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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点越来越近，像是晕染的滴墨，倏忽扩散开来。 一瞬间，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日，视线一下子明朗起来。 “快看，那个小点是不是人？” “大当家，我眼睛看不清啊！” “滚开，让老子来看。” 一个穿着粗布身形壮硕的男子生得浓眉大眼，扛着一把大刀煞气十足，一把推开前面的人，一脚站在船头，目光远远地眺望过去。 “嘿，还真是人。”二当家苏明抹了把鼻子，有些高兴。 “这下好了，有人的地方一定有粮食，到时候咱们兄弟们一起去抢空他们！” “这些天饿死老子了！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总算找到人了。” 汪临一副书生模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这么严重的饥荒，我看这些人一个个面色红润，倒像吃饱喝足的样子，看来这个浮山县是真的有粮食。” 不愧是大当家，这个时候还能审时度势。 众人暗想。 对面的风景渐渐近了。 一些村民也逐渐发现了对岸的船，马上就有人去禀告县令。 “大人，浮山县外有船过来，一个个面色狰狞，只怕来者不善。” 县令正在议事堂与燕清河商量赈灾一事，一听这话，县令直接道：“要是敢来闹事，直接给我轰走。” 燕清河微微沉吟：“或许是来投奔的难民，我们先去看看。” 说着，他率先走了出去。 县令点了几十个人衙役也跟了过去。 汪临一行人一靠岸，就看到浮山县对面的繁荣景象。 一群总角小二呼朋唤友到处嬉闹，大人们则是在一旁耕作农活。 这还是在田间，越往里走，越觉得心惊不已。 在其他县都是遍地哀嚎，甚至易子而食的情况下，浮山县却是一片生机勃勃，像是从没遇到饥荒一样。 苏明扛着把大刀，村民们看到立马避开他。 他虽然生得粗狂，但心细如发，此时也发觉不妥之处：“大哥，这浮山县不对劲啊。” 汪临皱了皱眉：“先停下，你去找个村民问问情况。” 苏明点点头，直接走到一个正在歇息的大爷那里，大爷本来是歇下来喝口水的，一看这仗势，吓得水也不喝了，腿脚一颤一颤就想跑。 “哎，老人家你停停，我有事问你，别跑啊！”一听这话，大爷腿脚跑得更快了。 大爷木木的想：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 一看就来者不善。 “嘿，我让你停下，你还越跑越快是吧！” 苏明来了脾气，本来就饿得不行，此刻追逐之下，更是两眼昏花。 一脚不知道踏到哪里，突然就向前栽去。 大爷躲闪不及，刚好被他压住大腿。 他顿时吓得扯着嗓子大叫：“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吃人啊！” 一听有人要吃人，这可捅了马蜂窝。 等苏明好不容易爬起来，迎接他的就是一堆黑压压的眼神。 村民们互相看了眼，二话不说就拿着农具开打。 汪临一行人一看这情况，也操着家伙加入了打斗。 场面一度混乱。 等燕清河一行人赶来，就看到极度失控的一面。 一个村民正抓住汪临的腿，汪临奋力抵抗，他本来就是落举的秀才，侥幸当了山贼头子不过是出出主意，一直遵守这君子礼仪，从未有过这等失礼行为。 他本就体力不足，此时被一群村民扯着打，痛得他哇哇大叫。 “咔嚓”一声，本就不剩多少的里衣再也承受不了撕扯的力度，崩裂开来。 一片白花花的大腿就露了出来。 汪临连忙双腿一扭，扯过苏明挡住要害。 苏明：“……” 下一秒，迎接他们的是村民更猛烈的暴击。 “你们这些人，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脱衣！” “不知廉耻！” “给我打！这群臭不脸的！” …… “娘，那是什么？”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懵懂小孩，她眨巴着眼，好奇的问道。 “哎哟，造孽呢，快过来，娘给你洗洗眼睛。” 小孩的母亲一听，连忙抱起小孩就跑，生怕晚了被小孩看到更多不该看的东西。 县令目瞪口呆：“大人，您看这？” “让他们去把人拉开。”燕清河皱着眉。 待衙役把双方分开后， 汪临衣衫不整地跳出来，指着鼻子高声道：“我说你们这群愚民，我们兄弟不过是问个路，你们至于打人吗？” 他生的一副柔弱皮相，这般受害者姿态，倒是让一些村民隐隐有些内疚。 “你们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燕清河环视一圈，表情冷漠。 “回大人，是这样的。我们是听到王老的呼救才过来的。”村民们有人站了出来。 被称为王老的大爷也说道：“这些外乡人，一进咱们县就往我身上扑，还拽着我的腿不放，小人以为他们是要吃人的。” “你才吃人！你全家都吃人！”苏明气极。 “大人，我们兄弟是从外县过来，听说浮山县有粮食，便想过来讨口饭吃，哪知问个路也要遭人毒打，还请大人明鉴。”汪临顶着一双熊猫眼颇有些无语。 