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大小姐难得这么善解人意又好心。 可为什么,他总有种错觉,就是对方其实是在嫌弃自己?! 鬼差望着纤细美人窈窕远去的背影,难得生出几分忧虑来,正盘算着要不要让自己的同僚接班,就看到了又一个盘踞一方的鬼淌着哈喇子走了过去,自荐做她的贴身保镖。 半皮鬼愤怒地嚷嚷:“我才是她的保镖,狗野鬼赶紧给我滚开!” 鬼差:“……” 好吧,他差点忘了这位不是普通的大小姐,而是去哪里都被人众星捧月的应止玥。 所以之前不让他再过来……果然是在嫌弃他,对吧? 鬼差气得磨牙:什么混账大小姐! 也许是鬼差的怨念实在是太过强烈,鬼仙显灵,应止玥当晚就遭了报应。
第7章 耳畔尖叫 代城是个不太大的城镇,近些日子里最大的新闻就是关附于府的二少爷娶亲。不过也因为交通不便利,街上的驴子都没有几头,所以消息有延迟,两个商人离奇死亡的事情还没有传开。应止玥回到嗣通客栈后,正住在她隔壁的小公子一行人还在讨论于绝嗣的亲事。 这倒不是应止玥想去偷听别人的聊天,委实是这嗣通客栈的建筑是豆腐渣工程,墙体跟纸糊的一样,连旁人如厕放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厢李叔刚小解完,就感慨道:“依老奴看,这于家少爷倒也倒霉得很,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倒要娶一个屠夫家的女儿做正妻。” 然而小公子并不认同,“难道不是因为于二克妻吗?” 李叔瞠目结舌:“您这是怎么想到的?” 商贾陆家的主母陆夫人见多识广,担忧有不怀好意的狐狸精觊觎家里的金银财帛,反复教导两个儿子提防女人,说嘴角长痣的女人都不是结婚的好人选。虽然她们聪明又富有才学,但是也正是因为过于智慧,才会不安于室,掠夺了丈夫的气运,是非常不祥的克夫相。 小公子学以致用:“这于二左嘴角下长了个痣,一看就是克妻之相。夺走了妻子的运道、影响对方一生的福禄不说,还害了这么多女郎的命。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娶妻。” 他幽幽叹气,显然觉得于二丢尽了男人的脸:“我要是他,早就绞了头发做和尚去,每日每夜忏悔,和青灯古佛作伴,哪里还会这样招摇过市?” 李叔:“……” 未曾考虑过的道路出现了。 这小公子年纪极轻,因此即便说出的话会有点惊世骇俗,因着他声音清亮悦耳,也不会令人觉得烦躁,反而像是燥夏时分落下的微雨,甘冽舒适。 一墙之隔,应止玥也没忍住笑了一下,之前因着商人而略有些郁结的心绪散开,在他低低的叙话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正衣冠,请喜神。 “起烛香——” 铜雀烛台锈迹斑驳,十几盏腕子粗细的龙凤烛燃着殷红的光。 昏寐的火焰摇曳在帷幔旁,应止玥的视线受阻,透过大红色的盖头,只能隐约看到嫁衣下一双小巧的翘头履,缀着莹白的珍珠。 奇怪的是,鞋履投在地上的一小圈影子却扯成了不规整的椭圆形,鬼魅摇曳般跳着舞。明明是庄重的婚房,可是却像是有人恶作剧,凑在蜡烛边上小口小口地吹气: “呼”—— “呼”—— 烛光忽明忽暗,地上的影子化成张邪狞的面皮,张开大口,要把里头的人吞噬干净。 应止玥耳朵发痒,隔着一扇木门,有新郎子和宾客的交谈声闷闷地传进来。外面的氛围喜庆热闹,可最重要的婚房却空无一人,空廖得让人发慌,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微微响起。 ……盖头一晃一晃的,不知道是因为她一直在抖,还是有什么见不到的东西在透过一层布舔舐她的耳朵。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有几滴沁到了眼皮下方,蛰得应止玥的视线愈发模糊。她焦急到想啃咬自己的指甲,冰凉的手指戳到唇边才硬生生放下。 怎么回事,刚才他说只是喝几杯酒而已,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再不回来的话,那个、那个东西就要来了…… 不知何时,紧闭的轩窗被“吱呀”吹开一个小缝,最边缘的烛焰挣扎了两下,还是奄奄一息地暗下去。 不行!再等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应止玥挣扎着想往外逃,可是身上累赘繁复的饰品过多,她脚下没站住,带得身边的烛台也摔下去,不仅点燃了地上的红丝绒,烛台上铜雀尖尖的喙也划破了她的耳尖。 她趴伏在地,烛影大盛,却照得她的影子越发狭小,眼看着就要被吞进黑与红的缝隙中去。 “救、救救我——” 身披嫁衣的姑娘耳朵豁开个巨大的口子,原本涂在双颊的胭脂斑驳地脱落下去,显出惨白的底色。明明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可她却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带着茧子的手指被粗粝的地面划出血,可还是挣扎着在往前够,宛如被钉在蛛网上的濒死蝴蝶。 她不住地回头看,烛火幽幽跳动在一双眼瞳里。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因为挣扎得过于剧烈,应止玥打结的头发和钗子混乱地缠绕在一起。旁边的侍女却像是木偶,木木地凝视着主人苦苦的挣扎,嘴巴咧着如出一辙的微笑,往常看起来喜庆的表情,在此情此景下却更显诡谲,眼底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恶意。 ……好像,在等待什么好戏开场。 就在应止玥力竭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紧闭的门房开了一条小缝,室外晴朗的天光泄进来,浑浊的烛影黯淡一瞬,露出来点不易察觉的天光,新郎子英挺儒雅的身影近在咫尺。 