疑神疑鬼地观察萧鹤棠脸色,他明知道她手没有受伤,不过是不想他碰的托词借口,他怎么还演上了,而且居然没有大发雷霆,借机羞辱她不知廉耻,竟然勾引其他男子。 还有,他怎么又认得她了,还提到萧府。 东月鸯恶胆向边生:“和他没关系,是我自愿的。” 自愿?自愿什么?自愿给傅紊弄吃的?她这么说,萧鹤棠会怎么样,他还演的下去吗,是不是快气死了,要生怒了,他还能惺惺作态吗。 东月鸯眼也不眨地盯紧了萧鹤棠的反应,他神色出奇的淡,眼神更是如凉水般平静,嘴角惯常挂着一抹见人三分情的微笑,只是那一刻他周身的气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眯着眼,东月鸯冷汗都出来了,但在下一刻萧鹤棠突地轻哼了声,把她指尖放在嘴里含咬,在东月鸯感觉到那一瞬间传递过来的酥麻湿润后,萧鹤棠才说:“我知道,你是因为金乌寨的人才去找他的,没有那个必要,想打听消息,怎么不来找我?” “傅紊?傅紊他知道什么,人是我审的,杀也是我杀的,想找靠山,你应该知道谁才是最好。”
第25章 人是不能逼得太狠的, 逼狠了,过犹而不及,这是萧鹤棠最知道的道理。 该放的时候就得放一放, 像风筝,哪怕飞得再高再远, 那根线还不是掌握在飞风筝的人手中。 东月鸯只觉得萧鹤棠疯了, 他傻掉了, 他是在争风吃醋, 还是在期盼她努力讨好?他忘了二人之间处在什么关系了吗? 他扣着她当女奴的卖身契,不帮她恢复身份, 还次次戏弄羞辱她,他们不日前还吵了一架,要她来讨好他, 可能吗?她骨头可没那么软, 实在需要她只得自己来想办法, 要是萧鹤棠觉得她该因为这些事,委曲求全,不惜折辱她自己,那他就想错了! 东月鸯抽动指尖,不许萧鹤棠用他的嘴碰, 收回时萧鹤棠还微微追咬了一下,见东月鸯不肯再给他玩手指, 便意兴阑珊地抬眼,不悦而玩味地瞅着她,“哼。” 东月鸯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把指尖上的湿意抹在衣服上擦擦, 他舔就算了怎么还咬她?齿尖细细磨着指根带来的微微钝感仿佛还残留在上面,虽然酥酥的, 可不是夫妻了,这不是轻薄非礼吗? 东月鸯离他远点:“不必了,不敢劳烦大将军。” 萧鹤棠明显不喜欢她这样姿态高冷,那样有种故作腔调的虚张声势,但是他没有当众点破,东月鸯极小气,记恨他上回惹恼了她,这次若不好好和她说话,怕是会不好收场。他干脆抛出更多的诱饵,“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举手之劳而已,望天城被强盗占领,朝廷本该就有清剿的责任,维护百姓安危,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 东月鸯冷眼看着萧鹤棠所坐的地方,那张太师椅供他一个人区区有余,她人纤瘦稍微挤一挤也行。 但是萧鹤棠说:“坐我腿上如何?” 东月鸯面露恼意,而萧鹤棠在将她惹恼后,又戏谑地开口,“我只是觉得,与其你去问傅紊,还不如问我这个当事人,那天你们遇袭,世叔世母还有你弟弟后来怎么样了,我都从金乌寨的人口中审问出来了,你不想听听吗?” 东月鸯当然想,简直求之不得,可是萧鹤棠会那么好心? 东月鸯:“我问傅紊,他是不知道,但他愿意自愿帮我,我问你,你真会和我说吗,难道不是对我另有所求。”心怀鬼胎。 后面的东月鸯没说,萧鹤棠未尝领会不到,他的字是弦音,未必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萧鹤棠:“说的什么话,傅紊对你是没有所求,我的就是所求了?你不问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跟你说,不说我叫你来做什么。” 东月鸯:“傅紊至少不像你——” 萧鹤棠陡然冷声道:“够了,别再傅紊傅紊的了。” 东月鸯:“……”不是他先开的口,这又是生的什么气? 萧鹤棠拉下脸,没多久,很快又在东月鸯不解忌惮的眼神中缓和了,“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我欺负你,不会轻易把这种好事告诉给你听,你不信我也是应当。”他摊开手,“可是世叔世母失踪不是儿戏,他们不仅是你父母,还与我萧家有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知道你急,又岂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威胁你?” 他这样讲就显得东月鸯之前,避着他去找傅紊的所有举动都很小肚鸡肠,仿佛在说他是那样趁人之危的人吗?论关系,东家跟萧家岂止是姻亲还有祖上旧情,不比傅紊熟? 他宽容大量贴心为她考虑,东月鸯却故意把他想得不近人情,这一下到底谁对谁错? 东月鸯听了萧鹤棠的辩词,人也变得恍惚,难道真的是她过分小心谨慎了,萧鹤棠没那么坏,知道东萧两家的关系,又或是看在萧老夫人的份上,看在以前情面上才帮忙打听消息。 那他多少还有些人性,但是想要因此引起东月鸯对他的歉疚,觉得是她误会了,那他就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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