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把手搭在容衍肩膀上,把他轻轻往后一拉。 “王爷,请坐。” 容衍的后方,是一只宽大的木质雕花椅子。 夏泱泱把容衍按在椅子上,在他耳畔低声说:“……这椅子,是容老太爷亲自挑选的。他从前,就坐在这儿……” 容衍手上一凉,被一段丝帛捆在了椅子扶手上。 “放肆。” 他喑哑着声音,喉咙微微滚动,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倒也不似威慑。 夏泱泱单膝跪在他手旁,把那丝帛又在椅子的扶手上绕上了一匝:“容老太爷春秋鼎盛,王爷也怀疑他为何而去的吧……” 她轻轻拍了拍容衍的小臂:“王爷的人就在外头。王爷若是喊,奴家也没有办法。” 她叹了口气,“王爷放心,奴家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不知如何说,只好做给王爷看……” 容衍坐在椅子上,剑眉锁得紧,颈子上脉络鼓起,可是那一双星眸里却依然温润柔和,像是一汪深潭,叫人看了就难免不跌入其中。 夏泱泱忍不住偏着头,凝望着容衍那一双眸子。半天却也不见他眨眼——容衍是真的看不见。 她站起身来,去绑另外一边儿,“……只是容老太爷要如何,奴家也就如何做罢了。说起来,奴家原也是不明白的……” 她突然趴在容衍的手臂上,哭了几声:“容老太爷是个好人,奴家收他几个铜钱儿度日,却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她哭得倒是真诚,泪水把容衍的袖子都洇湿了。容衍洁癖,心里对这戏子外室,本就比旁人还要嫌恶些。他皱了皱眉,若是平时,这袖子怕是回去就会被拆掉,找裁缝重新做上一对儿。可是她贴在他手臂上,那种柔软无骨,像手臂上趴着一只未满月的猫崽儿;更何况,她哭的是他的父亲。 杀人灭口这念头,容衍不是没动过。只不过,容老太爷没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守在身边的,是这他看不起的外室。他就算是要灭口,也要先看看这口中会吐露些什么。 夏泱泱渐渐止了哭,一双手顺着容衍的手臂过去,把他握着的铁扇子收了起来。 夏泱泱松了口气,这人手里带着家伙,她总是有点儿不安心。 捆了这双手,夏泱泱又俯下身子,去绑他的腿脚。 容衍脚下的靴子洁白无瑕,足底倒是染着些新尘,全都是夏泱泱这院子里沾上的。靴子面儿上用金银线绣了松鹤延年。 夏泱泱本已经把丝帛缠上去,却又把那丝帛松了,一双小手撩起容衍的袍子,把那丝帛缠到了他腿上。 她见容衍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他问,自己先说:“好像卡了那仙鹤的脖子……” 容衍眉头愈发紧,眸子里浮光闪现,轻声道:“嗯?” “这靴子上绣的仙鹤,正好被缠上了脖子……” 夏泱泱低着声音,“我怕……那仙鹤好像盯着我看……眼珠子圆溜溜的。” 她语调娇柔,叫容衍哑然失笑。这女子风情大胆,又是个街边卖艺的,竟然怕了这东西。 他点点头,耐着性子等。容衍倒忘了,夏泱泱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腿缠在椅子腿儿上,他本是要发作的。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说起来, 人本就是环境使然的物事儿。 管他是谁,穿上锦衣华服,奉上美酒佳肴, 身侧美人相伴, 这人十成十不会一副饿死鬼相儿;但若把他扔到乞丐流民堆里, 哪怕是天子贵胄,混上不到半月,怕也会同狗争个半只肉馒头。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身处这间小室, 耳边听闻的不是那柔软细微的呼吸声,鼻子前浮动的不是那浓厚温暖的熏香, 容衍压根儿就不会坐到这张椅子上,更不会任夏泱泱把那丝帛缠在他手上。 夏泱泱心里边明镜高悬,出了这屋, 容衍可就不是现在的容衍了。这间屋里, 他是容老太爷的儿子, 在外头, 他便是那冷面心黑的摄政王。 “容老太爷跟奴家说,他有罪一桩……” 她一边说着, 手里拿起一块黑色软缎,往容衍眼睛上蒙:“……那一年,他过得拮据。守城门的时候, 有个商户运了几个木桶进城。 他打开一个,发现里头装得是酒。按理说还要把那些木桶挨个都查了,可是那商户往他怀里塞了个钱袋。容老太爷说, 他想着想着, 与人方便, 与己方便,不过是酒桶罢了。谁知道第二天,城里王员外家就遭了难,全家十几号人,一个活口都没有……” 不用说,就是那伙人干的。 容衍记得那一年,为了给他娘治病耗尽了为数不多的家财,他要进京赶考,可依旧没有多少盘缠。后来他爹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钱,全都被他带到了路上。 这钱的来头,如若容衍花些心思,聪明如他也不会不知道。大略是不想去探究罢了。 夏泱泱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黑色的软缎上有着水波般的暗纹,把容衍那张如玉的脸孔衬得更加棱角分明。 她呼了口气,把手伸到容衍脑后,打了个结儿。他的头发丰厚顺滑,打结的时候,她的手时不时就蹭到他的头发。 头发好,肾气充足,这人就不虚。夏泱泱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手底下又滑又软,只是发根的地方有些潮。 其实大杂院的孩子,也玩过她的头发。