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情绪。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期待看到父亲的景象。 在之前的想象中,李父要为她的离家而心痛,木铲要“当啷”,推开门在街上发足狂奔:“李念!李念!” 但是叫破喉咙李念也不会搭理他,李父一定要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不已,真挚地把自己臭骂一顿:“我嘴怎么这么贱!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然后接着咆哮:“李念!你在哪里?爹爹错了,爹爹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要失魂落魄,成为卖火柴的小李父:“没有女儿,我可怎么活啊,你快回来吧,爹爹再也不敢了。李念,我的乖女,你在哪?” 最好从端庄大气的李父变身成为急急国王。 较着劲一样,李父不舒服,她才能舒服。 但现在看来,李念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哪怕在父亲双手微颤、红着眼眶的注视下,她只觉得有种淡淡的释然。 除此之外,经过生死一劫,她看淡了许多事情,也理解李父的无奈和苦心,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只有点些许的惆怅…… 应止玥收回津津有味的视线:“真的吗?” 李念:“……” 好吧,还是挺爽的。 应大小姐攻心很有一手,平生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胡搅蛮缠,终于从“人狐情未了”的唯美故事中察觉到趣味。 李念长大了没关系,她没有。 大小姐永远年轻,永远十五岁,永远是个作精脾气。 作精戳了戳神情复杂的李念,难得有几分心痒道:“让我来。” 不管怎么说,李父这个人好像也蛮好玩的嘛。 下一刻,刚才还神思恍惚的少女眸色一清,没让郎中给自己包扎,任由伤口撕裂,红色的血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李父呆立在山洞前,还在凄凄惨惨地哭:“我不该不相信你的话,你自己孤单一个人在山上……等等,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女儿的一瞬间,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李父的鼻涕泡还挂在脸上,看上去既狼狈,又有点滑稽的好笑。 她唇色惨白,不去看,却淡定地摸了摸怀里的狸娘:“狐狸精啊,爹不是看到了吗?” “狐……狐狸?”李父惊呆了,又要开始哭,声音都在打颤,“乖女你别动,不要怕,爹爹这就来救你。” 救什么救?要不是狸娘,李念早就凉了。 大概因为李念这具身体真的年幼,应止玥说话也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鼻音,吐字却很轻:“如果不是狐狸精把我叼回洞里,爹爹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不过这都是我不听话该有的报应。” 李父眉头一皱:“什么尸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说什么死不死的!” 而旁边的猎户摇摇头,他远眺了一下山色,闷声道:“老爷,李小姐说的是对的,如果没有进到这个山洞里,恐怕李小姐连一夜都活不过去。” “什么?!”李父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后怕袭来,腿一软,几乎要跌到地上去,只傻傻地看向女儿,“我……” 李父嘴唇翕动,开了又合:“念儿,你的四伯伯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额头沁出晶莹的汗珠,温热的气息从干枯的唇间呼出,只安静地看着李父:“爹爹又开玩笑,四伯伯何错之有,何必给我一个小孩子道歉?我只是爹爹的女儿,叔伯可是你的亲兄弟啊,他们只是跟我开个玩笑,当不得真。你该拉着娘才对,怎么可以随便揍人?毕竟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谁想到我会真的赌气跑走,活生生被冻死在山上呢?” 女孩子纤细的眉梢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疲惫。 她的长发披散着,曾经如瀑布般柔滑的长发,但此刻却沾了枯枝和血色,显得凄惨而凌乱。 曾经在田垄间奔跑时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却逐渐黯淡下来,如同清澈天空中失去了光彩的胧月。 她声音极小,声线却甜:“看到我死了,到时候再让叔伯到我坟前来鞠个躬,百年之后住在我家的屋子里,吃着我的零食,用着我的侍女,花着我要去买糖葫芦的钱去逗鸟,爹爹就开心了对不对?” 这话非常蛮横不讲理,带着点不讲理的逻辑,是专属于小孩子特有的恶意。 周围吵嚷的村民逐渐安静下来。 李父知道自己不该和幼稚的小孩子讲理,本来想告诉她叔叔伯伯只是嘴坏了点,不是那样的人,可却不受控地顺着女儿的话去想—— 他的念儿,他的乖女,是真的差点被冻死在山上啊。 