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可不会轻易让东月鸯好过。 祝柔臻缓和脸色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好不好?我本是无心提了两句,月鸯妹妹实在是太……”她仓促地笑了下,故作和事佬地说:“我只是,从蒹葭那听闻你与她发生了口角,二人有不快,你也知道她年轻气盛,听说因为你,还被她哥哥罚了,见到我委屈哭诉,我实在忍不住,才想跟你聊两句。没想到你,性情大变成这样,那我不如倒杯茶,给你赔罪可行?” 说得好像跟萧蒹葭发生口角,是她的错般,她欺负她了,所以祝柔臻就要来替萧蒹葭出气?当然还把责任推萧蒹葭身上。 东月鸯脸色更淡了,直接拒道:“不用,不渴,心领了。” 祝柔臻没受东月鸯态度冷淡的影响,给自己斟了一杯,她感慨地说:“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能嫁给他。” 东月鸯终于睁眼看向祝柔臻,她这是不打算再装了,要摊牌了。 祝柔臻冷不丁问:“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东月鸯皱眉。 祝柔臻:“也对,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像他这般的将门公子,名门之后,若不是老夫人,他是你八竿子打不着,这辈子都肖想不了的成亲对象。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别装了东月鸯,你的眼神我最明白,少年时你与我们没什么两样,都在背地里默默暗恋他,却又要在人前装作和我们不同的一面出来,吸引他的注意,你说你,是不是很卑鄙?” 那种少年慕艾的事,对东月鸯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难得地没有反驳祝柔臻说的话,她喜欢萧鹤棠吗?他在一众公子哥里耀眼如斯,谁的目光不曾注意过他,东月鸯又不是眼睛瞎了,才感受不到其的光芒。 而且他很喜欢逗她,曾经以为,她还是特别的那一刻,但在看到萧鹤棠亲手替其他女子拂去肩上的树叶,笑得柔情似水后,东月鸯怎么可能再自以为是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当时就明白,他这种人,天生滥情,就是爱招惹。 谁都留不住他,做不成他的挚爱唯一,多情总被无情误,萧鹤棠看似多情,实则才是最无情的那个。 所以很早很早,东月鸯就把自己从梦里摘了出来,守住了本心。 跟他成婚,的确是意外,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全靠萧老夫人,但是她对萧鹤棠的态度,未必就是祝柔臻说的那样,故意在他面前,为了挑起他的兴趣注意,才装腔作势跟他拿乔。 因为,她也很不想萧鹤棠有事无事来招惹她。 木头才会毫无感觉,她不是木头,但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个多情的可怜虫,东月鸯是拼了命的逃离和拒绝,才有了今日这样,不为萧鹤棠有一丝动容的本心和姿态。 东月鸯良久不搭话,祝柔臻便觉得东月鸯被她说中心虚了,无不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若不然,你既不喜欢他,又为什么和离后又反悔呢?你还不是,只是为了想博得他对你的关爱,才故意闹和离的吧?这种欲擒故纵的招数,显而易见,说出来也不丢人……” 东月鸯顺着祝柔臻的话点头:“有些话,你说得不错。” 既然祝柔臻要和她掰扯少年时的感情,东月鸯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的,她在祝柔臻惊讶的目光中说:“少年时还有谁没喜欢过鼎鼎有名的萧弦音?” 祝柔臻听她亲口承认,仿佛又坐不住了,东月鸯下一瞬间话音一转,又说:“但你也说是少年时,少年时有过的好感,不过是被短暂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怎么会把它当真?就算少年时有意,那么现在的我,也早已是不喜欢了……” 既然不喜欢,又怎么会再做出欲擒故纵的事,来博取萧鹤棠的关注呢? 东月鸯话一出口,原以为祝柔臻会再次反驳说点什么,结果却发现,她正盯着东月鸯眼神很是奇怪,嘴角似露微露一抹诡异的笑,但是很快就收住了,用难以言喻的目光,同情而怜悯地看着她,或者说是看她身后。 东月鸯预感不好地回过头,接着身形一僵,她猛然撞见了一双浓墨般漆黑冷静的双眼,萧鹤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面,距离亭子不过几步之遥。 祝柔臻这时状似惊讶地弹起身,期期艾艾地叫一声,“萧,萧郎君……” 被萧鹤棠盯着,东月鸯根本来不及像祝柔臻一样,表现出惊讶和无辜,而且她满脑子都在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这么一小段路的距离,她跟祝柔臻的音量又不曾过度遮掩,他肯定将她们的话听到了耳朵里。 可是东月鸯仔细观察萧鹤棠此刻的表情,却发现除了漠然冷静以外,她根本看不出萧鹤棠现在心里任何所想,所以,他生气了吗? 还是刚刚祝柔臻只是虚张声势,萧鹤棠晚来两步,实际上根本没有亲耳听见她说对他无意…… 到这时东月鸯也已经明白了自己中了祝柔臻的圈套,也许她和萧鹤棠成不了亲,在她这讨不到好,便利用这种办法想让萧鹤棠跟她离心,尤其在知道她的心意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管好与不好,定然是顺转直下,有了裂痕。 