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永坠黑暗。 终于……她最后一次意识消逝,再也没有回来,心电图发出很长的嘀一声,最终成了横线。 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她意识混沌中,听见无数的人呼唤和哭声,她已分不清谁是谁。 只觉此生疲惫,该休息了…… * 凌疏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的亲友哭丧还有余响,可她却闻到了香浓的咖啡味,还有嘈杂的外语对话,似乎英德交杂,混乱不堪。 直到发现自己在咖啡馆中醒来,才惊觉自己刚才在桌上趴着午睡。 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已经凉了,奶沫也早已消弭。 她环视一圈,看到咖啡馆中坐满了外国人,他们在彼此悠闲地交谈。 “(您好,请问盘子可以收了吗?)”服务员笑容可掬,用德语在跟她对话。 她已经回国多年,德语忘了很多,但是这些日常中的简单对话还是可以直接反应过来。 “(可……以收了,谢谢。)”她有些生疏地说道,转身拿起随身的小包,便去收银处飞快结账离开。 走出了咖啡馆,凉风吹来,让凌疏清醒了许多。 她从小皮包中掏出手机,那时她仍然喜欢个性的手机壳和海绵宝宝的壁纸,解锁密码她都忘了,尝试了几次也解不开。 这时手机突然来了个电话,她连忙接起:“(Hallo)!”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中年女士的声音,她确认了一遍凌疏的身份,对方语速很快,说了很多委婉的话,她只听懂了最后的一句“(很遗憾,凌女士,您很优秀,但您与我们学校学习内容不匹配,祝您成功)”。 她客套地说了谢谢,随即挂断了电话,对于二十八的凌疏来说,她度过过很多人生中的艰难时刻,如今看来,考学被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年凌疏接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在街上嚎啕大哭,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后来她在慕尼黑歌剧院遇到了自己的伯乐,对方给她写了一封邀请函,希望凌疏去慕尼黑考音乐表演专业。 于是凌疏得以在全德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Link教授手下,一路读完了音乐表演的本硕。 凌疏从小就是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童星出道,参加不少比赛,录了很多唱片。 可是她高中毕业后想出国深造,错过了国内选秀和音乐竞技的辉煌几年,昔日与她齐名的童星早已家喻户晓跻身实力歌手行列,而她却早已被观众遗忘。 其实凌疏在德国一直是学美声的,包括艺术歌曲和歌剧,但是她最终一回国就去参加音综,因为家中债台高筑,她不得不想方设法让自己翻红,参加音综就是当时成名最快的方法。 当时的那档音综有一些奇怪操作,原本准备拿去参加决赛的歌曲,接二连三被原唱收回版权,算是一种软性的黑幕,她一时无歌可唱。 束手无策时,那份匿名寄来的手稿如同雪中送炭,她在一周内为其填词做好混响,最终决赛夺冠,一战成名。 所以……凌疏最该感谢的其实是曲知恒,他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 这样一个璀璨的人,却在大好年华放弃了生命,孤寂地走向死亡。 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才令他崩溃,令他放弃一切的光环自我终结? 也许,凌疏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新王宫广场的方向传来那阔别了十年的大提琴声,她听到时,有些错愕,但是过了半晌,已激动到热泪盈眶。 此时的德国正值初秋,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凉意。 他穿着一件浅色风衣,坐立在地标之下,神情沉静,一双淡漠的眼将喧嚣隔绝在外,放在琴弦上的手是修长又白皙的,如一件无暇的艺术品。 热闹的国王大街也似乎为他而安静下来,任由这曲子缓慢流淌。 十年前的那次相遇,她刚去德国不久,考学碰壁,还恰逢家里破产,双重打击下,她失魂落魄地漫步在斯图加特的街头,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陌生的国度,一时间,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 而如今,她一步步穿过王宫花园,抬手轻轻抚过喷泉池边的水,绕过俾斯麦骑马的金属雕像。 二十八岁的凌疏穿越时空重新出现在曲知恒的面前。
第2章 她攥住了他的袖口 凌疏在离他不过十米的距离时,开始下意识放慢脚步,心脏的节奏有些凌乱。 眼前的路人驻足观看,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拿出手机录下这一幕。 凌疏用很多年的时间去思考学音乐的奥义,第一是出于喜爱,第二是因为站上舞台承接观众的掌声,至于第三…… 很少有人能做到,那就是用音乐令失落之人寻迹,让琴弦的震动得以与灵魂发生共鸣,治愈人心。 而曲知恒,恰好是第三种人。 凌疏被越来越多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她穿过熙攘的背影。 终是先见到他身旁的琴盒,还有那驻放在提琴两侧的修长双腿,裁剪得当无褶皱的西裤,顺着琴弦看到他紧绷的骨节分明的左手。 他的手指欣长柔软,能跨出惊人的跨度,这无论对于提琴还是钢琴来说,都是一种绝佳的天赋。 