新嫁娘眼睛倏地一亮,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力气,脖颈和肩颈绷紧成一道直线,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快欲僵直—— 只要、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可就在她勾着手要碰到房门的前一秒,清风吹过,苟延残喘的龙凤烛“唰”一下熄灭了。 “……救我,夫君!” 声声惨叫中,应止玥被疼痛和焦灼感占据的灵台却倏地一清。 ——别说她现在已经算是鬼,便是她做人的时候,也刚从寺庙上清修回府,连婚约都不曾有过,哪里来的夫君? - 床褥柔软,可因着天气闷热,厚重地盖到了身上,活像是在胸口糊了一团蘸满水的抹布。 应止玥略显烦躁地推开被衾,坐起身时还微有些愣神。 新娘子尖锐的惨叫声盘旋于耳畔,应止玥下意识想去揉疼痛的耳朵,等手抬到一半才硬生生放下来。 指腹细腻光洁,一点茧子都没生,又哪里有什么伤痕? 只是前几天应止玥也做了噩梦,可是等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忘记了,只能记得一些不清晰的片段。然而这次做的梦却不相同,连新娘子裙摆上的鸳鸯花纹是用的哪种织法,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联想起这几天的怪事,应止玥呼出一口气,难道说这就是每个美人都会遇到的倒霉命数,越美越倒霉? 想到这里,应止玥原本放下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又拿起镜子看了看。 皮肤光洁,眼睛明亮,不说睫毛,就连因为睡不好、熬夜后眼睑下生出的阴影都这么对称,美得她自己都想骂一声太美了。 按照她这种离谱的美貌程度来评估,她岂不是得倒霉一辈子! - 不过,除了应止玥,住在她隔壁的小公子运数也不太好。 清晨,小公子本来要去书肆,然而李叔可能是吃坏肚子,用了三四次恭桶也不见好,最后气力发虚地让其他的侍从服侍。 应止玥遇到商人的离奇死亡,做了一晚上的新娘噩梦,再加上厌倦外头的天气闷热,也懒得出门,便懒倦地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却听到另一道极轻的脚步声走近隔壁那扇门,一缕胭脂香顺着窗格的缝隙飘了进来。 是昨日在楼下碰到的,小公子的母亲。 见到她过来,李叔也不用恭桶了,很恭敬地道一声夫人。 然后陆夫人嗯了一声,细柔的声线和劝告小儿子多注意身体时一模一样:“都准备好了吗?” 应声之后,李叔难得有几分犹豫:“小公子他本就体弱,怕是也活不过几年,夫人您何苦……” “李叔,你也觉得我心狠手辣吗?”陆夫人打断了他,明明还是和缓的声音,却带了几分隐含的讥诮,“谁不想当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陆雪殊要是笨一点,我也不想手沾了血。可他爹眼里只有他,根本就没有他的嫡长子。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种,如何比得上我的儿?” 李叔心想,那是因为大公子陆强实在太笨了,算盘先生问他二加八等于几,结果他扒拉了半天算盘,得出来一个“二百五”的结果。这还不算,陆强十五岁不到,毛都没长齐就要去奸污小姑娘。结果没想到人家小姑娘会武,打得陆强哭爹喊娘,差点没一命呜呼,最后还是家里人赔了一大笔钱善后。要不是他过于不成器,陆老爷也不会彻底失望。 再联想起小公子昨天说过的“歪理”,李叔又不自觉想,就算陆雪殊真的是“野种”,那也纯粹是陆老爷管不住自己,要是夫人真的心硬,凭借这计谋,直接在夜深人静时一榔头干翻丈夫,藏好犯罪痕迹在葬礼现场哭一哭,美美当富婆寡妇,天天点金子,不比这爽? 这想法刚冒出头,李叔就念了一句佛,幸好陆夫人没注意,还咬牙切齿:“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便是为了我的强哥儿,就算之后有什么报应,我也都认了。” 话说到这里,自然就没有求情的余地了。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夜间的杀人放火计划,甚至还讨论到了假若意外导致火熄应该采用的备选方案。李叔表示这点不用担心,这火药是他托了人专门从于家购买的。 防水防雨,童叟无欺。加量不加价,还自带闪电霹雳七彩光特效,连雷神见了都说好。没见到今天早上的于家婚房就起火了吗?这简直就是最贴切直观的买家秀。 由此可见,老板自己都在用,实在是当下杀人越货的不二之选。 陆夫人还有点犹豫:“今早于家刚走了水,我们下晚就放火,会不会有点太明显?” “诶唷!我的好夫人啊。”李叔一拍大腿,表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身为出身于家的人,他已经得到第一手消息,于家的大火是新娘子因着善妒,把身边的侍女全都赶出去,结果不小心碰倒了蜡烛,这才导致后面的意外,“代城是个小地方,有什么事这些百姓就闹嚷嚷地议论至少一周,于二公子的新娘子不正好替我们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方法严谨,下手狠辣,还擅长心理学。但凡点着了火,连个苍蝇都没办法飞出去,绝不会让小公子逃出生天。想来假如大公子能继承到他亲妈的一半脑子,恐怕他们也用不着绞尽脑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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