在东月鸯和萧鹤棠对视间,祝柔臻还在演,似是不愿他们盯着双方太久,祝柔臻再度打破沉静,“萧郎君,方才的话,你千万不要跟月鸯计较,她定然是还介意你与我不小心议了亲,才故意说的气话。” 本来祝柔臻不提,萧鹤棠要是不说,大家大可还能将这事就此揭过,当做没发生。 偏偏,她就是希望把事闹得越大越好,尤其反复在萧鹤棠跟前提醒,东月鸯刚刚说过什么。 一个对自己郎君都没有任何柔情爱心的女子,又何必强留她在自己身边?这世上任何人,听见枕边人说不喜欢自己,都极为伤脸面。 而且看上去,东月鸯楞楞地站在原地,似乎傻了一样,半点没有要补救的意思。 她们都不知萧鹤棠是怎么样的。 只见萧鹤棠目光冷淡地从东月鸯身上掠过,他没有再往前走了,而是停留在台阶上,神色平静地和祝柔臻说:“前院布置了家宴,祖母有请,祝娘子去吗?” 祝柔臻怔怔地看着他,瞬间反应过来,萧鹤棠这是邀请她过去呢,此时不答应更待何时。 她忍着激荡匆匆点头,除了她,萧鹤棠目不旁视地说:“那就跟我走吧。”说罢萧鹤棠转身,祝柔臻喜笑颜开地跟上,脚步轻盈,唯有东月鸯被留在原地,她不动,萧鹤棠也没有叫她一声。 还是祝柔臻故意顿住脚步,故作关怀地回头,“月鸯,她好像没跟上来呢。” 身旁不见动静。 过了一小会,祝柔臻才听见萧鹤棠说:“那应当是她不想去吧。” 亭子里,东月鸯独自站了一会,直到腿脚酸麻才回过神。 她晃动晃动小腿,舒出口浊气,才缓解了当时尴尬无以复加的心理,看来祝柔臻今天来萧家,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从她踏入这里,每一步都是在针对她。 从她嘴里套出了话,故意让萧鹤棠听见,还好萧鹤棠没跟她计较,他好像也没有很在意,不过应该觉得在祝柔臻面前被落了面子,所以才故意带走祝柔臻,而不理她吧。 其实东月鸯怎么想的,让萧鹤棠知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上辈子她就尝到了默默等候的苦头,这辈子有机会,自然是要守住本心,他若是对她有所不满,大可以放手让她离去,这对东月鸯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不然留在萧家,还要整日在祖母跟前做戏。 至今,萧鹤棠还瞒着萧老夫人,东月鸯被他收拢为妾室的身份,手下也没有任何人敢对萧老夫人透露。 没有萧鹤棠陪伴,东月鸯在亭子里冷静了一会,等恢复好后,自己去了前院出席宴席。 不然见不到她,祖母定然还要派人来请。 等到了前院厅堂,东月鸯姗姗来迟,发现即使没有她,这里远比她想的还要热闹些,不知道萧蒹葭说了什么,让祝夫人欢声而笑。 她刚踏进门,就听见祝柔臻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口,和萧鹤棠论起了兄妹相称,一声声“萧哥哥”灌入东月鸯耳中,而萧鹤棠已经看到她来了,视线无意间从她身上擦过,很轻柔地唤了身旁女子一声,“柔臻。”
第40章 东月鸯不太确定, 对方是不是故意叫给她听的。 萧鹤棠行举太正了,神情也是,他对祝柔臻的态度就像真的认下了这个义妹, 不说亲昵,那也是颇为客气照顾的, 礼数上谁看了不称一声文雅。 他也没有当众冲东月鸯使小性子, 在萧老夫人说:“月鸯来了。”以后, 众人看她, 他也看她,祝夫人迟疑地说:“怎么来这么晚, 好像,没位置了。” 此话一出,众人才发现好像真的没给东月鸯留位置,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萧蒹葭和祝柔臻暗暗对视一眼, 将眼底的笑意偷偷隐藏。 萧老夫人发怒道:“怎么回事?为何少了张凳子,是谁将少夫人的位置给忘了?” 下人赶忙上前认错,说是一时不察给倏忽了。 而萧老夫人也因为被牵制住注意力,未曾留意到少了一张凳子,她饱含歉意地看向东月鸯, 其他人神色各异,萧鹤棠身边其实就坐着祝柔臻, 与其说是少了凳子的问题,不如说是她把东月鸯的位子坐了。 但是坐了就坐了,这时候哪有让客人让出来的道理。 萧老夫人面色不霁地说:“还不快给少夫人张罗碗筷。” 下人还不至于疏漏这个, 知道是老夫人在提醒,于是赶快搬来新的座位, 可是这时放在哪个地方又成了新的问题。 就在下人摆不定主意间,东月鸯正想说其实她也不饿,和老夫人打声招呼以后她可以走的。 结果在她张开嘴的那一刹那,萧鹤棠瞧不出喜怒地和下人说:“挪过来吧。”这一下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下人搬着凳子过去,然后尴尬地发现,实则祝娘子的位置离郎君的有些近,这样再加一个座位,不免有些挤。 不只是下人察觉了,祝柔臻也是一样。 她有些迥然的起身,很识大体地说:“月鸯妹妹快过来,我这有座位,快过来坐。”她让开些许,也成功让下人加了张凳子进来。 东月鸯驻足不前,但大家目光都看着她,萧老夫人也是一脸期盼,东月鸯不曾理会祝柔臻给她让出来的座位,她不稀罕,而是就着刚才的凳子直接坐下,轻飘地说一句,“祝娘子也坐吧。” 接着和萧老夫人示意,“祖母,是我来迟了。” 萧老夫人解围地说:“来了就好,方才大伙都在说话,就在等你,还没开吃呢。” 东月鸯笑笑,气氛稍有缓和。 反观站起来给东月鸯让位子的祝柔臻,见她不给面子没有搭理,祝柔臻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但很快又收敛下去,重新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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