夏泱泱记得有个多嘴多舌的小丫头说她的头发滑得“苍蝇撞在上边都会滑下来摔死”。 夏泱泱觉得,这话倒也可以按在容衍身上。她在他脑后打结儿,就有点担心这结儿不牢靠。 做着这事儿的时候,夏泱泱面对着容衍。那椅子很宽很大,容衍又贴着椅子坐得板正。她附着身子,裙下小腿稍稍抬着,简直是要趴到容衍身上了。 偏偏这时候容衍的声音冷冷的在她耳畔响起:“你是在戏弄本王么?” 夏泱泱身子一震,脚在地面上一滑,真个儿就故意跌进了容衍怀里了。她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鼻子里能闻见他衣领的味道——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味道,只是干净,干净得让人想起八月十五地上白茫茫的月光,一点儿都抓不到。 浆洗过的领口有点硬硬的,护着他的脖子,把人衬得有几分威势。她张开嘴,偷偷在他衣领上恶狠狠地咬了几下。 她急忙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可能放手的地方就那么多。要么就扶着扶手,可那里有容衍的臂膀;要么就推着容衍的前胸。 “王爷,奴家唐突了……” 夏泱泱喘着气,却把一只放到容衍的腰身上,另一只手却覆上了他的丹田。 还不是怪她贪心? 只是那腰身线条结实流畅,在她手里窄窄的;那丹田却又硬硬的,略微带着些弹性,在他腰带里藏着。 容衍不自然地哼了一声,微微晃了晃脖子。 夏泱泱嘴角勾着笑,眸子里星星点点,这个人若要动怒,早就该了,可却受着她放肆。 起身的时候,夏泱泱故意用鼻尖儿蹭了下容衍的耳唇儿,细腻柔软的一块儿,不大不小。鼻息恰到好处送出去,染出一层浅粉。 她刚站起来,容衍就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像是掺了冰碴子似的:“崔姨娘,你是在戏弄本王吗?” 也难怪他如此。给盲人上眼套儿,宛如给哑巴捂嘴,给聋子耳朵里塞木塞,是桩放p脱裤子的荒唐事。 “王爷,” 她的小手抚上容衍眸子上的软缎,轻轻地把卧进去的褶子翻了出来,温热的指尖若有若无地碰着容衍的眉心,像是雾气飘过般虚无。 “奴家岂是那样的人?” 她的声音里含着笑,还带着嗔怨,字字分明地送到容衍耳朵里头, “只是接下来,奴家所作所为,只怕王爷还当奴家放浪。可是奴家要说一句,容老太爷当日如何,奴家就对王爷如何。奴家思前想后,还是半点儿都别出了偏差的好。若是错过了关键紧要的,怕是会误了王爷的事。” 夏泱泱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容衍就也就耐着性子,等她做下去。 市井小民,容衍并不陌生。 新皇年幼,岂能脏了手。私下那腌臢事,尽是容衍谋划。 他所见市井妇孺,未曾读过多少书,问起话来囫囵一团。容衍还记得那次,他下令诛杀国舅爷全家,却不见了国舅爷的小孙子。后来寻得了他家一个老仆妇,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哼哼唧唧,叫他好不耐烦。 容衍知道她并非什么忠仆,她手上夹着拶指,岂会不开口?真就是口拙得很。 人能把话说清楚,是个才能。 这才能,夏泱泱有。倒是出了容衍意料。但他想,这大略是戏子天生巧舌如簧。 夏泱泱说罢,走到一旁,手腕子一沉,从小室一角的水桶里拿起一件物事。 容衍听见水声滴滴答答,越来越近,然后一滴冰冷的水滴,“啪嗒”一下落在了他的额头。 夏泱泱站在容衍身后,手里拿着一条皮质的绳子。那皮制的绳子被她扥了几下,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把上边沾着的冷水滴滴震落。 冰冷得叫人心悸。 容衍脖子上的筋猛地紧缩起来。 “容老太爷说,虽然他当年做的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但他被这事儿日夜折磨,连觉都睡不好……” 夏泱泱一手握着皮绳儿的柄,另一只手握着皮绳儿的另一端,从容衍的面前放下去,套在他的脖颈儿上,浸了水的皮子上,皮子细微的软刺碰到容衍喉咙上的凸起,轻轻一下蹭了过去。 “后来容老太爷看戏,认识了奴家……” 夏泱泱松了手,转到容衍面前站定。容衍耳畔仿佛有风驰过,嗖得一声。他脸上一凉,被那皮绳贴在脸颊上,轻轻点了两下。 这种骤然间的变化,让容衍心惊肉跳。原本紧紧绷起的脖筋竟然舒展开来。他觉得清风拂面,好似一朵茉莉花在身旁盛放。 “ 奴家当时在演一出戏……” 夏泱泱喘了口气,容衍就听见衣衫磨蹭肌肤,然后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秋天风吹动地上的落叶。 “演得是老母打那不孝的儿郎。” 她忽然坐到容衍腿上:“王爷,你莫要笑我。我是老旦花旦都唱得的。” 夏泱泱这话有假,唱老旦那个是原主那干娘崔大姑。她说的这些,倒不全是假话,崔大姑的确跟容老太爷有这份交情。只不过各种缠绵,确实是她自己编出来,要撩拨这容衍的。 容衍冷哼:“姨娘往本王腿上坐着,也算是演示个全套儿?” 夏泱泱委委屈屈地说:“奴家就这么长个胳膊,这么小个身子,不这样儿,有些事儿还真没法子。” 她手下一动,居然把容衍的领口扯了开去:“……后来,容老太爷就找了奴家……叫奴家陪他再演那出戏……” 夏泱泱压低了声音,手指抚过容衍露出来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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