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嘴上说着宣吕不韦进殿,手上却也不停地与男宠打闹。 吕不韦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耳边满是女子的娇笑,和男人的讨好调笑声。 他闭了闭眼睛,俯首恭敬道:“吕不韦参见太后。” 嬉闹的声音又持续了片刻才停歇,一只素手才拨开轻纱,娇嗔道:“吕相总算是愿意来甘泉宫了,妾还以为,吕相是在刻意躲着本宫呢。” 吕不韦面色不变,回道:“太后言重,只是近日军事紧要,臣也是刚刚回到咸阳,断没有避着太后的意思。” 帘后腰肢款动,一只裸足轻轻踏在地毯上,赵姬掀开轻纱,婀娜地走了出来。 她已经年近四十了,只是生活无忧,万事随心,看上去跟刚刚来到秦国时,似乎没什么差别。 吕不韦依旧低着头,余光瞥见殷红色的深衣衣角,眉间不由又增加了一丝褶皱。 赵姬喜欢和男宠玩一些追逐游戏,为了避免着凉,就命人围着卧榻铺了一圈地毯,光脚踩在上面也不会冷。 这地毯本是极庄重的黑红色,只是红色多黑色少,不见庄重,倒是多了几分靡丽,就像王太后本人一样。 吕不韦对此并不陌生,毕竟他以前也是甘泉宫的常客。 “吕相如此说,妾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须臾间,红色衣角已近在眼前,葱白柔荑搭在吕不韦的肩膀上,赵姬柔柔道:“只要吕相能来,妾就已经很开心了。” 可惜郎心似铁。 对赵姬的柔情,吕不韦完全不回应,只请求道:“臣有要事要与太后相商,还请……”说着瞥了一眼纱帐内,显然是不希望有第三人存在。 不过赵姬想歪了,许久没有与吕不韦相聚,她还怪想的,于是就噙着笑,摆摆手让男宠先出去。 “喏。” 男宠走出纱帐后,先跟赵姬腻歪了一下,发现她有点不耐烦了,才麻利地离开寝殿。 一直走到廊外,确保听不清殿内声音时,嫪毐才停下。 他跟吕不韦也是老熟人了,如果不是托吕相的福,他也进不来咸阳宫,只是进宫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吕相也是太后的老熟人。 嫪毐阴着脸站在廊外,几次想站回廊下,或者干脆搅和了他们的好事。 刚从宫门口走过来,有事要禀报的宫人,见到嫪毐的黑脸,只觉自己运气背到了极点。 但章台宫的谒者在等,他又不能拖延。 最后只好忐忑着上前说,王上新得了一批锦缎,命谒者送来甘泉宫,敬献给太后。 因为早年在赵国的经历,秦王与母亲赵姬感情虽谈不上亲厚,但也多行孝举,每每收到进贡后,都会分出一半送来甘泉宫。 以往都是先呈给太后过目,然后由谒者盯着放进府库中,只是现在,谒者不知道在哪里,甘泉宫中大小事都由嫪毐一人操办。 太后也不知多久没仔细看过蕲年宫送来的宝贝了,只道嫪毐做事她放心,必不会出差错。 嫪毐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没有说话,宫人绷紧了身体,战战兢兢地等待回答,嫪毐瞥见她后颈竖起的汗毛,心底涌起一股自得,他喜欢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阻止他得到权力。 像曾经的谒者一样,嫪毐盯着宫人将锦缎记录入库,毕竟是王上赐予,万万不敢轻忽。 只是当他重新回到廊下时,却听见殿内突然爆发了争吵,之后沉寂片刻,吕相面色沉肃走了出来,显然谈话不太愉快。 几节台阶的路,走得像上刑场一样沉重。 嫪毐躬身行礼,精壮得完全不像一个宦者。 “送吕相。” 是送,而不是恭送。 平平常常的语气,像是在送一个普通的客人,而不是权倾秦国的丞相。 这时,吕不韦才终于将目光落在他嫪毐身上,哪怕嫪毐本就是吕不韦向赵姬举荐的,但既然嫪毐进了甘泉宫,他就是太后的人了,而吕不韦一心想脱离与甘泉宫的关系,恨不得跟嫪毐从未认识过。 可惜甘泉宫没人能理解他的想法,赵姬如此,嫪毐也是如此。 甚至吕不韦觉得,他在嫪毐身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时候他还是个商人,第一次踏进秦国公子异人的府第。 “看来你在甘泉宫过得不错。” 嫪毐恭谨道:“托吕相的福,一切都好。” 只是这份恭谨太浮于表面,他连装都不愿意认真装。 吕不韦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嫪毐这个自信,以为他得了太后的青眼,就能跟自己这个秦国丞相叫板了。 不过吕不韦很乐意看到这个局面,嫪毐越排斥他越好,最好在太后面前多多说他的坏话,断了甘泉宫跟他的牵扯。 王上即将及冠,羽翼已经丰满,太后却仍放荡不止,早晚会被王上发现端倪的,到时候,恐怕与此事有关的人都不得善终。 可惜,任凭他如何劝说,太后都不肯听从。 思绪回笼,吕不韦发现嫪毐还弓着身,他是丞相,对方现在却只是一个宦官,他不叫起,嫪毐就不敢起。 纵使是太后爱宠又怎么样,在这遍地权贵的咸阳,他到底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吕不韦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嫪毐低垂的头颅下,定然藏着不服怨毒的目光,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想到这,吕不韦走近嫪毐,低头说了什么,嫪毐越听眼睛越亮,郑重道谢:“多谢吕相指点。” 