他手中那柄大提琴已能看出陈旧,甚至会有少量磨损,她后来看了资料才知道。 原来他手中这把大提琴,已经有两百多岁,经历过战火还得以保存完好,被各个时代的杰出大提琴家演奏过,后来被奥地利的收藏家在拍卖行高价买下。 这把大提琴最后一任主人就是曲知恒,那年他刚在奥地利拿下世界大奖,刚崭露头角便被这位奥地利收藏家注意到,于是将这把两百多年的琴直接赠与他。 但是后来,曲知恒的黯然离世令这把琴孤寂地留在了他的家中,后来被收藏到了音乐博物馆里。 凌疏走到了人群前,站立了很久,同路人一起安静地聆听这场世界级水平的独奏。 这一次,凌疏哪怕过了十年,哪怕自己曾见过无数音乐大师,却还是如十年前那样,看着他跳跃灵活的手,那毫无痕迹的技巧,那专注的神情……沉浸在其中。 德国一到了秋天,天就开始黑的早,不过五六点,天色渐暗,黄色的串灯被挂满树梢,到了夜晚就成了树上的星光。 凌疏又在他的面前,痴迷地席地而坐,毫不避讳地仰头望着他,数次因他曲间的悲伤而泪盈于睫。 待他最后一曲毕,缓慢收了弓,站起身,路旁响起了路人们激动的掌声,有几个路过的老爷爷老奶奶上前询问他的名字,以及音乐会的信息。 曲知恒向路人优雅而得体地行礼,神色淡然,低头听着老人家的赞赏,露出得体而疏远的笑意,然后用非常标准的德语回答:“(我目前还没有举办音乐会的计划,感谢抬爱。)” 凌疏知道,这也许是他死亡计划前的最后一场表演,一场无关竞技无关荣誉的纯粹谢幕,也是人生的谢幕。 人群终于散去,凌疏在同样的花店遇到了同样的店员,买了一束同样的白玫瑰,6.58欧元,这刚好是她身上唯一的现金。 一直在原地等了很久,曲知恒从容而仔细地轻轻整理了琴弦和琴弓,并未看出他表面有半点异常,他整理好后便将琴背在身后。 根据资料显示他的身高有192公分,大提琴琴盒背在他身上,对于凌疏来说几乎高耸入云。 凌疏在上前送花之前,心里有过千百种打算,她并未研究过抑郁症的发病机制,所以她并不清楚应该如何救他。 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曲知恒凑巧回头看见了她,眼中无波而淡漠。 既然已经发生了对视,凌疏只得捧起手里的白玫瑰,上前,送给他。 尽管心中有千百句话,诸如“感谢”“好好活着”“你很杰出”…… 最终,她还是生硬地说出和上一世类似的话:“谢谢你,你琴声治愈了我,如果可以,我希望早几年见到你。”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因为她下意识在想象,如果早几年见到他,是否能提前了解他的苦难,他不会走到今日这般际遇。 他看向她,是全然看陌生人的眼神,他的眉眼有俊秀柔和的弧度,下颌轮廓却料峭如刀削,眼神带着柔光。 但她知道这是他的涵养和礼貌,他们之间,仍然相隔千里。 她将手中的白玫瑰递给他,他将视线移到她手中的花上,半晌,微微牵起了笑容,然后略微点头:“谢谢。” 这次凌疏没有转身就走,虽然给他留下一个背影,也许给他的印象会更加深刻,但是她知道,今日过后,如果他从她的视线消失,就没人能阻挡他的死亡。 她踌躇一阵,有些落寞道:“其实……今天是我来德国以来,一个很悲伤的日子。” 她的心境早已不同,但将悲惨往自己身上转移,或许能暂时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对她放下这种对陌生人的警惕。 “怎么了?”他问道,但是语气中并无好奇,只是一种礼貌而已。 “就在两个小时前,我刚接到了斯图加特音乐学院给我发的拒信,我也许……无学可上。” 凌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诉说自己十年前真实的心声:“这是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国度,我很久不曾听人说起中文,所以看到你……感到亲切。” 曲知恒似乎能轻易听出她言语中的弦外之音,眼神微闪,沉声问道:“你也是学音乐的?” 凌疏不好意思地扬起嘴角,“我想学声乐,但是还没考上。” “在异国他乡,确实不易。”他附和道,似乎没有想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凌疏心里忽然燃起某种莫名的激动,她目光闪烁,郑重地问他:“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听听我的原创曲目,然后给我点意见,我平日里也会自己写歌,但是是流行类。” 她看到他眼中并无任何期待,这次是她有点厚脸皮了。 从以往查到的资料来看,曲知恒还念过作曲专业,在这方面也有造诣,所以她刻意提及了这一茬。 “如果你有现成的曲目,我可以帮忙看看,但是作曲这件事很主观,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他浅浅说道,声音不冷不热。 但是她听见他松了口风,就知道这件事有戏。 “那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我现在给你看?”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他良久,轻声应了一声。 她带他从中王宫花园穿过,去了下王宫花园,那里不临街,环境优美,视野辽阔,适合安静地聊天。 她找了处临溪的长凳,带他坐了下来。 “你的曲谱呢?”他并未放下后背上的大提琴,看样子是准备看完就立马走的。 现在面对他的灵魂叩问,她假意在小包中翻找,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曲谱,因为十年前的她只写过一些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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