在众人三言两语的补充中，燕清河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就是来投奔的难民，被村民误会而已。 “本官知道了，你们既然来浮山县投奔，自然不会让你们再饿着。”燕清河抿抿唇，招手唤来一个衙役，“你带他们先去府衙内安顿一下，记得准备一些吃食送过去。” “谢谢大人。” “是，大人。” 很快，一群人就散开。 县令跟着燕清河走在后面，有些忧心忡忡。 “大人，下官见这些人不像是一般的百姓。”想了想，县令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些人，不是砍刀就是长剑，一身的血气，一看就不像良民。 燕清河淡淡道：“他们应该是山贼匪寇。” “那……大人你还将人留下？” 县令有些不解。 这种人不是应该驱逐吗？ “我来之前曾听过，有的村民树根果腹，甚至还有人易子而食。如此人间惨剧皆是因此灾而祸。”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微凉的眸中满怀着对苍生的怜悯，“他们身为山贼匪寇前，也曾是我国的百姓，如果不是饥荒，谁又愿意背井离乡？既是我国的百姓，本官自当爱民护民。” 县令肃然起敬。 “况且，这些人用好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燕清河看了县令一眼：“等他们吃好了叫他们过来见我。” “是，大人。” 第649章 归顺 跟着一群衙役来到府衙，一些喽啰有些心惊肉跳。 他们自从做了山贼以后，对着衙役之处一向是避而远之。 更不要说此刻站在衙堂内处。 一个个看去，皆是惶惶不安。 苏明实在看不下去了，喝道：“怕什么？难不成还吃了咱们？” “二当家，我……我从来没有来过官府的地盘。”一个小弟汗涔涔地抹了一把汗。 “瞧你那样，给我稳住。”汪临嗤笑道。 他作为书生的时候，虽然不常来，但是怎么也比其他人有几分胆气。 再说，这位燕大人既然让他们过来吃饭，自然也就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了。 他根本不带怕的。 众人安静地坐在饭桌上，不多时，一个个菜被端了上来。 香倒是很香，只是，这个菜怎么这么奇怪。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苏明表示怀疑。 汪临也没见过这些食物，但是既然端上来了，那就说明可以吃。 “怕什么，又毒不死？” 衙役笑了笑，给他们介绍起来：“各位英雄，这些都可以吃的，这个是薯片，这是茭白……” 汪临拾起一双筷子，率先挑了片金黄的土豆片，刚刚入口，他就楞了下。 薄而酥脆的土豆片，吃起来让人回味无穷。 他嚼了嚼，很快就咽下了。 “大哥，怎么样？”苏明急忙问道。 “放心吧，没毒。” 一听这话，在座的人连忙拾起筷子开吃。 “这好好吃啊，叫什么茭白是吗？茭白听起来有些耳熟，不是一种金贵的大米吗？” “大哥，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这个薯片怎么做出来的？这么好吃！” 在一片惊呼声中，很快吃完了饭。 “走吧，带我去见燕大人。”汪临放下筷子，对着站在一旁的衙役说道。 “大哥，我也去。” 苏明怕大哥有什么好歹，也想跟着去。 汪临点了点头。 等到了县令府内，中间遇见一个女子，衙役连忙对着云依依行礼：“夫人。” 云依依看了看这群人，觉得有点陌生，便问道：“这些人是？” “回夫人，这些是过来投奔的难民，燕大人有事要和他们说。” “去吧。”摆摆手，云依依便放行。 “没想到燕大人的夫人这么好看。”苏明偷偷咬着耳朵。 汪临皱着眉头呵斥：“闭嘴，燕夫人岂是我等能妄议的。” “大哥，我不过就夸夸而已……” 苏明有些委屈，但看汪临一脸严肃，便收敛起来。 汪临则是回头看了眼。 这府内人多嘴杂的，一个不好，便是丢了命。 走过一个小园，很快就到了。 衙役上前敲了敲门：“大人，他们来了。” “进来吧。”一个有些清淡的声音传来。 待走进去，才发现燕清河正在看着一张图，汪临连忙低下头。 “你倒是乖觉。”燕清河轻笑，拂袖坐了下来。 “回大人，小人只是做好本分的事。”汪临低眉顺目。 苏明嘴唇一动，想要说些什么被他死死按住。 “尝尝这茶如何？” 燕清河倒了两杯茶放在他面前，示意他们坐下。 汪临犹豫了下，便带着苏明顺从地坐在一旁。 甫一入口，清凉不已，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有些干涩的喉咙。 “这可是双井白芽？”汪临顿时眼前一亮。 “不错，正是双井白芽。” 燕清河淡淡笑了笑。 苏明不懂茶，五大三粗，如牛嚼牡丹，只觉喝了有些解渴。 “你们来此地，只是为了管饱？”燕清河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 “小人不解，还请大人明示。”汪临装作不懂，这是要说重点了。 燕清河笑了笑，没有戳穿他：“你们为寇，不过是受饥荒所逼，现在来此地已经解了这患，你两人不觉得有些浪费才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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