此时的恭敬倒是发自内心的了。 之后,嫪毐更是要亲自送吕不韦出宫,被他婉拒了。 “今日我是乘坐牛车进宫的,不必相送。” 秦时礼法森严,严到连拉车的马数量都有规定,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 这项规定不仅能分割阶级,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庶人只能乘坐一马拉车,吕不韦为了彻底避嫌,干脆让仆人套了一辆牛车,毕竟他府中的马也都皮毛水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马,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嫪毐也是机灵人,不然也不会将太后伺候得如此满意,他一听吕不韦的话就懂了,不再坚持亲自相送,只安排了一个宫人吕不韦出宫。 吕不韦看见这一幕,再次眼中一沉,嫪毐进宫时间并不长,却已经把控了甘泉宫,恐怕野心不止于此。 得尽快将人送出咸阳了。 正殿内,宫人正往赵姬脸上涂着脂粉,刚才一通玩闹,妆都有些花。 看见嫪毐进来,她摆摆手让宫人退下。 “他走了?” “走了。” 赵姬恹恹地举起酒爵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酒爵空了,嫪毐赶紧端起酒壶,为太后满上一爵甘醴。 并适时提问:“太后因何事烦忧?” 赵姬面有愁色,最爱的男宠跪在面前,都没有性质了。 “吕不韦竟然劝本宫离开咸阳城。” 愁色变为薄怒:“本宫乃大秦太后,理应长居甘泉宫,离开咸阳像什么样子!” 嫪毐眼神微闪,但什么都没问,他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太后就会自行和盘托出。 果然,太后不觉得嫪毐能泄露什么秘密,放心地跟他抱怨着吕不韦,原来吕不韦竟然说,王上渐渐长大,太后如此行事,恐令王上不满,届时母子间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赵姬不愿离开甘泉宫,她舍不得咸阳的富贵。 可吕不韦说得也有道理,甘泉宫毕竟离秦王寝宫太近了,近到只要嬴政一次兴起来看望太后,就会戳破两人的奸情。 嫪毐想到刚刚吕不韦对他说的,也跟着劝起来:“吕相所言也不无道理,某与太后情真意浓,可到底相识太晚,有愧于先王,若被王上知晓,恐怕不好。” 吕不韦说得有道理,留在甘泉宫,他时刻都要担心被秦王发现。哪怕已经成了太后跟前的第一人,也不敢高声言语,就像活在田垄地间的老鼠,倒不如离开咸阳活得更自在。 赵姬心中不安,无法抉择,只好举起酒爵借酒消愁。 然而一口下去,赵姬只觉得胸中更加烦闷,好像吃坏了什么东西一样,控制不住将刚喝进去的酒吐了出来,嫪毐一见大惊:“太后!” 这酒可是他倒的,要是太后喝下之后出了什么事,他不死也难,所以嫪毐担心得真心实意。 赵姬已经将酒吐出去了,却还在干呕不止,嫪毐不敢耽搁,立刻唤来宫人:“快去将太医请来!” 小宫女被他的神情吓住,瑟瑟道:“喏。” 赵姬却捂着胸口,出声拦住了她:“慢。” 见赵姬实在不舒服,嫪毐上前替赵姬抚着胸口,幸好宫人低着头,没看见这一幕。 不过赵姬也习以为常,根本不怕被人看见,她摆手挥退宫人,道:“天色已晚,本宫没什么大碍,不用烦劳太医了。” 嫪毐不赞同道:“太后的身体才是最要紧,若太医敢叫苦,就拔了他们的舌头。” 赵姬嗔了他一眼,但到底没多加责怪,只是坚持不叫太医。 她只有一开始吐了口酒,后面都是干呕,又不是没有经验的人,只是思量几番,顿时就有了猜测。 这种事可不好在晚上麻烦太医,免得引起嬴政问询,甚至她连太医都不应该请。 赵姬抚摸着小腹,心想明日还是应该去宫外寻一个医者,若是果真如她所想,那就必须要尽快离开咸阳了。
第6章 行满月礼 在嫪毐的陪同下,赵姬出了一次宫,再回来时就是小心翼翼护着肚子了。尤其嫪毐,恨不得垫在赵姬脚下,免得有什么闪失。 他这份小心让赵姬很满意,本就打算留下这胎的,现在想法更坚定了。 同时,也坚定了要离开咸阳的想法。 现在她月份还浅看不出来,再等几个月恐怕就瞒不住了,若想顺利产子,就绝对不能留在甘泉宫。 于是赵姬问卦于太卜,卦象凶猛,不利甘泉宫,太后辄迁居旧都雍城。嬴政听后皱了皱眉,还有半月就是扶苏的满月礼,若太后迁居雍城,岂不是就错过了? 只卜卦一事慎重,不可轻忽,到底还是让郎中令安排人护送,雍城弃居已久,须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能住人,于是甘泉宫的宫人,只留了几个负责洒扫,其余的全部随太后一起迁到了雍城。 很快,长公子的满月礼到了,楚夫人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也终于能移居正殿,一回到正殿,她就迫不及待去看了一眼孩子。 这一个月的时间,扶煦见过便宜爹很多次,每次便宜爹都是先在旁边站几分钟,然后再把他抱起来说上几句话。 过了一个月,他的视力也从0.1增长到了0.4的样子,看东西不再模糊一片,至少被抱起来时能感受到,这个高度可不低啊。 再看旁边的其他人,比便宜爹低两个头的都有,这是什么巨人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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