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敬亭刚想问,却见月光笼罩的穗子,面无人色,死死地咬着唇,呼吸急促,额头有大颗的汗珠渗出,唇都被她咬破了。 “媳妇,你怎么了?!媳妇!”于敬忙搂着她,用手掰她的唇。 “不要去......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看到他了。”穗子说完这句晕过去了。 巨大的情绪刺激超出了她的身体负荷,能在恨意包围下做出理智判断,阻止于敬亭出手,凭的是过人的自制力和前世磨砺出来的历练。 她知道怎么做对全局最好。 于敬亭看穗子晕过去吓坏了,忙去东屋摇醒王翠花。 王翠花也吓得够呛,就怕穗子有什么事,她留下照顾穗子,于敬亭出门找屯里大夫。 李有财蹲在老于家西墙烧纸,这地方对他来说不仅是伤心地,也是个恐怖的地方,强壮着胆边烧边小声嘀咕: “穗子啊,前世我是欠了你一条命,可这不都过去了吗?人要向前看,不要总盯着过去那点事,你怨恨我就得成怨鬼,你也投不了胎,何苦?” “赶紧投胎去吧,我给你多烧点纸,咱们之间就两清了,你放心,我这辈子我会好好待这个时空的你,一山不容二虎,这还有个穗子呢,你留下有什么用?” 念叨前几句时,李有财还有点愧疚心,毕竟他欠了穗子一条命,可往后念,李有财越念越生气。 “你要答应跟我处对象,我能杀你吗?你自己想不开怪谁?” “识趣就自己投胎,我还能多给你烧点纸钱,你还在这让我倒霉,我就找道士收了你,让你生生世世做鬼!” 残存的火光照得李有财表情狰狞,一阵风吹来,卷起烧了一半的纸钱贴在李有财的脸上,烫得他跳了起来。 老于家的灯亮了,前一秒还对着火堆较劲的李有财吓坏了,唯恐自己被发现,忙用脚把火踩灭。 对看不见的“鬼”威胁恐吓的李有财,见了活人却怕得要死,尤其是看到于敬亭,更是如耗子见了猫,他没办法忘记自己前世死得多惨,都是拜于敬亭所赐! 于家门开了,于敬亭匆忙地出来,边往外跑边穿棉袄,李有财趴在暗处小心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别忘了让王明把药箱子带过来!”王翠花跟出来,对着于敬亭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你回去照顾穗子吧!”于敬亭的声音从远处传回来,一句话的功夫人都跑出去老远,足可见担心。 李有财反应过来了。 王明是屯里唯一的大夫,这大半夜的找大夫,肯定是穗子病了。 等王翠花进屋了,李有财才站起身,看着熄灭的火堆,吓了一身冷汗。 “看来四婶算的真准,我这边烧纸,那边穗子就有了反应,这博大精深的玄学,果真不能不信啊。” 说罢将没烧完的纸钱收起来,随便点火烧完,对着残灰毫无敬意地拜了拜。 “穗子啊,你放心投胎去吧,我这辈子就是悔过来的,我一定好好待这个时空的你,你保佑我快点跟你结婚吧,我不嫌弃你跟于敬亭睡过。” 又是一阵风吹来,残灰卷得到处都是,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穗子迷迷糊糊的又看到了她死前的那一幕。 “穗子,你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山里,李有财问穗子。 “没有。”穗子回答的有些迟疑和不确定。 她事业做的不算大,却也是车房俱全经济自由,手里面有几十个员工。 踏实做人,夯实做事,兢兢业业的履行着企业家的社会使命,拥护上级政策,合法经营纳税,是员工嘴里的好老板,养子心里的好母亲。 这看似完美的生活,却总是少了什么。 每天醒来都异常的疲惫,医生说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所以她把公司团建选在了山上,想借着大自然的力量洗涤疲惫的心。 “你缺个男人,你看我怎样?”李有财说话时一直吞口水,看起来很紧张,眼里更是闪过算计的光芒。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复你很多次了,我跟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而且,我不需要男人。” 男人能做的事,她能做,男人做不到的事,她也能做。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如果李有财继续这样执迷不悟,她会考虑将他从公司踢出去。 视线落在山间一角,那里有好多榛子树。 遥远的记忆片段浮上心头,她唯一有过的短暂婚姻里,她丈夫摘了一大兜子榛子给她。 新鲜的榛子仁脆脆的,穗子看到榛子树就想起了于敬亭,好模糊的一个身影。 “有财啊,你还记得于敬亭长什么样吗?”她都记不得于敬亭长什么样了。 身后鸦雀无声,穗子转身,她看到了李有财狰狞的脸。 他用力地推她,穗子猝不及防身体腾空。 “你去死吧,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于家祖宅,想看于敬亭,我就让你看个够!他找你那么多年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心里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 ----