倘若,倘若李念真的死了,他虽然恼怒,恐怕也不会让亲兄弟为了小孩子的意气用事偿命…… 到时候,到时候…… 他惊愕地发现,女儿说的话竟然真的有可能会成真。 李父喉头一甜,脑袋像是被狠狠地重击一样,冒出来的全是金花,忽然软软地晕倒了下去。 村民们:“老爷!” 怀里的狸娘惊呆了,连毛茸茸的尾巴都不甩了:“……” 这货是谁? 这货绝对不是李念! - 下山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应止玥的话给刺激到了,李父不顾四伯的撒泼打滚和其他叔伯的劝解,义无反顾地把所有族亲全给赶跑了。 连李母都没有料到自己的丈夫居然这么果决,可是看到小女儿病恹恹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微微叹了口气:“唉,念儿倒像是真的文静不少。” 李母是随口一提,李父却是如遭重创。 他以往最不喜欢小女儿胡闹,可也清楚李念的性子活泼爱玩,然而他苦涩地发现,当明媚的少女每天只黯淡地坐在家中,也不再去玩雪,只和捡来的狐狸瑟瑟发抖缩在一起时,简直心痛如绞。 李父抱住头,痛哭流涕,悔之晚矣:“念儿……念儿!都是我的错!” 应止玥自然不知道,大小姐习惯性的伤春悲秋懒惰症,居然还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于是应止玥在幻境中过上了一段平静的养生日子。 狸娘早就受不了了,她当时答应陪李念下山,是因为后者哄她说山下全都是桑葚。结果大小姐每天就这么病歪歪地倒着,出门的时候对着一片落花都能流泪,看到向南飞的鸟雀都要叹气。 这谁能受得了? 于是应止玥又把身体还给了李念,皱着脸看这一人一狐每天在田野树林间傻玩。 在应止玥发现李念转了转眼球,将黏了桑葚的手糊到狸娘的狐狸脸上后,终于不忍直视地侧过头去。 到底谁说她幼稚啊?和年少时的李念比起来,应大小姐不要太端庄优雅。 也是因为李念的性子逐渐变活泼,李父愁肠百结的心放松下来,终于有了些微好转。 他一好转,应止玥就觉得要糟。 果不其然,正如应止玥所料,幻境中的李父和真实的李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逼着李念相看夫君。 当然,和李念真实遇到的情况不同,这次李父不敢再直接斥骂李念,说什么“必须去和这位郎君相看,不然别叫我爹。” 因为哪怕不相看郎君,他女儿也不叫爹了。 于是就开始用套路。 “念儿,爹今天腰扭了,能不能帮我去收个张家收个租子。”李父揉着自己的老腰,诶呦诶呦地叫着。 李念不疑有他,抱着狸娘就去了。 然后就看到了张二牛。 张二牛脖子根通红,噎了半天才哽出一句:“李小姐好。” 李念还礼:“我来收租子。” 张二牛磕磕绊绊,把租子递给她之后,早把李父“慢慢来,徐徐图之”的嘱托抛于脑后,脑门一热,直接道:“婚后不用李小姐辛苦出门,我可以替你收租子。” 李念:“?” 张二牛自知失言,把银子往她怀里一塞,跌跌撞撞地跑了。 这还只是开始。 在李念历经:陌生男人一号在路上忽然往她怀里平地摔。 吃饭的时候,忽然有陌生男人二号拐着弯把酒不小心洒她身上。 拐个转角被陌生男人三号扑在地上,对方还要往自己嘴上啃…… 等一系列人为狗血事故后,别说李念,连狸娘都发现不对了。 狐狸懵懵懂懂问她:“你们是在演我去如厕时最爱看的话本子剧情吗?” 似乎感觉这些都还不够狗血,在李念在凉快的厢房里小睡,忽然感到身边有热气时,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一个男人面色酡红地脱衣服,还要哼哼唧唧地叫:“我好热,李小姐……李念你救救我。”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念连她的亲叔伯都忍不了,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自山洞下山以来,李念终于爆发了和李父最激烈的争吵。 李念皱紧眉头,一把将衣不蔽体的陌生男人掼在地上,冷声道:“我已经说了,我不成婚。” 李父刚开始还有点尴尬,勉强地冲她笑:“那之后你娘和我都走了,你怎么办?和你怀里的狐狸过一辈子吗?” 他只是开个玩笑,但在发现女儿神色自如,却没有反驳他的时候,终于心慌了:“念儿,你不喜欢这个男人就算了,爹再给你找更好的。不说你怀里的是只狐狸,她还是个母狐狸啊!” 跨物种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
第71章 山光水色 跨物种恋爱算什么, 应止玥想,还可以搞水仙自攻自受呢。 但很显然,换算到现代世界是中学二年级年龄的李念, 并不想用“爱情”这种字眼, 来形容她和狸娘的关系。 太庸俗了。 李念愤愤地想, 她和狸娘之间是真挚的羁绊,哪里是爱情这种俗套的东西! 当然这话不能跟李父讲, 李念眉毛皱得更深:“你在说什么?我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只是我和狸娘习惯了互相陪伴而已。” 不等李父松一口气, 就听到李念接着道:“将来你和娘走了,狸娘会给我养老的。” 闻言,李父只感到五雷轰顶,嘴巴颤抖:“念儿, 别胡闹了。” 他以为李念只是年纪小, 喜欢和狐狸玩, 等大了成婚了当然会把这野狐狸放回山里, 或者随便卖到哪里去做狐裘。 没想到李念是来真的。 让一只狐狸来养老? 她怎么不说靠小猫咪来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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