第25章 棺材板压不住 穗子的梦杂乱且冗长。 梦完了死前的情景,又梦到做鬼时坐在祖宅墙头。看着院外的树叶黄了又绿,盼着于敬亭一年一次回祖宅。 她活着的时候想不起来长什么样的男人,在她死后却是刻骨铭心。 梦里的穗子,心里满是仇恨,就想着拽着李有财一起下地狱,要用各种办法让李有财不得好死。 现实,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于家母子披着棉袄,站在炕前,焦虑地看着穗子。 这会太晚了,村里交通不方便,没办法去医院。 村医过来看,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穗子是孕妇,不敢用药,更不敢针灸,眼看着她发烧说胡话,只能多盖被,把炕烧热点。 “这嘀嘀咕咕说啥呢?”于敬亭这会心就跟炉子上烤糊的土豆似的,急得不得了。 听穗子一直说胡话,就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娘,她咋一直说什么遗憾?” “嫁给你这不着调的玩意可不就是遗憾么。” 王翠花煮了个鸡蛋剥了皮,在穗子身上滚来滚去。 能想到退烧的法子都用了,也不见有效果。 科学用到头没辙,那就要琢磨玄学了。 “说不定穗子是吓掉魂了,我跳一段看看能不能给跳起来。”王翠花说着就要找她的手鼓去。 于敬亭忙拦着。 “你可快消停点吧,一点用没有,好人都得给吓出毛病来。” 王翠花也知道自己那一套都是糊弄外人的,自家人摊上事儿是不能那么搞。 “烧报纸吧,再拿个铁勺子来。” 村里如果有孩子受惊,要么在孩子头顶烧一小条报纸,要么拿着铁勺站在门前敲门框,据说能把吓到的孩子“魂”找回来。 王翠花双管齐下。 好不好用不知道,祖祖辈辈都这么传。 “陈涵穗回家了!”王翠花站在门前敲门框。 于敬亭站在炕前烧报纸。 梦里的穗子听到了这嘈杂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 报纸上的油墨遇到火,烧出特殊的味道,伴随着王翠花一声声互换她回家的声音,梦里陷入黑暗的穗子脚下出现一条路。 光和希望撒满黑暗,心里的困惑骤然解开。 她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却少了一抹人间烟火,这就是她最大的遗憾。 在她坐在于家祖宅墙上,看到于敬亭每年都等她回家时,心里一直是悔恨的。 年轻时,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多变的人生,选择了逃避,事实证明跑错了。 换个角度看世界,她最想把握住的,就是这满是眷念的烟火味。 淡淡的人间烟火,像是烧猪毛似的感觉——猪毛?! 穗子觉得这烟火味太像过年杀猪时燎猪毛的味儿了,越闻越觉得真实。 “我×!你把穗子头发烧着了!!!!” 王翠花拎着铁勺砸于敬亭,于敬亭手忙脚乱的把火捏灭。 他站在炕前烧报纸,掉下来一小块,把穗子头发烧了一小块。 还好没烧到肉,可是有一边短了一截,太明显了。 “她醒了不得把墙哭塌了?!”于敬亭看着惨遭“毁容”的媳妇,慌得一批。 “娘,你回头告诉她,是姣姣做的吧?她看到了肯定不跟我好了。让她挠姣姣去吧!” 吵吵闹闹的声音听在穗子耳朵里,却是踏实的人间纷扰,真好。 “姣姣有你这个哥哥,太倒霉了。”穗子睁开眼,沙哑道。 “醒了!”于家娘俩异口同声,脸上惊喜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真实的关切,写在了脸上,看在穗子眼里,心里空下来的那块被填平,不安躁动的心也沉淀了下来。 她有人关心,有人在乎,不再是一个人了。 “渴了。” 于敬亭忙把准备好的杯子递过来,穗子一口气灌下,水还温着,加了一些糖,甜甜的。 刚放下杯子,王翠花端过来一个碗。 “吃点桃罐头。” 北方特别相信桃罐头治百病。 家里有生病的小孩,开个桃罐头,一罐解千愁,平日里都舍不得吃,为了穗子存货都拿出来了。 穗子其实不想吃,可于家娘俩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等着肥猪出圈的饲主,眼里写满了快快吃,快快好,不吃都不行。 吃了两个,王翠花心满意足地收碗。 “睡吧,明儿起来啥都好了。” 不知是想开了,还是神奇的桃罐头发挥了它的魔力,穗子不难受了。 她的新生活刚开始,李有财那个狗东西不配她拿美好的未来去换。 她必须要冷静保持理智,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让李有财付出代价,同归于尽他不配。 她要是死了,就没人能管得住于敬亭了。 也吃不到充满人情味的桃罐头了...... “你不睡觉杵在那干吗?” 穗子看于敬亭背对着她站在炕前,背影特别忧郁。 “你那头发......那啥,我不上炕了。” 自知“罪孽深重”的于敬亭忍痛放弃了上炕权,他都不敢看穗子现在啥表情—— 声明一下,他可不是怕老婆的那种没出息男人,这不是大晚上的,怕她把邻居们哭醒么。 这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满脸心虚的模样把穗子逗乐了。 “行了,我不怪你,上来吧。” “咦?你不是很宝贝你的大辫子?” 她每天都要梳很久的头,这一头黑发也真是好看,乌溜溜的,跟黑缎子似的。 “头发还会再长出来嘛,人要向前看。” 于敬亭总觉得她似乎在暗示什么,像是一语双关。 可文化水平限制了他对穗子的“阅读理解”。 穗子的烧彻底退下来了,躺在于敬亭的手臂上,了无睡意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23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